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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渔村之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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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霜,凤不归踏着一片狼藉,素白的衣裾在海风中飞扬起伏,在地上投映出长长的影子,仿佛几条飘摇的尾巴。

像是踏月而来的狐。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屋子外面,安静地站着,似乎是在旁观,又似乎单纯是在等谢重珩。破败、昏暗、血腥的背景中,尤为诡异。

柱子不肯回家,也不知是想做什么还是期待什么,死死抱着他女儿,靠坐在门口。像是还没从之前的恐惧中回过神,原本精壮的汉子抖得筛糠一般,时不时往屋里望一眼。

小丫头之前受了惊吓,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得很熟。

谢重珩将指认小丫头的村民一把拖出来,不顾他的嘶吼挣扎,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用随手捡来的刀一刀砍下了头颅,又将当时意图去拖拽她的人尽皆废了双手,最后才将铁蛋拎过去,上下打量一眼,淡淡道:“你或许不知道,就在你带着浪客出现之前,村里的人还在担心你。”

他一松手,铁蛋就吓得哆嗦着瘫软在地,眼见着那颗人头在他跟前骨碌碌滚了几圈,忽然浑身一震,狭小的屋子里瞬间弥漫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马蚤味。

想起自己为了讨生活,大晚上的还要出海,谁成想点子那么背,偏偏就让浪客给抓住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此前的嚣张,流着泪吼道:“我不想死也有错吗?他们只是一点担心而已,我要付出的却是一条命!凭什么要我为了保他们而死?”

身下沁出一滩液体,眼泪鼻涕混着冷汗糊了满脸,说不出的恶心、狼狈,他呜呜地哭着,却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浪客大人们都说了,他们是来帮助我们过好日子的,不会要大家的命。”

“这些年大昭封闭沿海往来,他们没有办法表达诚意,只好用非常手段先登上大昭的土地,再寻找机会觐见帝君。若是促成了这事,我们都是大大的功臣。”

如此荒谬、拙劣的借口,谢重珩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自认为是个军|人,此生第一痛恨的就是叛徒。眼前的场景无端令他想起曾经的狰十九,和因此而战死、笑谈“男子汉大丈夫,纵然不能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的路商。

眼见他握紧了刀,铁蛋终于察觉今日大概已经难逃一死,一边奋力蹬着地面往后退,一边哭喊道:“你不能随意杀我……官老爷都还没定我的罪……”

他突然扭头看着众人,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们都忘了你们曾经干过什么了吗?他现在要杀我,你们啥话都不说,下一个就是你们!”

谢重珩冷冷道:“你不该叫铁蛋,应该叫软蛋。”

他一刀将其枭首,方才提着滴血的刀锋,踱到老村长面前,声嗓淡漠:“现在,你应该能告诉我,那些草屋的主人都去哪了。”

这个又奸猾又怕死又猥琐的老头对这个连杀两人眼都不眨一下的青年虽然有些怕,却早已没有了面对浪客时的惊惧欲死,一脸麻木:“都死光了。这些年,浪客有事没事就来杀一圈,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就找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收尸。”

他忽然咧嘴一笑,龇出一口被火烧过似的焦黑残缺的牙:“你看我们村里有没有女人?都是跑慢了,被糟|践死了。”

浓黑剑眉几乎都要竖起来,谢重珩冷笑道:“还有一部分难道不是被你们亲手送到浪客手上的?”

话一出口,门口的柱子猛地抬起头看进去。那双深陷的眼中分明有痛苦、仇恨、悲哀、愤怒混杂着,炸出一蓬血红火焰,几乎要腾空而起,将满屋子的肮脏卑劣都焚毁一般。

然而只一瞬间,那火焰又渐渐熄灭,化成一点冰冷的骨灰,烟消云散,只余一片血色眼瞳。

看到这里,谢重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觉心里仿佛被火灼着,当即扬声问他:“是谁?”

柱子剧烈颤抖起来,死死咬着牙,沉默许久,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谢重珩下颌紧绷,冷怒道:“身为一个男人,保护不了妻儿本就是无能,乱世之中尚且有个说法;但你连为她报仇都不敢,连指认仇人的胆量都没有,不是懦夫是什么?”

像是被重锤砸了,柱子连坐都坐不住,一头磕在门槛上,宽厚的肩背微微颤抖起来,听着里面的村民被一个一个叫到名字,轮到老村长时,他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震。

孩子小小的身躯在他怀里略略拱了拱,嘴角流出一条口水痕迹。

“还是你。”谢重珩将刀锋压在老头脖子上,却听他嘶声道:“不是我,是他自己!不信你问问他!”

乍然听闻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无可遏止的愤怒在他血管中奔腾翻滚。他只觉心里那团火轰然炸裂,几乎恨不得将这些不是人的东西都一把火烧干净。

门口的男人颤抖着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断断续续低吼:“你逼我……你们逼的……你们都逼我……你们所……”

老村长蓦地暴怒起来,嘶哑苍老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翻滚:“谁逼你了?不就是个买来的女人,全村就她一个女人了!那天来的几个浪客大……都说了,只要你亲手将她送到他们床上,在边上老实看完全部过程,全村就都能活命!若是换了人送去,或者谁敢杀了她,所有人都得陪葬!”

“你也不想你女儿小小年纪就跟她娘一样的死法吧?是我们的主意不假,但最后也是你自己同意的!你能恨得了谁?该恨我,还是恨大家?要恨就恨自己生错了时候,生错了地方!”

柱子已经说不出话,只不停地用头去撞门槛,直撞得血肉横飞,咚咚作响,像是妻子在他眼前惨遭凌|辱时的哀号还声声响在耳边。

谢重珩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径直冲到了头上,压着怒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几个人?!”

老村长骤然收了声,小声道:“五个……只有五个……”

话没说完,谢重珩终于破口大骂:“狗凉养的栽种!”

他用了全力狠狠一脚踢过去,只听“咯啦”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老头翻着白眼砰地一声飞出去撞在木头立柱上,震得草墙都在颤抖。

他脚下不停,一脚一个,将屋里几十个村民尽皆踢飞,犹不解恨,一掌劈碎了木桌,怒吼道:“你们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家里有没有菜刀铁棍?!对着区区五个浪客,竟完全没有想过反抗,竟逼着人将妻子送去给畜|生活生生糟|蹋而死,你们不配做男人,甚至都不配做人!”

胸腔都仿佛要炸裂般,胀得生痛。无论是作为大昭的世家子弟谢重珩还是作为往生域中浴血奋战的宋时安,抑或是侥幸从幽影们口中逃得一条性命的孤苦少年谢七,他根本无法想象,天底下竟有自私、懦弱、怕死到如此地步之人。

天龙大地上的人自古以龙裔族自称,历代以来深受四周各个异族强敌的觊觎和侵略,漫长时光中不知经受了多少磨难,却从来都铁骨铮铮,宁死不屈,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异族势力成功将其侵占、驯化。

然而这个地方稍稍有点血性的人都死光了,剩下的这些,根本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比往生域中的幽影更像鬼的东西。

“还有你!柱子!”他大步走到门口,抬脚准备照瘫倒在地的男人踢过去,看见依然蜷缩在他怀里熟睡的小丫头,几乎咬碎了牙,终究硬逼着自己收了腿。

砰地一脚踹在门框上,踹得整间屋子都哗然落下无数海草,他低声吼道:“今天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若还有半分人性,就好好想想,有一天你女儿问起她娘是怎么死的,你怎么面对!怎么回答!若是有一天,他们要你献出你女儿去换他们苟活,你又该怎么选!”

满地翻滚哀嚎的村民中,有人也发了狠,不管不顾地嘶声道:“你说得好轻松!我们怕的是那五个浪客吗?我们怕的是他们后面的大部|队!”

一个人出了声,就会有更多的人出声;一个人有理由,就会有更多的人找理由。

另一个人嚎啕大哭:“对啊!你们今天逞英雄,把他们都杀了,过几天大队人马杀过来,你们倒拍拍屁股走了,遭报复的还不是我们!全村都要死在你手上了!”

原来这就是此前凤不归所说的,救了招怨。

愤恨难忍,谢重珩怒喝道:“这里是灵尘谢氏治下,附近不远就有谢氏的驻军,纵然你们不肯反抗,就不会派人去求救?!”

“贵人,”老村长缓过一口气,吐着血沫子,方才的暴怒过去,惯常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讥讽,嘶哑道,“你这话说得,就像问一个吃不起饭快要饿死的人为什么不吃肉一样。”

“灵尘境那么大,谢氏哪里顾得那么周到?下午示警的动静也不小,到现在来了一个官兵没有?等他们发现这里出了事,全村人都投完三次胎了。”

他刚说完,另一个充满仇恨的声音跟着附和起来:“你们这些贵公子,生来不愁吃不愁喝,闲得蛋|疼了还搞一堆奴才伺候着到处吃喝玩乐,还起个美名叫‘游历’,哪里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谢氏顾各个城里那些老爷们都顾不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乡野草民!”

“谁都不管这个鬼地方,凭什么要我们拿命去保护?换谁来不是一样,只要给我们留条活路就行。何况浪客善于伪装,经常让细作假扮村民,打起战来,官兵哪里会去仔细查清楚身份文牒,还不都是一起杀了了事!求救?哈!找死还差不多!”

谢重珩恨得咬牙切齿,胸膛都在剧烈起伏,肌肉在衣袍下略略绷出凌厉的弧度:“你们就那么怕死?为了活着,连人性都不要了?连底线都没有了?为了活着,什么禽|兽之事都能干得出来?边境那么多将士战死,他们不想活?个个都像你们这样,仗都不用打了!国也不必要了!”

“将士?他们拿着朝廷的大把俸禄,死了也是应该。我们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要活命,就要冒着风浪出海打鱼,随时可能被海里的怪物拖去吃了,又或者遇到浮海而来的浪客……从海里挣出一口吃食,还得交数不完的捐税赋役……谁懂我们活命的艰难!同样是人,凭什么就我们该死?!”

“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活是为自己活,死又是为谁而死?为没有多少关系的别人?为那些恨不得将我们骨髓都吸干的官老爷?为朝廷?还是为帝王?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付出了性命,又有谁会知道?有谁会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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