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病人的血止不住了！”
“病人没有呼吸了！”
“师兄是冤枉的，求师尊开恩！”
“别打了！别打了！求您了！师尊！”
……
嘈杂的声音混着哭闹声吵得温酒头痛欲裂，他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爆炸了。
“闭嘴！全都给我闭嘴！”
一声怒吼，所有声音瞬间如潮水一般轰然退去，随后温酒慢慢张开了眼睛。
乍见光亮，长时间的黑暗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过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古色古香、清逸出尘的建筑，宽阔的厅堂里站着不少宽衣大袖之人，十尺之外的地上还跪着两个。
一切都陌生得如同在做梦一样。
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一股陌生的记忆突然涌现在他脑海里。
温酒，仙门第一大宗七隐山的掌教仙尊，在仙门可谓是超群绝伦，无人出其右，但仙魔大战后不久突然境界大跌，性格遽变，自此变得阴狠变态。
温酒座下有两个弟子，也就是书中的两个主角。
大徒弟风漠是未来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域至尊；小徒弟姬尘雪是名门之后，未来的仙门翘楚。这师兄弟二人本是和睦有情，但中间偏偏有温酒作乱，弄得两人是相爱相杀，而温酒最后则是落了个被风漠折断四肢、喂食凶兽的悲惨下场。
身为现代人，温酒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大概率是死后穿进了哪本古早虐恋小说里了，还好死不死地穿成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反派配角。
真是倒霉透顶了，好不容易才死了，死了他都得不到安生吗？
温酒烦躁得瞥了一眼十尺之外跪着的人，刚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少年容貌甚是不俗，一个冰肌玉骨、纤纤素质，一个面如冠玉、朗目清风，极其俊美，可惜后面这个浑身都是血色鞭痕，一看就是被折磨得不轻。
这两人应该就是原主那两个冤种徒弟了。
姬尘雪还在哭哭啼啼，嘴里一直说着求情的话，温酒被吵得更加不耐烦了：“行了，此事我自有决断。”
他话音刚落，一道粗旷的声音便强势插了进来：“掌教仙尊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这好徒弟可是打碎了我们平阳派的宝器，您就只是随意鞭打了几下就要了事吗？”
符青阳嘴里敬词一个都没少，看似对温酒敬意十足，但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胡说！那法器分明是符少山自己毁坏的，和我师兄没关系！你们这是栽赃诬陷！”见符青阳逼迫，姬尘雪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反驳道。
被当众点名的符少山倒是镇定得很：“姬师弟，你这话可说得让我有些伤心了，事实分明是你这个废物师兄嫉妒于我，于是怀恨在心，不仅阴险地暗地偷袭我，还妄图窃取我的法器，只可惜他技不如人......”
姬尘雪被他这话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根本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故意调戏侮辱于我，师兄看不下去出手相助，你怎么能倒打一耙！还请师尊明鉴。”
符少山嗤笑了一声：“温掌教，当日之事我平阳派可是有不少弟子都亲眼目睹，您不会听信自己弟子的偏颇之言吧？”
所有目光全都聚集在温酒身上，可温酒却只是半倚着身子，挑着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注视着那个被血色淹没的人。
他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只是淡淡地勾着嘴角。
在场众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思，人心浮动，就在有人想要打破这份奇异的安静时，温酒这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既然众说纷纭，不如也来听听当事人的说法吧。”
从他睁眼的那一刻起，他这个大弟子始终双唇紧闭，半句辩解也没有，沉默地仿佛是个哑巴，好像所有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看起来软弱可欺，与那些记忆里的那副狠戾形象千差万别。
这种反差，倒还真让他起了那么一丝好奇。
温酒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风漠，而风漠依旧半低着头，沾了血的脸上并无一丝神态变化。
半晌，他才用喑哑的声音开口道：“清者自清，弟子无话可说，一切任凭师尊处置。”
有点意思，未来呼风唤雨的魔域至尊现在竟还是朵柔弱可欺的小白莲？
温酒暗自轻笑，葱白手指轻托脸颊，淡淡地看向符青阳：“符掌门应该也听到了吧，他说不是他做的，那想来便是令郎说谎了。”
符青阳脸色骤变：“温掌教，你的私心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符少山可没有他爹的耐心，直接冲到了温酒面前，指着温酒大骂：“姓温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们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敢光明正大地包庇这个小废物！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天之骄子？呸！尊称你一声掌教仙尊，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少山，你——”
符少山口无遮拦，符青阳试图阻止，毕竟名义上温酒还是七隐山的掌教仙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境地，可符少山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连给小爷提鞋都不配！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平阳派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就等着被逐出七隐山，成为整个仙门的笑柄吧！”
全场寂静，只有符少山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符青阳此刻脸上血色尽失，虽然自己儿子那些话也是他心里所想的，但就这么大剌剌地摊出来，实在有失脸面，得罪了温酒没什么，但扫了七隐山的脸就有些难办了。
符青阳试图挽救，但也只是憋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犬子童言无忌，还望掌教仙尊不要介意。”
可温酒却仿若没听到一样，漆黑的眸子只定定地盯着符少山，冰冷阴郁的目光一遍遍地在他身上逡巡。
符少山此刻才醒过味来，心里莫名有些后怕，面前的人不善的目光盯得他浑身发毛，他舔了下干涩的嘴，下意识向后退去。
只是他刚退出两步，身体却突然僵住了，他焦急地试图动作，但毫无作用。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一个平阳派的弟子还做得了我七隐山的主？”
温酒语气幽暗冰冷，符少山感觉好似有条蛇正缠绕在他颈边吐着冰凉的信子。
爹，救我！
符少山试图开口求救，可努力了半天喉间也只是发出了几道“嗬嗬”声，微不可闻。
温酒起身拂了下衣摆，月白色的衣袍在符少山面前停了下来：“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我确实是该好好睁眼看看这世间，可惜我的眼睛闭了太久见不了太多光亮，不如......”
“借你的眼睛一用，可好？”
温酒语气柔和低缓，不知真相的人听起来好似是他在和人好言请求一般，可对符少山而言，无异于恶魔低语。
恐惧瞬间攀至顶峰，符少山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清光闪过，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一片黑暗，无边无际。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殿宇，恢复自由的符少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往日还算清俊的脸此刻被两个血糊糊的黑洞占据，不停地往下渗着血......
众人都被眼前这血腥可怖的画面震得瞠目结舌，完全想不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幕的。
更让众人感到可怕的是，那两颗新鲜出炉的眼球正安静地躺在温酒素白的手中，而他则一脸笑意盈盈，看向符青阳。
“多谢令郎的‘馈赠’。”
“——温酒！我要杀了你！”
符青阳双目充血，极致的怨恨让他理智全无，他提着剑直冲温酒而去。
“师尊！小心——”姬尘雪高声提醒。
符青阳在仙门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身为一派之长也是不可小觑，若是以前的温酒对付他不过是清粥小菜，可如今温酒境界大跌，恐怕是凶多吉少。
姬尘雪心焦如焚，他担忧地看向身边的风漠，若是温酒抵挡不过，那师兄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凌厉的剑光势若猛虎，将温酒缠困其中，不得所出，符青阳顿觉胜券在握，笑得张狂十足：“温酒！受死吧！”
他催动灵力，正欲发出致命一击，可周围的大盛的剑光却反而暗淡下来，他陡觉有异，目光一抬，却正好与阵中的人对上。
琉璃清澈的眼眸此刻显得妖异异常，里面蕴藏着的一丝诡笑让人不寒而栗。
符青山定定地看着，只见温酒嘴角轻扬，随后将摊开的右手轻轻一攥。
他还未理解何意，就只觉原本顺畅的灵力瞬间凝滞，下一秒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弹落在地，心口一滞，一大口血瞬间喷洒在地。
“咳，咳......你，你——”符青阳被血呛得不轻，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很是费力：“你，你竟然恢复了？！”
满目的不可置信充斥其中，但更多的还是恐惧，无与伦比的恐惧！
昔年的温酒，堪称惊才绝艳，除了已经殒落的七隐山上任掌门沈霜城，说他是仙门第一人也无人敢置喙。
“一把悲风踏红尘，斩尽世间不平事”。
他不是世人理想中的那般清风明月、只卫真理的正道楷模，相反，他恣意非常，手段狠辣，做事只凭本心，是非正乱他自有决断。
所有人都尊他，敬他，惧怕他。
当然，也更嫉妒他。
仙魔大战后沈霜城殒落，温酒重伤，境界大跌，性格更是大变，自此有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嘲他，讽他，甚至辱他。
而符青阳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惧，积聚多年终于在此刻重新爆发，冷如冰刺的视线扎得符青阳浑身颤栗，抖如筛糠。
此刻，他心里只有绝望。
他这猫鼠一般的模样，惹得温酒笑意更盛，他俯视着地上的人，潋滟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无辜：“符掌门，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温酒“不懂”，可在场的其他人却不可能听不懂，沉默与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
符青阳面色灰败，喉间不断涌出的腥甜如同催命的铃声，此刻他的求生欲达到了巅峰，血红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温酒洁白的衣角。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还不想死！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发誓，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任您差遣，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您放过我们父子！”
如此低三下四、痛哭流涕，温酒仿若未闻，他只是静静盯着自己被血染脏的衣摆，眼底一片冰寒。
他最讨厌身上染上不干净的脏东西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
温酒眉目低敛，唯有那对殷红的薄唇勾出了漂亮的弧度：“符掌门，你求错人了，今日能决定你生死的人，不是我……”
“而是，他。”
素白的手遥遥指去，落在了风漠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不过几步温酒就站到了风漠面前。
清光一闪，悲风剑凭空而现，温酒随手一握，下一秒，泛着寒气的冰蓝剑尖便挑起了风漠的下巴。
“要来玩个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