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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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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闲玉摸了摸头上簪子,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

“左边。”

他听见头上声音说,下一息那个声音就撞在了他指间,像是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包住了他指尖。景闲玉两指捏着那团毛绒拿了下来,趁众人搀扶樊府夫人的瞬间偷瞄了一眼,看不清是什么,只见一团火红,眼睛鼻子都分不清。

红的烫手,实则却是冰冰凉凉的。

那边樊府夫人起了身,众人见她倒下都围了过来,却没人觉得她脸上黑洞古怪。她痛得龇牙咧嘴,却硬生生忍住了,对着众人陪笑,“不要紧,不要紧,今日是我儿的大喜日子,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喝酒,回去继续喝酒。”

有人喝醉了,抱着酒壶醉话连篇,“二少爷真是翩翩少年郎啊,先夫人头七未过,枕边就另有了佳人,真是羡煞我等……羡煞我等啊!”

醉酒之人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樊夫人手捂着额头的黑洞,和平常人无两样,是个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她对着老头子歉意笑笑,“对不住了今夜,高老爷莫怪。”

老头子见她额上有伤,又见她态度谦和,也收了冷脸,冷声冷气地说了几句。这边闹剧结束,景闲玉借着如厕离了席,他走到阴暗地方,才把掩在袖中手伸出来。

那团红火还抱在景闲玉的指尖,像之前柳争指间的那团,又不像。这团红火看着像火,触感却是毛绒,也并不会发光。

景闲玉翻着手掌来回看,终于见红火动了动,露出两只黑点似的眼睛。

“别一直盯着我。”

他盯着这团东西,觉得柳争似乎连嗓音都变了,软糯糯的,让人想捏在手心里。红火像是松了手,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进景闲玉的手心,在手心滚里了两圈,蹭的景闲玉手都软了。

“柳争?”景闲玉指尖戳了戳,“你修成灵之前是团火?”

红火顺势抱住红润的指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依着它,圆润地分不清头尾,景闲玉却觉得它歪着脑袋,把他的手指当成椅子,斜靠在了椅背。

“嗯。”小黑点一闪一闪,红火眨了眼睛,道:“劳烦玉儿先抱着我。”

景闲玉对红火爱不释手,又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只道:“不然你还是先去发簪上,别再我一垂手将你掉了。”

“你尽管走。”红火轻笑一声,“我若是抓不住,就往上面爬一些,或者躺进袖袋里,总归不会让你将我掉了。”

景闲玉脚下没动,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马车上那女子给我药瓶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昨夜听到二夫人死讯,我曾猜想乌菟或许是樊府上的某个人,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我刚入梦境樊府大小姐是寻了短见,她身旁的丫鬟对此事也多有避讳,加之后来二夫人对她的那一番说辞,两人似乎有一番情意在。”

“是相互喜欢。”红火还贴着景闲玉的指尖,说话没有避讳,“二夫人先前被土匪劫去,府上对此就议论纷纷,樊府大小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她此次出府目的明显,是冲着樊府来的。”

景闲玉垂下眼眸,眼眸被长睫遮在阴影里,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红火脑袋蹭了蹭景闲玉指尖,把他眼神吸过来,才道:“你摸一摸袖中的药瓶。”

景闲玉另一只手摸进袖袋,果然药瓶已经空了,他看着红火,又听红火道:“先去找殷二。”

那边灯火依旧,喜桌上的人却倒了,残羹剩饭碎在地上,喜桌上只剩殷二一个人还拎着酒壶在胡言乱语。景闲玉从一角走出来,被眼前景象惊到了,倒在脚边的人七窍流血,死相看起来是极痛苦的。他跨过这个,前面还有,趴在桌上的,蜷缩着身子的……十几喜桌,只剩下一个人在胡喝海饮。

“殷二!”景闲玉夺下殷二手中酒壶,“醒醒!”

殷二不怕毒药,却被人灌醉了酒,他傻笑着认出来了景闲玉,“二哥?我又给你敬酒来了,喝!”

景闲玉一捂眼睛,五指紧握打了出去,殷二被迎面一拳打懵了,好半响才捂着鼻子跳脚,“是谁,是谁敢打你爷爷我!”话音未落,又被人抽了一鞭子,那鞭子快如闪电,红似骄阳,起势有雷霆万钧,打在殷二头顶却不见威力。

红火顺着衣袖爬上了景闲玉的肩膀,方才的一团红火现在长了细线一般的尾巴,垂挂在景闲玉的胸口。景闲玉看见了打在殷二脑门上的那一红鞭,他侧目瞧了一眼肩上的红火,指尖挑起垂落在胸前的红线,问道:“方才那一鞭子是这东西打的?你不会将人打坏吧?”

红火还未说话,被打醒的殷二抢了先,他双手捂着头顶,对着景闲玉肩上的红火露出一口利牙,“你打我了?哥!有人打我……”

“行了,行了!”景闲玉手掌盖住肩上红火,将红火藏在手心里,道:“你先看看周围。”

“二哥……”殷二仍是有些不服气,却还是瞥了一眼四周,顿时咋舌,“怎么……成这样了?”

景闲玉抬手将红火放在簪子上,道:“樊府大小姐投了毒,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殷二满不在乎,“凡间的毒药,毒不死我!”

红火趴在赤红簪子上,与簪子融为一体,小尾巴似的红线不见了,红火像是不喜欢簪子,从景闲玉的发丝上滑下来,又坐在了景闲玉的肩头。

“要出去了。”红火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景闲玉一侧的脸,随着四周灯笼的红光散去,线条分明的侧脸消失在黑暗里。

景闲玉看见从不远处飘过来几点光亮,他偏头说了一句,“你在肩头太惹眼了。”又将红火揣进了袖子里。

殷二早就躲在了景闲玉身后,他探出一个脑袋瞧迎面走过来的人,自言自语道:“哥,接下来你来吧,我要躲一下。”

打着灯笼的人已经走近了,昏黄的灯笼照亮一角,景闲玉身旁是棵月桂,熟悉的味道窜进他的鼻,迎面走来的几人他也见过,桂府的小姐和迎亲的丫鬟都在,还有几个小厮打扮的人。

桂府小姐手中摇着铃铛,巧笑倩兮,在一张丑的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上实在有些吓人,“夫君,我来接你了。”

清脆的铃铛声像是能穿透人心,拨得景闲玉心里烦躁,殷二从他身后站出来,一脸正色道:“有劳了。”

“同是为主子办事,不必客气。”桂府大小姐仍是摇着铃铛,对着景闲玉一张脸要流出口水来,她露出齿嘿笑几声,转过身走了出去,又道:“夫君跟上,莫要找不到路了。”

景闲玉见她这般作态,直犯恶心,忍不住噎她,“桂小姐声比风大,这一声夫君叫我心颤。”

桂小姐低低一笑,并不在景闲玉说了什么,脚下仍是在走。

今日的她和景闲玉上次看到的很不一样,那时她一举一动更像是行动不便的木偶,虽样子没变,却没今日这般像活人,今日简直把对他这张脸的垂涎挂在了面上。

一颦一笑都透露出一股常年混迹窑子的猥琐。

红火从袖子里爬出来,老老实实爬上景闲玉的头顶,确实如景闲玉所说,他只有在簪子上才能不惹眼。他仿佛能看穿景闲玉的想法,给景闲玉解释道:“魂忆生平事,灵主肉身行动,世间路分阴阳,晚上阴气盛,所以她们才能如同常人一般不受限制。她口中的主人就是摄她们灵的恶灵了。从洗魂梦里出来的,都只把自己当做它的奴才。”

“其他人呢?”景闲玉很轻地问了一声,桂府小姐一行人没听见,殷二却听见了,转过头来看他。

殷二和平时很不一样,他目光镇定,对着景闲玉微微摇头,又跟上了前面人的步子。

“人来了。”红火道。

景闲玉能非常清晰地听见柳争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说在他的耳畔,只讲给他一个人听。因为柳争说话时,连殷二也是没反应的。

话音刚落,从黑暗里走出几个人影,是老李和另几个人,应该都是和他一样,刚出了洗魂梦境的人。

老李看见景闲玉忙跑上前来,问道:“玉儿你也在?太好啦!这样我们就能一道去见主人了。”

景闲玉牵强一笑,道了声是。红火挂在簪子上晃晃,道:“他们有自己的神智也有恶灵的,别让他察觉出异样。”

老李也看见了景闲玉头上的簪子,随着动作好像活了一般灵动,他夸赞道:“你哪里来这么漂亮的簪子,好像火一样。”

前面桂府小姐也听见了老李的话,转过头来看了景闲玉头顶一眼,景闲玉淡淡道:“桂小姐不看路,小心摔跤。”

桂府小姐见景闲玉的脸就心生欢喜,只夸道:“夫君生的真好,连头上发簪都是如此明艳好看。”

其余几个丫鬟小厮跟在她身侧,在看见其他人聚过来时说了几声‘跟上’,再无多话。他们已经出了桂府院子,桂家小姐收了铃铛,走在前头带路。

一行人走出几步,景闲玉就觉得眼前路陌生,两边景物慢慢变得飘渺朦胧,只剩下眼前笔直的一条路。他刚想问,又听柳争在他耳边道:“此路名‘归途’,方才桂小姐手上摇的铜铃名‘指路’,都是恶灵的念力所化。”

景闲玉捂住了嘴,话说得轻,连嘴形都不让走在身边的老李瞧见,“这是要带我们去老巢了?那恶灵长的丑不丑?什么样子?”

“大概是人的样子,至于丑不丑,全看它选了谁的皮囊,只要是被它吞了灵,都能成为它的载体。”柳争挂在景闲玉头顶,无聊的拽了他一缕头发来编小辫子。他在景闲玉头顶忙的不亦乐乎,红红的一团在发间来回打滚,“恶灵就是人死后的魂灵,没有实体,满身的杀孽在地火中受尽煎熬,却又生出些戾气来。只待刑罚完结时过轮回道,过的也是畜生道,做不成人的。”

之前殷二说的没有这般细,景闲玉一知半解,现下心里大概有了数,他默默走着,不再说话。走了大概两刻中,长长的道路变得清明起来,四周山林茂盛,鸟叫虫鸣,眼前是一面石碓的高墙,高墙上木门大开,里面四处架着火把,是个山寨的模样。

寨子里木屋东一间西一间,像是人按自己喜好随意搭建而成的,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摆了许多木桌木椅,人来人往手中都端着菜盘子,像是土匪劫了道后要好好吃一顿的意思。

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走过来,道:“哟,桂小姐来了,您身后这些就是新来的?”

这些人实在和普通人无两样,景闲玉分不清眼前是人是鬼,站在人群中暗暗打量。殷二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哥,这些人大概都不是人,天黑不易辨别,您小心。”

眼前所见二十几人,人人一副喜气洋洋的面庞,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殷二此言一出,景闲玉不经汗毛竖起。

身死而不知,还道红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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