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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武陵之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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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下午,烈日如火。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件劳苦百姓常见的单薄无袖破短褂,敞着衣襟,露出大片挂满汗珠的精壮的蜜色胸膛和肌肉隐现的手臂,戴着顶破草帽,遮住了些面容,乍看就是个随处可见的青壮年苦力,只从冷硬立体的侧面线条能分辨出,正是此前酒楼中,旁边桌上被唤作黎雍的警惕青年。

那间酒楼虽比不上永安的,但在当地已经算是排得上号的销金场所,单看他如今这副装扮,是连乞食都不敢去的地方。然而谢重珩印象中,明明不久前,此人的仪态风度,衣着打扮,都像个有点身份的人,说不得还是哪个地方大族名流家的公子。

何况此人明显同他一般,意在摸清楚宁苏玄的兵力布置。

无论他是普通百姓还是公子贵人,为什么要隐藏行迹,又怎会对武陵府城的兵力如此上心?

鉴于在抚星城时吃了个大亏,差点让尾鬼细作桥本真夜杀了他,顺利混进大昭腹地策反重臣,谢重珩特别留意了些。然而这黎雍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也不知是已经查探完毕还是发觉被人注意到了,他身形一晃,汇入人潮中,几乎只一眨眼工夫,就失去了踪影。

一手构建了往生域中最庞大最严密的消息网的暗探头子居然跟丢了目标,谢重珩不免疑虑更深。

他这边兀自转着一堆念头,凤不归在客栈里想的却是旁的事。

房间里再无旁人,素衣雪发的妖孽运转妖力,开始借助“墨漆”,感知往生域中的情形。

按照前六世的走向,天灾人祸不断的局面并没有这么早。然而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切进程都拨快了,大昭的现状比他预计的还要糟上几分。

好在“墨漆”治理下,无尽山下的整个大平原都被充分利用起来,物资充裕,兵士精壮。句芒与祝融两架大型炼器炉昼夜不停,打造兵器战具,用于空战的飞行战舟部|队和水战的艨艟战舰部|队也已经初具规模。

他看了一圈,似乎基本齐备,只除了欠缺几个熟悉大昭兵事的优秀将领。

六族之中,除了万藏境顾氏,其余五族分别镇守一方,手握兵权,常年与外敌作战,尽皆通晓军事,各有各的法门,出过无数名将。

但南疆境巫氏的手段太过诡谲阴暗,作为一军统帅,未免不够大气。倘若要从大昭弄几个值得信任的人进去,必然要从另外四族中考虑。

继续由着昭明帝的性子折腾下去,不愁各族不被逼反。

凤不归将一切计划重新细细梳理了一遍,确保不会出现大的偏差。不久后谢重珩回来,同他提起这趟查到的情况,不禁眉目紧锁,既有不解,更有担忧。

仅仅一个可能会有问题的黎雍也就罢了,令他倍感震撼和惊疑的是,战略位置如此重要的武陵府城,哪怕是为了防范尾鬼,常规驻军至少也应该数万,但如今竟然仅剩区区三五千,不到正常水平的一成,且还不得不分散在城内外的几个点位上。

作为同谢氏一起遥相呼应镇守星峡海岸辽阔疆域的宁氏,麾下一向养着战斗力远超地面部|队的飞舟战队,按理说武陵府城无论如何也该配备一些。然而他将附近可能的地方都查遍了,连一艘飞舟的影子都没有,只剩几个空荡荡的飞舟基地,死寂般沉默。

周围的宁氏军|队也不知道离得有多远。至少一二十万青壮年流民,倘若稍加谋划,哪怕条件所限,也未必就没有取胜的可能。如果黎雍此行正是为着这个,只能说明他已准备了不少时间。

两人都觉得府城乱象在即,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征兆而已。

鉴于碧血境这些年的天灾频仍,流民只多不少,宁氏又镇|压暴烈,官逼民反是早晚的事。担心据点被破坏,谢重珩多方考量,竟兵行险着,选中了府衙附近的一个前店后宅的旧书铺,将其兑下。

凤不归略作准备,就开始着手构画传送阵。谁想堪堪进展到一半,某个寂静的深夜,西方传来了喧嚣喊杀的声音。

战斗自西城门而起。

若干年后的史书上,这个原本再寻常不过的夜晚,被定性为真正意义上的“大昭乱始”。某个不曾留下名姓生平的流民挥舞着手里不算兵器的兵器,发出第一声冲锋的呐喊,自此拉开了天龙大地上,龙裔族人之间,绵延数年的内部战火与动|荡的帷幕。

那些金戈杀伐之声仿佛来自地狱的死亡之曲,撕裂了整个时空一般,随着大地的震颤传遍世间。离开往生域至今一年,谢重珩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大规模的交战动静。相比之下,火云城外数百人的战斗根本不值一提。

他两下穿好衣服,出门唤来隔壁的幽影:“叫兄弟们都警惕些,轮换休息,来几个人照看着点凤先生。”

虽说此人如同墨漆一般,有神鬼莫测之能,但毕竟身有旧疾,不定什么时候发作,兼且从抚星城据点建立后全然没有休养就一路车马劳顿,到武陵府城也不过短短数日,又接着构画法阵,损耗巨大,真要遇上什么厉害角色,未必还能从容应对。

安排完毕,他一转身,却见昏暗的灯火中,那素衫雪发的妖孽正立在房间门口,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一双碧色狐狸眼微微眯起,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谢重珩微笑起来,低声道:“吵醒你了?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情况。”话毕也不待回应,包裹着单薄黑色劲装的精实躯体一掠而出,闪身融入了夜色中。

凤不归懒散地一拂袖,那幽影并不敢多话,躬身退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原地站了一小会,终是隐入虚空,踏着酷夏夜里灼热的熏风,浮在天幕下,冷眼俯瞰着脚下的武陵府城。

夜色朦胧,月华如霜,一大群流民手持棍棒农具和破刀烂剑,与冲出城门的驻军打成一团。

宁氏身为洪荒神禽重明一族和凡人的半血之后,对据说身负朱雀血脉的大昭帝王天生臣服,忠心耿耿,对叛乱者的态度,一向是强横弹压。驻军甚至出动了部分骑兵。

兵士们手握制式兵器,居高临下,在流民中奔突冲撞,杀进杀出。步兵紧随其后,一路绞碎无数性命,收割野草一般。

作为六族中与谢氏齐名的武将世家,宁氏麾下的将士一贯训练有素,阵容齐整,修为不凡,战斗力极强。

但流民虽是一盘散沙,只有强身锻体的基础,从未经过刻意整训,却都是被逼到绝境之人,如今是为一点生存的希望而战,激出了难以想象的凶悍暴虐,又占了人数的便利。棍棒乱挥之下,竟杀了不少兵士,连骑兵都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淖,很快被包围其中,动弹不得,倏忽湮没。

寒光闪耀,残肢飞起,炸开一蓬蓬血花,妖异而惨烈。鲜血带着生机在砂石尘土中肆意流淌,酷夏蒸腾的热浪将浓重的血腥气一波一波冲向四方,几乎要令人窒息。

锋刃与棍棒沉闷的碰撞声中,无数人捂着伤口,惨号着倒伏在地,翻滚着挣扎着。有的还能再度踉跄着站起,但绝大多数,无论当场死去的还是一息尚存的,却被层叠如海浪的后来者踩踏而过,就此成为一滩带骨的污血烂肉,与尘埃混为一体,不可分离。

大地震颤不休,熏风卷起死亡的律音,裹挟着新丧的游魂飘荡于战场中。冷月似乎都映出了血的色泽和味道,无声地高悬天幕下,森然映照着地上的修罗炼狱。

谢重珩藏在西城门附近一座高楼顶的阴影中,注视着战场。

从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王朝末年乱世常见的流民反叛罢了。但也许是因为黎雍的存在,总让他隐隐直觉内中有什么隐情。

城楼上现场指挥的是府城的裨将。原本他是根据宁苏玄事先的安排,命城内守军杀出去,同驻扎城外的同袍相呼应。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流民骁悍异常,派出去的兵士竟然全军覆没。

西门内外兵士统共不过千余,一大半都在城外,那部分人的结局已经可以想见,守门的如今仅剩区区二三百人。惊怒之下,他不得不改变策略,闭门坚守。

武陵府城外的地下构造特殊,是一整圈坚硬的巨型岩层,土层不过数尺厚度,因此没有设置护城河,而是一片坦途。城防之事,只能从诸如加高加固城墙、加大巡察防守力度之类的方向入手。

城门锁闭不过须臾,门外稍远的地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获胜的流民们闻声纷纷闪开,却见另一群流民推着几辆不知从哪弄来的抛石机。几枚黑影划破夜色,呼啸着砸向城楼,楼上随即传来了石块砸落的声音和守城兵士的惨叫声。

紧接着,更有流民推着辆撞车,全力加速冲来,轰然撞上了城门的保护结界。禆将震惊不已,一边令兵士向城门下投下滚木礌石、夜叉檑之类的防守器具,一边遣人飞报守将宁苏玄,请求支援。

几乎连大地都在隆隆震颤的撞击声和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谢重珩略略直起身子,杏眼中露出些审视的意味。

这次的叛乱,果然不对劲。

他目力好,夜色中看得虽不特别分明,却也能判断出,那抛石机和撞车形制相对简易,但最主要的部件,尤其是驱动法阵,一样不少,效果虽赶不上军中所制,倒也实用。

原身本就出身大昭最负盛名的武将世家,又自幼出入军营,自然知道,大昭军制森严,制作军用器具的工匠都有专门的军匠司统一掌管,极难与外界接触,所有相关消息严禁外泄。撞车虽是只在大昭立国初期使用过,早已被军中淘汰了的落后产物,但制造这些专用于攻城的大型军械的重要匠人和核心技艺仍需受严密管制,更是绝无可能轻易流落到民间。

简易撞车和抛石机的出现,让原本单纯的流民叛乱彻底改变了性质。

大昭专用于存放历代军械器具样本和衍变历程的军史堂倒确实有真正的这类军械,但军史堂在永安城中,隶属于司武令宁松羽所掌管的兵部,是机密重地。普通百姓只能从史册中一观其大致形貌,根本无从得知具体构造和技艺,且私造者以谋逆论处。

纵然民间不乏技艺精湛的匠人和法阵高手,但一群连肚子都填不饱,迫不得已临时起事的流民,又有什么精力和心思,提前去研究、准备这种东西?

若非他远离永安的这些年,大昭果然已经腐朽到连军制都无法维持,那就只能说明,此次的事,绝不简单。

往深了想,背后甚至不乏熟悉大昭军事的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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