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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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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枝头,子时刚过一刻,景闲玉从床上起身,叫醒趴在四方桌上的人。

殷二用手背擦了口水,迷迷糊糊道:“时辰到了?”

“嗯”景闲玉点了下头,他未曾入睡,一直留心听着外面的打更声,时辰到了。

街上半点不见人影,月色照在青石板路上,被廊檐挡了一半,另一半映照着两个人影在缓步挪动。

桂家府宅离景闲玉家不远,两人走了一刻钟也就到了,景闲玉想了想,选择了爬墙。殷二是个听话的,二话不说跟着一块趴在了墙头。

桂府院子和上次景闲玉所见不差,四方宽大、树影婆娑,整个宅子丝毫不见星火,萧瑟的像座荒宅。他侧头看向殷二,就见后者双指点在眉间,阖着眸双唇微动,嘴里念念有词。

他盯着看了片刻,忽听院子传来一声落水声,闻声望去才发现方才的荒宅已经换了副样子,朱漆黛瓦、曲径通幽,廊桥下的池子红绿相间,眼前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夜幕不再。

“嘘!”殷二已经睁了眼,手指竖在唇畔,“二哥你先别说话,我们下去。”

景闲玉目不转睛盯着下方,落水声的源头就在面前,池子里一双小手不断高举挣扎,眼看就要沉下去了,站在廊桥上往下看的半大少年还在笑。

“爬上来啊。”少年圆脸眯眼,是个富贵相,他双手插在腰间,笑得肆无忌惮,“游水都不会,废物!”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景闲玉没忍住从墙头跳了下去,他想跳进池子里捞人,耳边却听见一声大喊,“不要去!”

“哥!他跳下去了!”

“看见了。”

一声稚嫩,一声沉稳,是殷二的声音。

殷二开口时已经晚了,景闲玉纵身一跃,已经跳进了池子里。

不过刚过处暑,景闲玉还穿着夏日的麻丝长袍,池子里的水却像是入了冬的冷,冻得他手脚发麻。他手脚并用,眼看离那双小手越来越近,却蓦地觉得脑袋一抽,疼得他直接晕了过去。

池子里水绿到发黑,景闲玉闭眼之前看见小女孩被人捞上了岸,他一闭眼,身子彻底沉了下去。

锣鼓喧嚣,唢呐震天,遥遥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景闲玉是被人晃醒的。

床榻前的姑娘梳着双平髻,双眸微红,是一副刚哭过的模样,这人景闲玉不认识,但看身上装扮应该也是桂府上的丫鬟。

但看着和之前他见过的桂府人都不同,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你是?”他想起之前桂府上迎亲的那两个丫鬟,手臂还隐隐作痛,“你救了我?”

丫鬟跪了下来,声泪俱下,“花枝对不住你……是花枝错了、小姐,你不要抛下花枝……”

景闲玉最见不得别人哭,当下也顾不上眼前人在说些什么,揉着脑袋安慰道:“先起来,我不抛下你。”

“真的吗?”丫鬟抬头,眸子里还盛着未落下的泪珠,“小姐当真答应花枝了?”

景闲玉点点头,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小姐?桂家小姐?他想起来之前殷二说的伥鬼,再加上后来发生之事,推测自己大概又是见了鬼。

不!

不只见了鬼,怕是进了鬼屋!

“我方才是怎么了?”景闲玉不动声色开始套话。

看眼前人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桂家小姐,景闲玉想到桂家府宅是突然变了样子,推测自己大概是入了类似于幻境的地方。

一不惊二不怪。

听他这么问,那丫鬟哭的更凶了,“小姐,你怎么了?”说着就要扑到景闲玉身上,“小姐、你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没有!”景闲玉往床榻里面挪了些许,避开她,“不准再哭了!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脑袋有些晕。’

“没事就好。”丫鬟还跪在地上,见他脸上起了不耐,开口回答,“今日是二少爷娶亲的日子,小姐您……您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有轰鸣声在脑袋里炸开,景闲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叫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他上次被人叫醒时,是因为不肯“嫁人”差点死了,这次睁眼是因为别人要娶亲,所以就自杀了?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事都让他碰上了!

景闲玉垂头叹气,又听丫鬟道:“过了今日,长君姑娘就是二少爷的妻了,是府上的二少奶奶,小姐、小姐该放下了。”

“长君姑娘是?”景闲玉越听越晕,不是说桂员外家只这一个宝贝女儿吗?

府上何时有了二少爷?

他想着又问了一句,“我姓什么?”

丫鬟面露疑色,但见小姐不寻死觅活了也算好事,就拿袖子擦了眼泪,答道:“小姐姓樊,是府上的大小姐,小姐下面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长君姑娘是您的……闺中密友。”

她最后几字说的心虚,景闲玉不解,但大概猜到为何。估计这丫鬟隐瞒的事就是致使这位樊小姐轻生的诱因。

外面鼓乐齐鸣,屋里窗门紧闭,景闲鱼瞥了一眼屋内,珠帘后有一张妆台,除此之外竟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和先前桂家小姐的喜房比起来犹如云泥。

果然这里并不是桂府。

景闲鱼从床上起了身,越过花枝,径直走向了帘外的妆台,他对着破旧的铜镜看了一眼,镜中少年眉目修长疏朗、黑发高高束起,身穿麻丝长袍,脸颊流畅的线条宛如上好的润玉。

还是景闲玉的脸,甚至连衣袍都没变。说起来这张脸倒是和上一世的脸有些像,就是多了丝稚嫩。

“既然是我弟弟成亲的日子,就去看看吧!”景闲玉已经开了屋门,说着就要出去。

丫鬟忙起身拦住了他,“小姐,老爷说过您今日……不能去。”

景闲玉瞥她一眼,兀自跨出了屋,往锣鼓声乐之地走去。他总要弄清楚桂府为何变了样子,就改姓了樊,还有殷二又去哪了?

出了屋子外面是条长廊,穿过长廊后面是水榭,水榭后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廊桥蜿蜒曲折,下面荷花照面,是景闲玉之前救人的地方。

他走上廊桥时停了一下,那时池子里扑腾的小手还历历在目,也是这般情景……上面站着的胖童子似乎还叫水中之人为姐姐。

莫非那时落水的就是樊府的大小姐?那这些和桂家又有什么关系?

名叫花枝的丫鬟还在身后跟着,看景闲玉停了盯着池子发愣,还以为他又起了寻短见的心思,慌忙道:“小姐,不然我们先回屋吧?”

景闲玉思绪被打断,也不听花枝的话,继续大跨步往前走。他还没走出几步刚穿过一扇月洞门,陡然被人拽住了手臂,对方用力一拉,景闲玉就被拽到了一块山石后面。

拽着他手臂的殷二对着他使劲摇头,示意景闲玉不要出声。

花枝拐进月洞门时前面已经不见景闲玉的身影,她神色慌张地唤了几声,脚下步子更快了。

殷二探着头看跟在景闲玉身后的丫鬟走远了,才松了口气,“二哥,您没事吧?”

“你说呢?”景闲玉忙问:“你到底念的什么咒?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这是桂家小姐造的梦境。”殷二道:“虽说是桂小姐的梦境,和她却并没有关系。你还记得我之前和您说的伥鬼吗?”

最后一问殷二问的极认真。

“记、得!”这两个字景闲玉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是拿他当傻子了?

殷二道:“她们的灵被吃了,残留的魂承载的也是恶灵的生平,就是说她们行尸走肉般的身子游荡在世间,为的就是给恶灵找更多的食物,您现在所经历的种种……”

“是吃了桂小姐的那只恶灵……的记忆?”景闲玉皱了眉。

殷二点头又摇头,在苦恼怎么解释,“不只是记忆,这梦境并非无由来的。人的灵魂污浊,须得洗净生平,所以这一梦境啊叫做洗魂。”

“我先前见您跳水救人,就想说、这些都是假的,又并非都是假的,”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无论如何,洗魂梦境里一切已成定局,您跳水跳了也是白跳。”

春华秋实,皆是虚妄。

景闲玉听着不远处的乐声,不由得悲从心起,“那我为何会变成这坐府上的小姐?”

“所有入了梦境的人都会被洗魂,至于是以什么人什么身份,全看梦境本身。”殷二说着探头探脑看向山石外面,“我还是府上的二少爷呢!”

“说起来您还是我哥!”他说着又改了口,“不、您现在是我姐姐!”

话音未落,殷二脑袋就被人敲了,景闲玉五指紧握成拳,“你再乱叫!”

山石后面的人偷摸绕了出去,景闲玉跟着殷二的脚步,又想起来一事,“我跳水救人时脑袋抽风似得一痛,那就是你说的洗魂吗?”

“不是。”话声一顿,殷二像刚是反应过来,转过身指尖点上景闲玉额间默念了几句,念完又道:“也可以这么说。”

指尖点上景闲玉的眉心,他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之前两人趴在墙头殷二也是这般,只不过点的是自己眉心,之后桂家院子就变了样子。

景闲玉猜应该是什么秘术之类的。

他盯殷二看得仔细,发觉两人周身并无话本上所说的灵力流转,一时间也不确定殷二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殷二的双指还未离去,眉心温热,景闲玉竟觉得周遭似乎凉了许多,他眼眸微转,院中春花老去、枯枝落叶,像是青年急速衰老,骨还是那副骨,却稍显萧条。

“你又念了什么?”景闲玉往后退了两步,摸着方才殷二点的眉心。

殷二指尖一空,竟委屈了起来,“就是一个护灵咒。”说着看了周遭变化,又解释道:“不是我。洗魂梦境要囊括人的一生,洗去他人灵魂,难免会有些混乱,所以就算周遭立刻下起雪来也是有可能的。”

景闲玉手还抚在额间,半信半疑,“所以现在……”

“嘘!”殷二倏地弯腰竖指,拉着景闲玉蹲下了。

他们二人就站在九曲回廊的阶下,这一蹲掩住身形的同时还能看见廊下走过去几个人,前面二人丫鬟打扮,后面几人穿什么的都有,并不像是府上干活的。

“哎……”有人叹了声气,“二夫人也太惨了,少爷……”

“住嘴!”另有一人呵斥道:“你还要不要小命了!主子的事都敢轻易编排!二夫人发生了那样的事,别说是少爷,就算是一般好人家也是不会轻易揭过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景闲玉躲在廊下的石阶边,留心听着几人说话,忽然几人中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开了口,“这也不是二夫人之过,二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神情瞬间紧绷,景闲玉先是一愣,听着几人的脚步从头顶走过了,才探头望去,一行人中有一人特别显眼,破衣烂衫,果然是老李!

他睁眼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蓬头垢面,嗓音却有几分少年的朝气。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老李此刻混在队形中,碎步轻移、手捧食案,端的是府上丫鬟的架势。

一行七八人,有人衣衫褴褛、有人碧色月裙、有人羊皮褂子、有人云锻锦衣,端的全是同一副架子,像是牛鬼蛇神齐聚,不披人皮硬装人。

说不上诡异,就是让人汗毛卓竖。

景闲玉根本挪不开眼睛,这排人中除了老李他还看到另一人,长发如瀑、白衣胜雪,拐过回廊时耳边若隐若现的一点翠、绿到妖异,这人今日在黑发中别了朱色的发带,像是系着玩的,只松松的挽了几撮发丝。

又是柳争!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闲庭信步,手中也并没有拿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景闲玉错觉,他看到柳争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笑了。

少年鼻梁挺拔、侧脸凌厉,似山间雪,错落入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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