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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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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十里灯会。小女孩被一只拨浪鼓吸住了目光,她在小摊前多看了两眼,再抬首已经不见方才走在前头的妇人了。她面色不见慌张,回家的路她都记进了脑子里。

“这小女孩……”景闲玉看见了,他呢喃道:“是樊府小姐?”

“嗯。”是刘争在答他话,“魂灵散去之时,附近一草一木都会染上灵气,只要想,便能看见一些东西,这就是即墨枝说送要你的礼。”

景闲玉抿唇不语,上次见小女孩时她在水里,再见小女孩好像长高了些,也更瘦了。小女孩看不见大人,便又调转头去看拨浪鼓,却见方才的位置空空,那只拨浪鼓也不见了。

“爹爹。”小女孩骑在男人的脖子上,手中泼浪鼓摇的咚咚作响,“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玩,你看她也喜欢。”

中年男子胡子拉碴,头发收拾的倒利索,在脑后扎成个球。他被小女孩逗笑,连连道是,随后又低头对樊秋雨道:“你喜欢便也选一个,我一起买了。”

“我不喜欢。”

樊秋雨一口回绝,她要仰很高的头才能看见男人脖颈上的小女孩,灯光如昼,她便只是盯着小女孩手中的拨浪鼓。

小女孩瞧樊秋雨眼中的喜欢明明藏都藏不住,便抱着男人的脑袋费力地把拨浪鼓递给她,“你只喜欢这只?那便让给你吧?”

“让给我?”樊秋雨犹豫着,手在裙子上无措地搓着,却没去接。她不接,小女孩急得从男人背上爬下来,把拨浪鼓塞进她的手里。

“说了让你就是让你。”她牵上男人的手,又问:“你的家里人呢?”

樊秋雨捏着拨浪鼓怔怔看她,又见男人蹲下身子,道:“你可记得归家的路?”

“你是和家人走丢了?”小女孩道:“那他们一定急死了。”

“不是,我没走丢。”樊秋雨鬼使神差的撒了谎,她想娘亲回过头来发现她不见,大概是要责打她一顿的,她又不想这么早归家去。

小女孩闻言合掌一拍,欢喜说道:“那太好了,不然你和我们一道逛吧?”说罢牵了樊秋雨的手,要拉着她一道走。

男人牵着小女孩,小女孩牵着樊秋雨,最后三人都逛累了,樊秋雨还是不想归家。倒不是因为其它,只是有些好奇。她从小就听爹爹娘亲说,男和女是不同的,弟弟要为府上传宗接代,她是要嫁去别家的,总归是别家人,所以待她便不如待弟弟好。

弟弟有的她没有,弟弟能上学堂她也不用,逛灯会母亲会牵着弟弟的手,却没等一等身后的她……诸如此类,见怪不怪。

她没见过父亲如此溺爱女儿的,便觉得奇怪。她以后便不是别家人吗?

小女孩很喜欢樊秋雨,可是她要回家了,便不舍的问樊秋雨,“你住哪里?明日我再去寻你玩。”

“我住……”樊秋雨不安地看着男人,小心翼翼问道:“今夜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明日再回去成吗?”

小女孩闻言开心地跳起来,又听得她爹爹说道:“不成,晚上不归家,家里人该急疯了。”

“爹爹……”小女孩抱住男人的手臂撒娇,“……就住一晚,你就让她和我住一晚嘛。”

樊秋雨紧紧捏着泼浪鼓,小声说道:“我爹爹娘亲今夜不在,不会担心的。”

男人闻言作罢,对着小女孩宠溺笑笑,对樊秋雨道:“行吧,那你明日一早可得想起来住哪哦。”

“嗯”樊秋雨点点头,手又被小女孩拉住。小女孩带着她回了家,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院门进去就见两间屋。男人给小女孩烧了热水泡脚,叮嘱两人不许太晚睡觉,便回了自个屋。

“我叫长君。”小女孩蹬掉脚上草履,看着樊秋雨的绣鞋,夸道:“你的鞋真好看,你穿得也好看,长得也好看。”

樊秋雨愣站着,又听小女孩道:“你跟我一起泡脚,泡完了我给你看我的书,爹爹说每日睡前都要翻看,才能温故而知新。”

小女孩的话樊秋雨一知半解,她也脱了绣鞋,和小女孩的草履摆在一块。小女孩见她拘谨,便在樊秋雨坐下时猛的把她脚压进水桶里,溅起水花一片。

“君儿,不要欺负人。”男子在院子里说道。

长君对着樊秋雨笑,答道:“知道了,爹爹!冬日寒凉,你莫要在院子里喝酒睡着了。”

屋外静了片刻,随后男子的声音更近了,“知道了。”话音刚落,隔壁屋子就响了推门声。

“你别看我爹爹爱喝酒,他可是个最好的教书先生。”长君语气甚是骄傲,“我的书都是爹爹教的。不然你以后也来我家读书吧,我爹爹人可好了。”

“读书?”樊秋雨踌躇道:“……可是、我不认字。”

“你不认字?”长君惊呼一声,连忙拿手捂住嘴,小声说道:“那太好了,都不需要我爹爹,我就能教你了。这样,明日回去你便和你爹爹说,以后日日来这里寻我可好?”

樊秋雨没点头也没摇头,长君已经拿布擦干了脚,从床头翻出一本书来,“这是三字经,我三岁时便会背了,你既不认得字,就从这本开始如何?今夜我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你会写我的名字?”樊秋雨觉得新奇,“你才刚识得我,就会写我名字了?”

长君从柜子里翻出纸笔,摊在床上,又从泡脚桶了挖了点水滴在砚台上,才道:“自然是会的,只要你学了认字,便也是谁的名字都能写。对了,你叫什么?”

“樊秋雨。”

长君握笔的手还不稳,床榻上铺着褥子,用不着力,字写的歪歪扭扭,樊秋雨却觉得好看。她拿了纸,歪着脑袋来回看,说道:“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啊。”

长君纠正她的手,道:“拿反了。以后你来,先学自己的名字,再学我的,学会了才能教你三字经。”

她见樊秋雨还不应,就要去挠人胳肢窝,她想若是笑了那便是答应了。谁知不小心挠到胳膊,就见樊秋雨痛的轻呼一声。袖子撩起,小女孩手臂上横竖错落着好几道红痕。

“谁打你了?”长君忙道:“你爹娘知晓吗?”

樊秋雨掖下袖子,“没人打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好吧。”长君又道:“你既然字不识得,又笨手笨脚,往后就我来教你了。你也不用喊我夫子,我唤你秋雨,你就喊我一声姐姐,不吃亏吧。”

樊秋雨点点头,总算应了。长君兴奋地拿出自己的书,都给她看了一遍,两人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樊秋雨还在睡梦,便被屋外的叫嚷声唤醒了神智。

“就你…呸!”妇人偏头啐声,“还好意思自称教书先生!我问你,你给我家黑娃教什么了?”说着抄起袖子还要去推男人,“……教什么了我问你?别家夫子都是教些……教些……字,你倒好,教人家下田挖地!用你教?我家男人不比你厉害!”

“夫人不要生气。”长君凑在人堆里,和邻里一起拦住妇人,“我爹爹是最好的教书先生,古书有言,君子……”

妇人耸身挣脱,指着长君道:“好啊,怪不得我家黑娃说他和女娃娃一道上学来着呢。感情是自家的女娃……我就说怎么会有人送女娃去读书,你爹爹还自称教书先生?女娃娃用不着识字的道理都不懂?”

男人将长君护在身后,也动了怒,“你这妇人好不讲理。你家娃娃读书不是为了明事理,难道是为了显尊卑不成?”

“大伙听听,大伙快听……”妇人叉腰点他,“谁家送娃娃读书不是为了光宗耀祖、金榜题名?我们花了钱,难不能是来听你讲道理的不成?怪我命苦啊……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竟叫你这种人骗了去!今日你若是不把银子还回来,我……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让大伙都认清你的真面目!”

长君被男人拦在身后,仍是歪个脑袋道:“束脩是秋日就交了的,你的娃娃都学了好些日子了,怎么都过了小年你才来闹。况且这些都是给了学堂的,我爹爹拿的很少。”

妇人闻言一屁股坐地上了,手拍着地,直呼命苦,“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我家黑娃多好一根苗子,都叫你给毁了。你不致歉也就算了,还让你家女娃娃出来羞辱我……好一个教书先生!唉……我命苦啊……”

樊秋雨扒着门缝看,妇人在地上打泼打滚不肯罢休,男人无奈叹气,道:“你等着……我去拿钱给你。”说着抱起长君进了屋。

过了片刻,男人又出来了,掌心里摊着用帕包起来的银钱,妇人一把夺过,只瞧了一眼,便塞进了胸前,嘴里还念着,“就这么点钱,赔我家娃娃被诓去地里都不够……”

“欸……长夫子家什么情况大伙也都清楚。”有人拍拍妇人的肩,道:“就算了吧。”

妇人脚尖钩过蹬掉的草鞋,拍着身上泥灰,“真是晦气!遇上了这种穷酸鬼……”

樊秋雨看着院子里的人散了,才敢开了屋门出去。长君从隔壁屋子冲出来,气匆匆道:“爹爹为何要给钱?那人分明就是来讹钱的!”

“不气,不气,君儿不气……”男人蹲在长君面前,抓着她胳膊哄她,“银子爹爹还能挣,何必与她争个对错,你说,对吧?”他目光转向樊秋雨,又道:“吵醒你了?时辰也不早了,我熬了粥,你们都吃一点,吃完让君儿送你回去吧。”

男人要去学堂教书,叮嘱了两人几句,就出了门。长君喝粥时还闷闷不乐,勺子敲的瓷碗叮当响,喝完粥送樊秋雨走时还给她怀里塞了本书,是昨夜说的三字经。

一路上相对无言,临到两人分开时长君才抓住樊秋雨说,“我住哪儿你记住了没有?你说了要来寻我念书识字,我便一直等着你了。学堂里没有女孩子,他们都讨厌死了,我喜欢跟你玩儿,我只愿意跟你玩儿。”

她瞥了眼樊秋雨身后的高墙大院,又道:“我记住了你住这里,你叫樊秋雨。明日你若是不来,我……我就再等你几日,你一定要来啊。”

这次樊秋雨没有犹豫,重重点头,道:“我一定去寻你,我们约好了。”

小女孩没有走大门,选在墙角寻了个狗洞钻进去。府里小丫鬟一晚上没有等到樊秋雨,正坐在她屋里偷偷抹眼泪。

“花枝?”

樊秋雨见屋门没关,走进去就看见小女孩趴她床上,身子一抖一抖。花枝一听见她声音,忙从地上起来,抱住她,“大小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呜,你吓死我了。”

“母亲来过了?”樊秋雨摸着她颤动的背。花枝比她高半个头,年岁也比她虚长两岁,是年初刚买进府的。

花枝拿袖子抹了脸,抽泣说道:“没有。少爷倒是一早来过了,我怵他……明明不过十岁,眼神却总像是要吃人似的,他见你不在就走了。”

樊秋雨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弟弟比她父母亲还要常来这里,无他,就是不喜欢她这个姐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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