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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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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下,几名兵士伸腿的伸腿,歪斜的歪斜,散漫地靠坐在校场边上,根本没个行伍之人应有的姿势。身后凑了不少人,或伸头探脑,或勾肩搭背,或挤眉弄眼,俱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其中一个没骨头般歪靠在同伴身上席地而坐的兵士正乜斜着眼睛,挥着手,连比带划地冲谢重珩嚷嚷:“营长,宋营长,您也别折腾兄弟们成日搞什么训练了。”

“飞蜥飞蜥没有,装备装备比不上,人家连贵得要死还只能用一次的破甲符都敢熔炼在箭头上,射一轮如同下一场雨,不要钱一般,生生将差不多被淘汰的弓箭打造成了对付我们的杀器。血肉之躯训练得再好,他也挡不住别的都落后啊。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再说宋营长,玩个阴的还让人反玩了,咱可是听说狰营有一多半都投了奢比尸峰主。哎,那可都是宋营长您背着大家伙,什么好东西、先进物事都紧着堆上去,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亲手训练出来的全能精锐,单论个人综合作战能力,号称杀遍南境无敌手。”

“连他们都降了,咱这些不受重视的还上赶着拿命去硬怼吗?看看对您忠心耿耿的路副营长,听说骨头都凑不成整架,断了不知道多少处,死得那叫一个惨啊。往生域中的规则向来如此,弱的就该对强的跪拜俯首。照我说,宋营长不如带领大家伙也投了奢比尸峰主,求个依靠。弟兄们不是不肯拼命,但总不能送命不是?”

一番话没说完,身后围观的兵士们已经连唏嘘带调笑地跟着起哄了,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邪笑着交头接耳:“别说,不提营长一身修为和本事,单凭这形貌身段,这清贵风姿,若是真投过去了,啧啧,但凡那奢比尸峰主不是个瞎了眼的傻子,纵然不热衷这档子事,只怕也舍不得推开这等神仙般的人物。”

墨漆悄然站在不远处,敛了气息,安静地听着那些堪称句句诛心的言论,苍白面容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温柔而妖孽的模样,碧色狐狸眼中却闪过一点饶有趣味的寒光。

大约是推行新制后的这些年,权利、尊重、平等、律法的观念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此人笃定大庭广众之下,谢重珩不能违反条令拿他如何,才敢这么放肆。

一群本该为奴为畜的东西,享受了几天人的待遇,便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眼下的日子是谁给的,竟也敢对着主子放肆。

若是换了他,不将往生域中有名的酷刑都轮流招呼这位勇士一遍,都对不起此人这副巨胆。

但他也很想知道,他这位想法天真又心性仁慈的盟友会如何选:是坚持他那套规则之下人人平等的观点,还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谢重珩不言不动,身形笔挺如剑,立在一票起哄的兵士和连串诋毁恶毒的言语面前,彷如洪流冲击下的山岳,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冷峻地扫视了几圈。

毕竟十余年领兵作战积攒的威望和名头,直盯得所有人都收了声,周围连树叶落地的动静都清晰可闻,他才淡淡开口:“你前面说的都对,只是后面错了。你若是跪久了,骨子里站不起来也不想站起来,也由得你。但你在此肆意妄言,是单纯心里有怨不肯服我,”

略略一顿,像是并未下定最后决心,又像是故意震慑,他终于一字一字反问:“还是根本就是奢比尸派来扰乱我军军心的细作?”

一句话毕,四周似乎连呼吸都滞住了。看热闹起哄的人群反应过来,再望向那兵士的目光就多了些恍然和痛恨,当场就要拔刀砍了他。

纵然败得惨烈,但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过人的日子,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再像谢重珩来之前,如同牲|畜般,被首领任意奴役虐杀。如今敌人竟将手伸到自家地盘上来了,这还了得!

兵士全然没料到只图一时痛快,竟顶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张着嘴本想辩驳,却在周围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杀气中惊悸过度,说不出话来。

世间再仁慈的首领,对于细作,也绝没有丝毫怜悯。就见青年一抬手,淡漠道:“拿下,严加审问,务必要审出其上下线和真正目的。”

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终于破开碧色瞳仁中万年不变的冷寂,摇曳生姿,令那张妖孽面容上惯常真假难辨的笑意都显出了两分真心。墨漆微微弯起唇角,半是孺子可教的赞许,半是将人拖入深渊的自负。

原以为谢重珩只是将其治个造谣惑众的罪名已经到了极限,却连他也未曾想到,为稳定人心,那人竟做得更绝。即使方才曾有过刹那的犹豫,却终究是为着大局,放下了他从前坚守的底线。

一旦开始在原则上作出让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打破的了。

凌晨时分,夜色浓重如墨。素衫雪发的男人无声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房中极黑极沉,半点光线都没有,阴风鬼气中,只能察觉到主人沉郁凝滞的呼吸。他铺开神识,凭感知绕过简洁的家具,行到桌旁,慢慢伸出手。

“墨漆,”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嘶哑着嗓音唤他,“别点灯。”

那人甲胄严整,并未就寝,而是雕塑一般坐着,已经断了的半截碎空刀胡乱扔在旁边,膝上却横放着路商的遗物战刀,腰背笔挺,犹保持着极其端正的坐姿,似乎唯有借此才能勉强维持一点颜面。

他听出了其中死死压制却终究没能全然压下的哽咽和仓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求意味。

骤然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人前再如何强大、冷静的猛兽,也不免于夜深人静时,孤寂地崩溃,独自舔舐伤口。

墨漆便凭着感知过去,在他身边落了座,半晌,慢吞吞地开口道:“当初是我提议建立狰营,曾经也是我告诉你狰十九可信,你就从未怀疑过,此次的事,本是我一手策划主导,至少也有参与其中?”

谢重珩声音嘶哑:“我相信你。”

素衣白发的男人安静了须臾,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教导:“你不该太过相信身边的人,谁都可能为着自己的目的出卖你。哪怕我与你曾结下血盟,生死攸关,也许有一天,都会因为不同的理念和追求反目成仇。”

黑暗中,连气息都沉郁而压抑。有甲胄轻微的摩擦声传来,那人仿佛只是用尽力气坐得更直了点,却没有说话。

墨漆一顿,想起他战败至今不过短短时日,已然憔悴不堪,终是抬起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微微叹道:“不过是一群不人不鬼的东西,战死沙场也就罢了,若有二心,当杀则杀,何苦将自己逼成这样。”

他安抚着他,说得诚恳又真挚,似乎全然忘了,谢重珩眼下的处境,是他默许甚至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想看他的挣扎和撕扯,看他一边怀疑身边所有人,一边不得不咬着牙坚持自己的信念,在猜忌和信任之间徘徊难定,看他如何全盘否定从前的自己,抽筋剔骨,变成曾经厌恶、反感的残酷冷血模样。

好好的一个人,要感情做什么?天下之事,九成九以上可以归结为交易,无非是利用和被利用或者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偏偏要投入真诚、信任,以至于理想破灭,横遭背叛,终归伤的是自己。

即使天生有一半人性,也不妨碍墨漆自幼憎恨所有基于人性的感情。七次轮回,这个弱小凡人从未改变的热血和赤诚是他永世不可企及之物。他从最初的仇视,到轻蔑,到冷漠,到疑虑……

他们若是仅止于盟友、合作,两不相扰也就罢了,但这一次,他隐约从中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仿佛遮蔽他的黑暗快要被人冲破,将他从容身的深渊中拖拽出来,摆在阳光烈日下曝晒。

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改变整个事件走向之余,他决定逼迫他,断了慈悲心肠,浇灭一腔热血,最好,将他也拖进深渊,变成如他一般的冷血之人。

他这么想着,无声地微微弯起了唇角。逼良善为妖鬼这种事,实在如同畅饮凡人的鲜血般令他着迷。

谢重珩没有立刻回答,停了片刻,一点点抚过战刀崩坏残缺的刀刃,像是在勉力平复心绪,嗓音里却带出了不可遏制的颤抖,“是我之罪,我……”

他说不下去了。

被俘的奢比尸兵士曾交代说,刀的主人和他所率领的护卫队曾有投降活命的机会的,但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敌人重重包围,“降者不杀”的呼声中,整支护卫队战至最后,无一屈服,不降而死。

临了仅剩路商一人,重伤被困,手脚皆废,箕踞而坐,呕血大笑:“要杀就杀,别踏|马废话!营长给老子机会活得像个人,老子就绝不再为奴。男子汉大丈夫,纵然不能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那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一幕。这位忠诚又骁悍的勇将,就此锋刃加身,死无全尸。

不提他那可笑的理想和被他糟|践的谢氏嫡系的脸面和荣誉,兵败割地之耻,忠心下属阵亡,心血毁于一旦……他对得起谁?

沉默许久,谢重珩方才嘶哑道:“墨漆,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部分是理论和内心冲突,过渡章,不喜欢长篇论述的宝子们可以跳过,不影响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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