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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武陵之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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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的是最大的官道。沿途所见,比之从火云城至抚星城的一路,景象更为惨烈,冲突更为凶猛。

武陵府属于边界六境十七区中,碧血境三区之一的南区,介于飞星原与抚星城之间,离星峡海并不算太远,算是飞星原的延伸,因其区域内有一眼名满大昭东境的泉水武陵源而得名,与飞星原一起,整体隶属于“兵五家、六大族”之一的宁氏辖制。

这一大片区域从前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地势平坦,略有起伏,贯穿整个飞星原的落涴河从武陵府中穿行而过,汇合武陵源等几条支流,最终于抚星城流入星峡海,可谓水土丰沃。百姓们忙时耕种,闲时赴星峡海打渔,进退皆宜,四季都可寻到合适的事做,历年来吸引了不少人在此定居,因此人烟稠密。

然而近年碧血境的灾情在整个大昭都最为严重,风不调、雨不顺,不是大旱就是洪涝,兼以苛政重税横行,浪客肆意侵袭,众多百姓无法耕作,无以渔猎,后来的史册中记载,“岁大饥,人相食”①。

流民遍野,饿殍载道,号哭之声上达云霄。实在难以生存下去,被逼聚众反叛者简直一茬接一茬。

管辖此处的宁氏以大昭圣祖凤千山御赐的碧血为家族故地封号,对帝王素来忠心无二,对叛民深恶痛绝,往往暴力镇|压,大肆屠戮这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民众,以至于哪怕在不少城镇中,一向畏惧活人生机的食尸鹰与啮尸兽竟也如入无人之境,纵横穿梭。

但除此之外,面对如此诡异艰难的年成,尾鬼日益攻伐、更加需要消耗大量青壮年与钱物的窘况,朝堂全无半点支援、反而毫不手软征索赋税的急迫,昭明帝明里暗里的威逼,宁氏也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好好一片区域,竟生生沦落为几乎荒废之地。

一行抵达武陵府城时,已经是嘉平七十六年下。原本该勤于劳作以迎接收获的百姓,如今正四处流亡,挣扎在生死之间。

莫说谢重珩,彼时连凤不归都没有想到,大昭王朝末年第一场大规模的叛乱,将在他们到来后不久,从这个曾经的富庶之地爆发,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动|荡时期。

此后,整个天龙大地烽燧四起,绵延近十年。

府城是整个武陵府的主城、中枢,也是尾鬼自抚星城一线登岸后入侵大昭内部需要经过的第一座重镇,占有重要的战略位置。

拿下此处,就意味着能正式在大昭的土地上设置大本营,大军长驱直入,只要打到飞星原,就能一直推进到永安的护城长宁城,因此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四方城门尽皆有甲胄严整的兵士把守,内防乱/民,外御敌寇。

城外流民聚集如山,全是想要入城讨口吃食的百姓,倒闭于路边者不知凡几。时逢夏秋之交,酷热未退,极易引发瘟疫,官府派出收殓、掩埋尸体的板车队络绎不绝。

一行人入了府城,仍是打着隐士师徒游历的名义,寻了间不错的客栈安顿下来。众幽影照例在各自的房间里待命,凤不归戴上幂篱,同谢重珩一起,在隔壁的酒楼一边用些餐食,一边探听当下情形。

二人特意选了个角落位置,耳中听得珠帘屏风外,一桌之隔的三人低声闲聊。聊着聊着,话题渐渐转向了武陵府城的现状。

“你们听说了没?府城的宁将军好像又在调动兵力,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了。”

话里不无同情,嗓音里都带着些刚正、义气的意味。借着给“师尊”盛汤的工夫,谢重珩极不明显地瞥过一眼。

透过屏风垂落的白玉珠帘串,影影绰绰能看出,说话的是一个长相并不特别出色,但肤色如蜜,面容线条刀刻般冷硬立体,因而显得十足阳刚、端方正直的精壮青年,倒是同他的音色相符。

另一人笑道:“这你算问对人了,我有个兄弟在军中当差,昨天还跟我说过这事。但有点奇怪,最近武陵府其余地界是有不少叛民,都不太成气候,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兵力却主要布置在府城内外附近。黎雍,你给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那被点到名的精壮青年正是将话题引向兵力调动之人,听同伴问起,便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一边用他那刚正的嗓音感慨:“这有什么奇怪的。”

叹了口气,他声嗓沉郁,话里话外含着深浓的似乎发自内心的悲悯和无奈:“府城四道城门,你任意出一道,去瞧瞧那些流民究竟有多少,已经病饿到什么程度,啧,我都不忍心说,就知道为什么了。哎,这人哪,活在世上不就为一口吃的?连吃都吃不上了,可不就得……”

珠帘屏风里隐隐有点动静,他目光扫过时略略一顿,又仿若无事般转开,突然打住话头,转而说起了别的:“要不说投胎是这天底下最难的技巧呢?别看底下这些人连树皮草根都啃光了,上面那些贵人们,哼哼!”

不过转瞬间,那些刚正和悲悯就全然化成了调笑,但他语气声调转换极其自然,简直比戏台上的名伶还要变化无穷,竟连听话的人也不会认为有哪里不对,只觉他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别的不说,就说老徐,你们飞星原出去的那位大司乐,当年说得好听是名流徐家的家臣,琴艺名动一方,竟至上达天听,实则也不过一介高级奴才,爬上了帝王的御榻,一朝得势,看看人家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听闻大司乐三个字,谢重珩与凤不归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继续一边慢慢饮食,一边默然听着。

作为龙渊时空疆域最广、体量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度,大昭建立至今数千年,弊病沉疴日渐堆垒,早就积重难返,近年又逢天灾连绵,堪称国运不济。本就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王朝,再摊上这么个骄奢暴虐的帝王,这么个逢迎惑主的佞幸,无异于给本就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人再灌下一碗砒|霜,彻底崩坏无非旦夕之间而已。

曾经称霸一个时空的大昭,不知还能挺几时。

那被唤做老徐的人一拍大腿,难掩艳羡和嫉恨:“这事我熟哇!那名流徐家因着精擅乐舞,号称音律世家,连兵器功法都由此衍化而来,不然也不能培养出大司乐这样的……嘿嘿!说来徐家还是我的远亲,这些,我也都是听他们说的。今日单同你们说一条,听说大司乐喜食深海金腹参,且每只只取其腹部正中指甲盖大的一小块食用,隔三差五就要命御厨做一盘。”

“那金腹参只产在碧血境外的星峡海深沟中,捕捞难度有多大,接触过渔猎的人都知道,向来有三命换一参的说法。帝王专为此事设立了治参局,专管金腹参的捕捞、运送等一切事宜,肆意提高碧血渔民的赋税,严逼限期交差,因此而死的青壮年不知有多少,那可都是一家的顶梁柱啊。”

“何况暑夏酷热,捕捞上来,需即刻以特殊的冷寒类法阵保其鲜活,从海边以专用飞舟送往永安,务必半日内运到,号为美人笑。仅这一盘菜,就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啧啧,此后再莫说人家一个男人天天张着腿让人/操/玩,有这等神仙日子,换我我也愿意。”

黎雍与先前那人一起笑骂起来:“快去倒杯凉水照照你自己什么样,倒贴都让人倒胃口。”

“还天天,说得好像你在场亲眼看着似的。上面那位,有那么好的精神?”

……

“师徒”默默地吃着,待那三人起身走了,方才一起回了房间。

见身边的人似乎在想什么,眉心显出了轻微的痕迹,凤不归斟了两杯热水,拖着嗓音问他:“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谢重珩沉吟许久,道:“是有点,假如那几个人所言属实的话。一则,为安全起见,关于帝王宫中事,向来是绝密,不得外泄,何况如大司乐这样与帝王极亲近的盛宠之人的喜好。”

“徐家不过区区一介飞星原的名流,地方门阀,纵然是大司乐的前主子,纵然其人曾与徐五公子相交莫逆,知晓他喜欢金腹参倒也罢了,但绝无可能连他只取用其腹部一小块这种细节也知道得那么清楚。除非……宫内与外界私下有来往。”

“但……这可是等同于谋逆的死罪。而且,当初家主几番酷厉逼迫,按理说大司乐应当深恨徐家,至今没有报复已算是大度。我想不出究竟是谁,为着什么目的,要冒着灭族的风险这么做。”

毕竟涉及到整个大昭的统治者及其深宫和外间无数性命,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致使无数人头落地,他少见地有些犹疑不决,话语都不如平常干脆。

摇摇头,他换了个话题:“二则,那黎雍眼含精光,修为不低,又似乎颇为警惕,临走之时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围,有点谨慎过头。何况他谈论帝王家事尚且不避讳,却似乎担心被人察觉他在打探武陵府兵力调动之事,暂且不知道原因。兵力调动,入城前后我也有所察觉,具体情况,还要先看看再说。”

凤不归斜斜倚靠在床头,半阖着眼睫,懒洋洋地“唔”了一声。

他有些疲累,本就一贯疏懒散漫,似乎自从抚星港之战后越发不喜动弹,于是留在客栈中休息,谢重珩则出了门。

但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他四下打探了一圈,越看越心凉。

如今的形势极为不妙,百姓实在看不到半点活路,被逼到绝境,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寻求生存之道。以他在往生域多年带兵、整治的经验来看,武陵府的动|乱已经近在眼前。

武陵府地盘不小,从前本就是人烟稠密之地,即使病死饿死不少人,剩下的百姓,尤其是聚集在城外大片区域的流民,四道城门任何一个方位出去,都数以万计。

只差一个强有力的号召者或者一个足够的由头,战事立起。

谢重珩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这些人半数都是青壮年,分布虽广,但若真有心,半日之内,就可全数赶到城外。一旦此处爆发叛乱,其规模与他们途中所见的小股流民叛军完全没有可比性,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平息。

他们本就耽误了太多时间,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想起刚刚进入抚星城不久,凤不归与他夜谈时曾言说,“以大昭现状,纵然你不动手,长则两年短则一年,必有人反”,谁能料到,这才不过短短数月,就面临着民众揭竿而起的局面。

奉命驻守武陵府城的守将是碧血宁氏的子弟,威名震慑尾鬼的一代名将宁长策之孙,与永安宁氏的嫡子宁苏月、宁苏曲兄弟同辈之人,名为宁苏玄。大约也是察觉了眼下的情况有异,又或者单纯是为防万一,如同那几个闲谈的人所说,他将麾下所有能调集的兵士分驻城内外各个关键点上,严防死守,只待流民稍有异动,即刻下令格杀。

府城的战事,堪称一触即发。他们必须尽快争取时间,最好能在变故之前布置好据点,撤离此处。

查探之时,谢重珩发现了一个略略眼熟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资治通鉴》、《明史》、《蜀碧》等史学典籍中,多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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