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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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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他蓦地翻身跃起,剧烈喘息着仓皇四顾,冷汗顺着面颊脖颈涔涔而下。粗陶茶碗落地的碎裂声在光线昏沉的房间里格外尖锐刺耳,唤回了他一丝神智。

原来方才不过是梦见了五年前,他离开永安城之前的事而已。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傻子谢重珩也好,千年后的谢七也好,俱成过往,甚至谢这个姓氏都已经与他无关。如今他只是按照谢煜的安排,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活着的“宋时安”。

阴风鬼气从裂开的墙缝和破败的门窗中阵阵挤进来,鬼哭一般,昏惨惨的烛火在风中挣扎不止。

谢重珩面无表情地盯着烛火,心里本能地生出点野兽般的警惕。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光影交错中,房间内外都似乎重叠着无数扭曲的无形的鬼魅,正不怀好意地游荡在他周围,森然露着漆黑坚锐的爪牙,伺机咬断他的喉管,挖出他的心脏。

或许是受阴风鬼气影响的缘故,又或许他心里压抑着深沉的担忧,原本真实的经历才会在最后化成噩梦。但以他的警觉和修为,又身在这样处处危机的地方,根本不至于就这么睡过去了,更别说竟还不知死活地沉入了梦境。

那么,他反常的沉睡,是阴风鬼气作怪,还是那个人有问题?

想起下午见到的人,谢重珩心中疑虑重重。

他到的时候,客栈中还有另一个比他到得更早的住客。他并未瞧见那人的面容,只见着一道皓发如雪、瘦韧如柳的背影散漫倚靠在柜台上。

即使隔着一些距离,也能隐隐看出宽大的素白衣袍下利落优美的线条。

那背影极其熟悉,是他记忆中,身为谢七时在往生域看了十几年的,化成灰都认得。

那人似乎并未发现门外竟有人盯视,也没回头看,只随意将柜台上的杂物翻了翻,自顾转身往内堂行去。

谢重珩僵立当场,连呼吸都一时凝滞:难道他那冷血无情的师尊居然会自千年后的往生域追随到此?

神识中不受控制地闪出这个荒谬的念头,又瞬间被他决然否定。

青年重新躺下,不动声色地盯着污浊的帏帐顶。

此处是大昭王朝南疆境通向往生域入口处的一间简陋客栈。安不安全另说,却是离开这个人间前的最后一处能遮风挡雨、提供补给的所在。

出了客栈继续深入,就是传说中的往生域,一个于大多数人而言,只知极其可怕、有进无出,但具体什么样却说不清楚的特殊时空。

谢煜曾叫他不要去往生域;千年后残余的谢氏族人不惜献祭了阖族的血肉魂魄,将他送回大昭,也是为了最终逃离往生域。

但如今,这个地方却承载着他所有期盼——在这个不属于人间、却能完全脱离大昭王朝掌控的绝境、鬼域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为整个家族寻一条退路,一个生存的希望。

这是个胆大到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却也是谢重珩眼下唯一的、稍稍有点把握的选择。虽说那是连贪婪到号称“浪客所至,刮地三尺”、风都得劫走的尾鬼国都不敢涉足的极苦极恶之境,但前世的谢七曾在其中生活了十几年,典籍上所记载的,包括学识最渊博的夫子所知晓的,都远不及他了解得多。

于凡人而言,往生域便是幽冥界。即使入口处也是阴风呼号,鬼气森然,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幻境中,惑乱而死,成为鬼域的一部分。

陈旧的帏帐顶上不知被什么浸染出片片肉眼可见的斑驳之色,他盯了片刻,那些痕迹逐渐扭曲、幻化成柜台前素衣雪发的瘦削背影。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除了官府发配去那个鬼域的犯了不赦之罪的罪臣族人,就只剩走投无路、不来就得立刻被人追杀而死的亡命徒。他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只希望今夜相安无事,天明之后,各走各路。

一堆乱念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阴风中隐隐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似乎正渐渐往客栈而来。

那动静极其微弱,但谢重珩修为不凡,听得清楚,其中分明夹杂着成年男人粗鄙暴虐的呵斥声、鞭梢棍棒破空声、无数孩童的哭号求饶声。

当年谢氏遗孤被流放至此的情景蓦然涌现在脑海中,几乎令他错觉回到了当时。他下意识地一伸手。

碎空刀刹那随他的心念自乌金手环中无声而出,握在掌中的一瞬间,一阵微风掠过,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来者确实是一群官军,押送着上百名五六岁以下的孩童,停在离客栈尚有不少距离的空地上。谢重珩只略略一瞥,眼睛都红了。

这帮禽|兽,竟连幼童都不放过!

那些小小孩童霎时与当年流放至此的谢氏先辈重合。人未至,刀先动,森寒凛冽的刀锋破空而去,雪亮光影闪动间,炸开蓬蓬血花,昏沉幽冷的月色下,诡异而妖艳。

斩杀几十个普通官军无非几个刀起刀落。一群孩童也不害怕,也不整理凌乱的衣衫,反而像见了救星似的,纷纷嚷着“拜谢公子救命之恩”,一起向他围过来。

离得极近了,借着晦暗的月色方能看出,所有人的瞳仁却都空茫一片,连一点反光都没有。

直到此时,谢重珩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官军押送人犯,怎会在距离落脚点不算特别远的荒野停下来?

心念方转,刀已出手。然而这能斩裂巨石的一刀砍在虚空中,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空洞所吞噬。

对手用幻境将他困住了!

几乎是在同时,上百诡异的孩童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仍在一边用稚气的声音喊着感谢,一边伸出漆黑锋锐的尖长指甲,争相往他扑去。

谢重珩毫不迟疑,当即手腕一转,一刀横掠,刀锋带着灵力波动唰然斩向离他最近的一圈。

身为千年后往生域中见惯了各种血腥虐杀的谢七,他倒不是什么滥好人,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孩童就束手束脚。方才激愤出手,单纯只是他一点心魔罢了。

看来他运气不太好,碰到了幻境。这幻境有勾出心魔之效,借此将人困在其中。

刀锋过处,并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那些小小的身躯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池水,略一荡漾,就化成了一蓬鬼气。就连此前被斩杀的那群官军尸体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没存在过。

前有反常的沉睡,后有幻境。他若还没想明白自己已经遭了暗算,他这两辈子拢共四十来年都算白活了。只是暂时不知对付他的是往生域的阴风鬼气,还是有心人。

鬼气流转带来些微的眩晕感,空寂如死的夜色中似乎隐隐从什么地方传来两声轻微的“笃笃”声,又随即消失。他也没注意。

一时冲动着了道,谢重珩有些无语。待眼前恢复清明,他正要聚起心神寻找突破口,却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置身于集市中,正是永安城的菜市坊。

两条大街相交的路口原本极为宽阔,此时却搭了个高台。青天耀日下,高台上炎火烈烈燃烧,火中竖着一根已经烧得通红的铜柱,几乎将附近的空气都炙烤到扭曲变形。

周围人群拥挤而喧嚣,兴奋无比,个个喊着“今日处死逆贼,有好戏看喽”,争抢着想挤到前面,占个好位置,看个清楚。

谢重珩仿佛也被裹挟在人群中,又仿佛只是飘在空中的一缕意念、一个鬼魂,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即使从未亲历过这段过往,他也知道,这就是千年后他在族谱中看到的谢煜的结局。

炮烙而亡。

本该是热到流汗不止的环境,他却只觉得像是当初刚刚来到这个时空,隆冬时节骤然跳进了冰封的湖中,连血液呼吸都瞬间被冻结。

他眼睁睁看着修为被废、浑身皆是酷刑留下的累累伤痕的伯父衣不蔽体出现在视野中。曾在一次战役中单木仓匹马七次杀穿尾鬼军阵斩杀其大将、在大昭军中隐隐有战神之名的男人手脚皆废,竟连站立都不能,被昭明帝的近卫拖破麻袋般毫无尊严地拖上高台,原本坚毅凛然的眼瞳中半是疯癫半是绝望。

刽子手们以灵力束缚着他,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地接近刑具,终于紧贴铜柱,数枚长钉透体而入,将他死死钉在其上。

通红的柱体刹那腾出散发着焦糊味的呲呲的白烟,模糊了看客的视线。

“逆贼伏诛喽!”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与曾经领兵血战尾鬼护卫大昭的铁血将军濒死的惨号混杂在一起,像是地狱中一场狂欢的盛会。

诡异的割裂感中,谢重珩有短暂的呆滞,握刀的手筋骨暴突。

一方面,明知眼前所见,无非幻象;另一方面,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幕很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现实,而他根本无力扭转这一切。

灵尘境的旁系也许尚有一线生机,然而昭明帝掌控下的王都森严如囚牢。遥远的撤离路线,只听命于帝王的鹰羽营、断魂楼暗卫和永安北三营南七营的精锐,握在昭明帝手中随时可能开启的六条天绝道……

若非上天赐下神迹,他其实根本没有办法突破重重防线。

无论他的计划有多么成功,无论他以后做出多么周密的布置,无论他将来能救下多少旁系族人,哪怕他愿意以死相拼,谢煜一家乃至永安谢氏嫡系的所有人,都几乎没有改变结局的机会。

这是沉积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这些年来,他一直将这种恐惧自欺欺人地死死压制着,不敢去触碰,更不敢去承认他的无能为力。仿佛只要他不去想,只要尽他的最大努力,就一定可以将他们活着带离永安。

炮烙之刑,于现世中是残暴无道的昏君专用;然而千年后的往生域中,不过是谢氏族人众多惨烈日常之一。

火红铜柱上、熊熊烈焰中不知什么时候堆满了那些与他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罪臣之后,他的叔伯姑侄兄弟姐妹。谢煜的身影与他们混在一起,眼球暴突,瞪着他,死不瞑目的模样。

惨号声声,充斥着他的耳膜。

作者有话要说:谢重珩:我说我是全村的希望有人信吗?信的扣1。

下一章,攻正式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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