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一名是要怎么来着？想起来魏逍的话。

他脚上晃了一晃，差点站都没有战稳。

萧绮玉站出来的时候，低下头想要藏起来害怕，结果他一低下头，耳边就有人严词厉色的声音。

“抬起头来！”

魏逍眉头一皱，将对这少年的不满表现出来，发现他抖了一下。

“将那位差点屠蛇的少年带过来，跟在你身侧”，灵国女帝思索片刻，觉得这样的人才拿去做一次性的刺客过于浪费，不定日后能有所用途，询问道：“其实你若有看中的，等下……可以亲自挑一挑……”

她想了会儿还是觉得要让公子谭亲自挑下，若是合眼缘的话也可以带在身边，满眼笑意的看向公子谭。

公子谭没有想带走的人，他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对女帝说：“陛下作主。”

女帝见到他这副乖顺的样子，知道他是根本就没有这心思，叹了口气。

“跟上！”

魏逍正准备训斥的动作一顿，瞥了这人抖得抖索的身子一眼，而后转身走到了前面去。

再也不看这满脸写着“完蛋了，我怎么这么丢人、死定了吧”的最后一名一眼。

站到最前面，魏逍的视线落在萧绮玉身上。

他冷哼一声：“抖什么！”

萧绮玉：“……”

一瞬间，萧绮玉更害怕了，心说这不会是要公开处刑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杀死，好显示微风。

真是，无耻之由，自己不能死。

他狠狠得掐了掐掌心，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显得如此害怕。

魏逍讥讽道：“站好了。站没站相。人没人样。”

他的视线落站在萧绮玉身侧的林琰言身上，目光透着股肯定之色。

魏逍的这句话虽然短，但是在另个参照物的对比下，仔细说开来——你这个人样样都比不上旁侧的这一个，也可以换句话说就是他不想个人，准确来说是不像个男人，让他当灵国的刺客，简直丢人。

周遭的几百个的少年刺客脑袋都很灵活，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但是做这个反面标榜也太走运了，能得到大将军的亲自指点。

男生女相的少年心道。

被这样讥讽，萧绮玉的一张脸差点就当场就崩了，脸都热了不少。

那林琰言更是乐得厉害，他闲散放松的站在原地，表情悠然自得，脸上的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冷也着身侧的另一个人。其他的人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屑。

魏逍冷着一张脸，视线放在一群少年刺客上，点了第一排的一个人出来，手中指着萧绮玉：“看见他了没，刺客最忌讳的是什么？”

这少年憋着笑，面色平静得说：“一是贪功冒进，自取灭亡；二是胆小怕事，难堪大任；三是愚不可及，咎由自取。”

这话拓展开了讲——是说人，既蠢且坏，百无一用。

周遭有些刺客少年连笑都要忍受不住了，再说一句就真要笑出来了。有几个弯下腰，身子抖了起来。

魏逍目光投落在那几个弯下腰的少年，抬言朝萧绮玉看过来，声音冷凝：“你背一下刺客的规矩……一句话都不会……背……”

萧绮玉喉咙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勉强想了一句说：“有行事果断，还有心狠手辣。”

“行事……”

“果断……”

“对啊，你行事，快。”

“你说你这样的为什么不去做‘私白’？”

魏逍的每一句都说得很慢，足够挑起人内心的遐想，周围的人也不敢吭声了。

有些刺客少年听到“私白”，脸色一下子就霎时冷了下去、

“私白”是阉童的意思。

他们被卖入宫中，之所以要在刀口舔血，就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当太监。

这个名字一出来，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就算是林琰言的脸色也冷了下去。

一群刺客少年这才发现，原来被选上了也是面临着被送去“蚕室”的危险，而不是高枕无忧的。只因为眼下有了人，其他人暂时排到了他的身后去，这一想几百个少年刺客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是有人，例如萧绮玉从小到大看得都是妖族书籍，妖族里，真的没有出现过，“私白”这个词语。

魏逍瞥了萧绮玉一眼，他平素最看不上的就是太监：“来几个人，将他送去‘蚕室’。”

几个人听命，萧绮玉对这个“蚕室”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他头脑中的妖族知识在眼下根本就想不到“蚕室”，就这样，他一头雾水地被带出了场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落选了，仰起头来视线落在公子谭的身上。

听到魏逍的话，周遭的少年刺客的目光也只在萧绮玉的身上停顿过一瞬。

萧绮玉的一无所知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想道这就是不争气的下场。

被丢在了“蚕室”的地上，萧绮玉“唔”了一声。

他抬起眼，视线落在这些人身上，恼羞成怒，气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

视线落在附近的刀具上：“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一群人将萧绮玉压在了桌子上，给他塞了个鸡蛋，道：“省点力气。”

“干什么？”萧绮玉睁大眼睛，目光中带着诧异，心想“为何要吃鸡蛋？”

忽得腰间的系带被一个人的两指解开，裤子一声被扯到地上，气得萧绮玉眼中出现雾蒙蒙的水雾：“放开我，放开我……”

一个握到的在这一刻眯了一下眼，塞了一块布在他嘴里，萧绮玉听见他雄浑的嗓音：“我的刀无眼，不想死的话别折腾。”

担心他伤害自己，萧绮玉怕死的停下来挣扎，红着脸拼命冲他摇头。

一瞬间，这个刀落下，一股剧痛从下身传来，眼前似乎是被血雾弥漫住了一样，周围的几个人围着这团血雾，隔着一点距离在嘲笑他。

喉咙间涌上一股血来。

萧绮玉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但他再想要挣扎，却什么力气都生不起来。

等他再回过神，就听见这几个灵国的刽子手拿着一个泡酒的坛子，指给他看道：“好好藏着，他是你的子孙根了！”

“若是能活下去，以后在宫里好好干！”

“起来！”

听到这声呵斥，萧绮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下，他的脑袋好像一瞬间很迟缓，不得不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上衣服。

他们一路上将萧绮玉带到了一处房间，除了他之外，里面躺着几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臭味，像是茅房没有洗干净的味道。

后来，萧绮玉知道，这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名叫林柳，一个名叫刘如。

他们都是贫穷人家出生，被家人找关系卖进来的。

算上原来忍不过疼痛死掉的几个来，在这里本来的一共有十六个人。但最终有的人熬不过感染，最后只剩下了九个，算上萧绮玉屋子里一共睡着十个人……

其他人下地后。

就可以被安排到各个宫中，却也得忍受一段巨大的痛苦才可以，等伤口麻木了，还得担心会不会长出来。

这一段日子，萧绮玉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隔着其他人，后背抵着大通铺的墙壁。

这几天来，无论别人怎么喊他，每次看到他就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哭？哭难道有用吗？”

林柳和刘如凑过来看，就见萧绮玉的嘴唇上咬破了好几个洞子，心里唏嘘。林柳将快馍馍伸到了他的面前，说着：“给你拿回来了，快吃吧。”

刘如扫了一眼萧绮玉的下摆上面沾着的血，有点惊叹道：“你这伤口好的倒是挺快。”

大家刚被刀的时候，前几天的伤口都可以将裤子洗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虽然听说过有些人那东西小，不见血，刘如还从来没有见过。此刻这命根子小的血都没有的就在他的面前，让人感到唏嘘的同时，又有些无奈气恼。

见到萧绮玉根本就不愿意跟他们说话，被他们排挤在外。

实在是因为太过疼痛，萧绮玉连掐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恨死了，灵国怎么会有这种伤天害理的刑法。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这灵国给灭了。

可他知道，灵国不会灭亡。

这个国家就不配存在的，萧绮玉闭上眼，藏住眼中的阴郁，扯了扯嘴角。

谋士，谋士……

没有人说，这谋士一定是要光明磊落的风光大儒。

林柳和刘如的视线落在萧绮玉的脸上，见他一脸不能忍受疼痛的模样，他们吃完了东西也靠在了墙壁上，大敞着双腿，其实他们的伤已经好了多了。但是时间还没有到，那些安排事的也没有急事，就将他丢在了这里。

“若是能一直呆在这也是好事，听说王奉上次被安排的差事，和宫女一起洗衣服。”

“你忘了，许乔去洗粪桶了。”

***

他们在耳边交谈着，继续聊着天，一边找乐子，一边琢磨主子的事情。

视线落在屋子的大门上，刘如的语调疑惑：“为何许乔之前不是说被安排去了东殿，眼下却被安排去洗粪桶呢？”

“那肯定是因为被人给替了。”

刘如：“怎么还会，被替了呢？这种事情之前我许是听说过的。可见许乔，运气是真的差啊，沦到他了。”

林柳闭上了眼，没有回答。

至于被谁替了，就不是他们会知道的了——

到了宫里没钱没财。或是没个人样不会做人的，什么时候被杀了，都有可能。

他们沉默下来，都知道一个道理。

不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了。

知道了有用吗？

过了些日子春天都过去，眼下灵国的春涝开始发生，萧绮玉人却已经不在这净身房的某个角落里静静恢复伤口，等着安排事情的人来。

他已经打听了，公子谭的住处在东殿，他每走一步，脸上的泪水就忍不住渗透了出来。

将泪忍回去，萧绮玉穿着新发的小太监服。

看见了东殿外伸出来的一树梅花枝，模样漫天，初春景色终于染上了一些颜色，他的嘴角扯了一扯，倒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在这漫漫的灵国皇宫，萧绮玉仰起头来，天上的日光光线斑驳，横枝的花团锦绣的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犹犹豫豫得却只敢来到这后院。

背靠在东殿的后院上。不敢去前院，是因为他，怕撞到了公子谭。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预收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