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刚一获得自由，董茗张嘴就喊：“朕……呜！”
她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便被朕多愚捂死了嘴。
董茗不断眨眼，使劲瞪着她，暗示她：朕多愚！你不能把我卖给朕多煌！否则我就把你供出来！
朕多愚好似还没清醒，一切动作只是下意识的。
她一手按住董茗，一手握住朕多煌的袖子，静悄悄哭得泪眼汪汪，满脸恛惶无措。
郑雄纳闷地盯着她，他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在天泽秘境里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看着跟个疯子一样？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吗？
不过，郑雄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他开口道：“多煌，你看她这失魂样子，一时半会也清醒不了，不如这样吧，你把她交给我，我那里有医修，可以替她看看，至于这个【赏】嘛，要不也寄放在我那儿？等你办完事情再来取？如何？”
三言两语间，郑雄已经默认董茗被卖给朕多煌这件事了。
董茗左右看着众人，她快要急死了，又不敢咬朕多愚，只能用力努着两片唇，再伸出舌尖舔一舔，试图以此恶心回朕多愚的理智。
朕多愚猛地皱眉，她能感受到掌心里那两片不停蠕动的唇瓣，还有那黏腻腻的湿热触感，这两者都格外令她厌恶。
因为这份厌恶，朕多愚终于回神了些，她望着朕多煌的右袖，心想姐姐的右臂还未生肉续骨重生，看来哥哥和姐姐一样，两人都不喜欢她往年送的那些生辰礼物。
这个结论令朕多愚很心痛，她又清醒了不少，随即舔了舔自己嘴角上挂着的咸涩泪珠，缓缓放开了手里的袖子。
清醒地着眼于现下处境，朕多愚发现，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她眼前。
一是：带着董茗立刻逃跑，但是姐姐一定会追上来，那样不好，会累着姐姐。
二是：把董茗卖给姐姐，那样很好，姐姐会高兴，但董茗一定会出卖她。
这两个选择都不妥当，朕多愚悄悄瞄了董茗一眼，开始考虑第三个选择。
董茗可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秒懂了她眼神中藏着的残酷意味。
——朕多愚这是想杀她灭口了。
仅仅几秒间朕多愚便决定了，她要先杀了董茗再逃跑，这样就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可惜了董茗，本来她想把董茗留到最后再超度的。
感觉到脸上皮肉快被捏透的剧痛，董茗疼出眼泪来，心念：妈的我真的要死了。
她如俎上鱼肉，绝望地闭上双眼。
朕多煌默默地审视着两人悄无声息的眼神互动，她思忖一瞬，突然开口道：“小姑娘别动，你松开她的嘴，我要听听看，她方才想喊些什么？”
“！”刚预备直接一手捏烂董茗半张脸的朕多愚连忙刹住动作。
得救了！董茗赶忙用力扭动五官，争取多活一秒是一秒。
朕多煌见少女愣神不动，便压低了嗓子，沉声道：“你还不松开手？”
像是多年养出的听话习惯，感觉自己被呵斥了的朕多愚想也不想地拿开手，撇开脑袋，两边嘴角委屈地耷拉下去。
董茗终于得到发声自由，她盯着朕多愚，顿了下后扬声大喊：“先别杀我！我还有用！真的！停云道友！朕多澜道友！你们别杀我！我、我必有大用！”
朕多愚一听到董茗识相地叫自己的假名字，便转过头去看她，随后便接收到她抛来的眼色。
朕多愚即刻明了董茗的意思，这意味着董茗还不想死，所以暂时不会出卖自己。
既然姐姐想要，那董茗就先送给姐姐了。
于是，朕多愚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转过身背对朕多煌，她准备自己孤身离开。
见人要走，郑雄挑起粗眉，立刻侧身挡住路，客气地说：“停云道友等等，我们一起走吧。”
朕多愚如今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用力抹了下湿润的眼眶，平静地扭过头，正视着郑雄，坚定地摇摇头。
“我不认识你，后会无期。”
“哎？等下……”
郑雄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然而再也没有那么顺利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人轻松挣脱，之前那个被他轻易提起的少女已然成了一个幻想。
“等等啊！”郑雄抓空一次，还想再追。
当着朕多煌的面，朕多愚不敢多说话，她怕自己像在哥哥面前那样因为多余的举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当郑雄挡在身前时，她只伸出一根指头，轻而巧地点在郑雄的心口处，她稍微用了点力气，想让郑雄知道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如果郑雄不怕死，再敢追上来，她就让他永远都追不上来。
就那小指头轻轻一戳，锥心之痛席卷全身，郑雄差点跪下来了。
他虽举止粗放，但他不傻，于是他迅速收回手，决定目送少女的背影。
期间如果还有哪个不识相的师弟敢上去阻拦，他便过去给那个师弟一记爱拳：“追什么追！没听到人家说不认识我们吗？别追了！”
朕多煌刚往董茗身上打了一个禁制，见到郑雄怂兮兮的一幕，不由哼笑一声，开口阻道：“你等等。”
听到熟悉的声音，朕多愚那已经跨过门槛，马上就要飞逃的步伐又听话地止住了。
朕多愚沮丧地低下头，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能逃了。
见到少女竟然真的乖巧站住了，朕多煌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她注视着少女高挑的背影，晃了下手里提着的董茗。
“小姑娘，你还没收我钱呢，这【赏】怎么卖？”
朕多愚不敢回头，只抬手僵硬地摇一摇，闷声道：“送、送你。”
“哦？”
朕多煌来了兴致，她一边昂首阔步地走过去，一边问：“送我？这么大方？董茗的价格可不便宜，一大堆修士出了高价悬赏她，你居然说送我？”
我真笨！我又做错事了！我又说错话了！朕多愚暗暗骂着自己。
她心惊胆跳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逃跑又不敢动，只能捣头如蒜：“嗯！送你了！”
不过十几步，朕多煌徐步停在朕多愚的身旁，她微微侧着头，探寻着少女平平无奇的脸庞。
这张脸很陌生，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朕多煌倾下腰身，贴在她的耳边问：“无功不受禄，你我不过初次见面，是什么缘由让你白白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朕多愚能感觉到姐姐锐利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她极力控制住面上五官，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
但是朕多煌靠得实在太近了，炎夏午后的穿堂风来了，那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过来，拂过她的身体，像一下又一下的鞭挞，令她每根骨头都生着疼。
“你……”朕多煌话未说完，她诧异地吊起眉头，见少女又变回之前那样七魂少六魄般的呆傻样，忍不住浅笑一声。
但笑过之后，她的眼神霍然冷冽起来，两道剑锋般锐利的光芒扫视着朕多愚的脸。
朕多煌笃定地盯着她，快速道：“你认识我，可我从未见过你。你是赏金修士，我也是，可我还是从未没见过你。你只用一根指头就能按下郑雄，像你这样的修为，又如此年轻，我不可能没印象。”
不愧是月关一族里基因突变、脾气最火爆的女人，董茗紧张地望着两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董茗经历过一世了，她知晓朕多煌未来将是赏金修士联盟的盟主，她想，朕多愚这下得自求多福了，这要是暴露了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见那少女漏洞百出，却仍是一言不发的傻样，朕多煌登时冷下脸，失去最后的耐心。
她又靠近几毫，精致尖挺的鼻梁几乎要戳到朕多愚的脸颊肉上了，那双高挑凤眼似乎要看穿世间万物的伪装，剥皮剔骨看清楚里面藏着的真实。
朕多煌一字一句地问：“你究竟是谁？”
“我……”朕多愚被她话里的冷厉吓到了，又开始下瓢泼大雨般地流汗了，刚被高体温熨得半干的里衣又湿了大片。
朕多煌见她神色惊惶，再瞥她不断颤动的眼仁，一眼便看穿她在想着如何撒谎，便即刻冷声喝道：“不准撒谎，说实话！”
朕多愚被吓得浑身一颤，当即捏出藏在袖兜里的隐身法器，只要能拖延住三秒，她就能逃掉。
可下一瞬，一根强硬的指头不知何时探了过来，直接挑开了她掌心里温热的隐身石。
朕多煌死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随手把董茗扔在一旁后，她掂了掂隐身石，下一刻，她劲腰一拧，甩出右袖直接捆住少女的半个身体。
“这是什么法器？你想做什么？想逃？你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最后问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
朕多愚愣愣的，时隔多年，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裹在了姐姐温暖宽厚的怀抱里，那浓烈的香气和有力的心跳都是她曾经最熟悉的。
人可以一直忍受寂寞和苦难，但前提是没有拥抱和体温。
朕多愚快撑不住了，她咬着唇闭上双眼，想笑，想哭，想尖叫。
她想，这就是她五年来即便有机会也从不回去的原因。
连连问了几遍都没等到回答，朕多煌例外翻了几倍的耐心也消耗殆尽。
她回眸瞥了几眼真武门八个不敢出声的弟子，再看空无一人只剩二掌柜的冷清大厅，当下决定把董茗和停云一起绑走，她得找个安静封闭的地方细细地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