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明妃的讥讽之语，燕良霄心绪百转，没有多余的耐心去揣摩，将这人的话，下意识地愤怒道：“你也敢！”

“良霄”，姜明玉轻声说着，“你现在是我的。”

这说的不是狗屁不通？

胸口忽得升起一阵无力，不欲与他争辩，得个清净。

燕良霄在红幡里很寂寞，只能在这里漫无边际得走着。过几天，才冷声道：“明妃，你放我出去，我对你所为可不计较。但是有天我自己出去了，到时候你的好日子没了，我定叫你，定叫你……”

其实他也不知会怎么的惩罚这人。

可是想来，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口上诉说着对自己的喜欢，却是将他关在这牢里。

“不是只喜欢陛下吗？你。”姜明玉抬眼，扯了一下唇，抬起一根指头：“若你愿意与我缔结灵媒，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出去。”

“你说，愿不愿意？”姜明玉问。

燕良霄眉头一皱，仔细思考着他的话语。

只是这灵媒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灵媒是什么？”

但在他谦虚询问之后，对方反而沉默，呼吸急促得很。

这是何意？

“灵媒，你不懂吗？”忽得，姜明玉叹一口气。这声叹息红幡外传来，带着一丝迷离感，燕良霄听不真切。

“不过是为了防止你会，伤害我所以才试试，难道你不敢吗？”

防止自己会伤害他，这灵媒是这用处？

燕良霄迷茫，沉下脸来，张口想要询问，却又闭上。这是为何，他既然怕鬼，若是真怕了自己，做什么说喜欢他之类的事情了。

“不要。”燕良霄虽不聪明，“想得美。。”

他不知道这灵媒是什么，怎么敢去试。

姜明玉晓得他不愿，却只是极轻的笑了声，似乎很是开心。他闭上了眼睛，说着：“那呆着吧。”

他的吐息，每一次都很绵长急促。燕良霄以为他，真的就这样睡了，竟发觉出了些愤怒感。

这里黑漆漆的，他在外头睡得很是香甜，却把自己当成禁脔，禁锢在此方天地。

胸膛仿佛被用力震动，记起在宫里的种种，他不明白。

或者是非常的不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唔，初次相见。

姜明玉刚从外面回灵都，少年耀眼的如太阳，走到哪都受女子欢迎，他不喜欢。

感觉到一种困顿。

燕良霄闭上了眼，故意学着他的吐息，脑海里的是谢婉吟，一会儿又变成了明妃。

他无法理解对方话里，究竟是有几分真假，明明他们相识不过十五年之久。

在这十五年中，没回相见都是争锋。

仔细想来，十六岁时初见，十八岁入宫，原来他认识他已有这么久时间。其实是，在争夺女帝一人的无边宠爱里，姜明玉不过手下败将。

红幡里静默着，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燕良霄忽得听见了一声，既艰又涩，似是逼入绝境。

“良霄。”

“你当真一点都不，从未喜欢过我？谢婉吟她上战场了，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谢婉吟这三个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明妃说道。

燕良霄一怔，眉头皱了一下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明玉听见这句话后，竟是笑出了声来，他没有再说喜欢自己，上了战场，燕良霄用他的眼。

在战场上燕良霄见到了另一个他，眼睁地红目睹看见谢婉吟与他的一切。一开始是气愤，后来是难过，再后来……

姜明玉面色漠然地上着女帝，谁能想到明媚，他上着谢婉吟只是想着。这个女人曾被，燕良霄给碰过。

眼中目睹谢婉吟，怀孕后是如何得艰难燕良霄很无语，失望透底，不知从何发泄。

姜明玉与他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刻不停得关心着他的爱人。许久，才喊声：“如何？”

这一声平凡不过，但传到燕良霄耳中很是刺耳，像是魔咒，令他身上的魔性大发。

可没有表现出，只是闭着双眼，忍耐着暴戾，极勉强地不去回应他，得来姜明玉一声：“你讨厌我？”

直到有一天燕良霄他，彻底迷失在了这片红幡。其实不是迷失在了红幡之中了，姜明玉亦不知，这一切是如何，究竟是如何变成如今。

他答应了对方。

究竟为何会答应了对方，大概是因为想要报复这个人，灵媒不过是为了差遣指使他罢了，可这黑暗。

燕良霄熬不过，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多书读得多的人，无论是谁——

他都会同意，只要这个人不是变态，或杀人狂魔，或大奸大恶之徒。

更何况……对方说喜欢他。

想到这里，自己最是恃宠而骄意顺着杆往上爬去。反正他是鬼，对方是人，再怎么说害怕的事情，肯定也是对方在心里会怕自己。

他从未想过，灵媒是为了救人，姜如玉用命，只是为了换他回来，可回不来，他已被污染了。

若不入鬼界，若不洗孟川忘途水，只会——

变成个怪物，他的灵体就似乎被无数黑色魔气牢牢缠住、束缚，成了远在魔界，躲在黑色之后人的傀儡，他不想变成一个魔物该怎么办？

这究竟是，是什么？他不理解，不明白。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缠在他身上、成了姜明玉，却不是他，却不再是燕良霄了。

像是在大梦一场，面无表情地插进胸膛，临死前，却不想再移动了。

他出来了，恰好看见姜明玉倒在血泊。衣襟的液体往外冒着，他快死了，燕良霄知道，原来杀了他就可以出来。

可自己却，没有事情。

姜明玉：“别走。”

不走吗？

怎么可能，他出来，不就是为了离开这具身子？

成了鬼，身子空荡荡，胸口空荡荡，可为何他的心口，竟然会这般疼，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要杀一个人。

不明白不理解他究竟为什么要杀了这个人，可他还是杀了他，用这幅无形的身子将人杀了。

“你是谁？”看向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鬼，他一脸眼睁睁看着，缠住公子谭的脖颈，竟然就这样将他杀死了去。

画上，涂着浓浓的黑色的毒液，这墨液顷刻间可以将一个人杀透。

原来，在这具宫殿里，除了自己这个鬼之外，还有其他的恶鬼，不忍离去，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这个皇族。

仕女图上缠住斑驳裂痕，这画就这样的裂开了，这段属于燕良霄的记忆，萧绮玉仿佛真成了他。

可他知道，那个浅笑嫣然，清透眼珠像繁华琉璃的燕良霄，已经被这恶鬼吞噬，彻底消失在了这幅画里。

女帝招来道士，将恶鬼封印在画中，也将她最爱的人封印在了画里。

东殿的尸体永远不会复活，明妃也死去了，何为灵媒？

庄周梦蝶，灵媒像是两只蝴蝶，将生死分别的二人缔结契约，死了的人，也可以留在这人世间，享受活着的人的阳寿。这灵媒对鬼是大补的，但对活着的人，确是大凶的。姜明玉只是希望能在生前，留住这具亡魂；能在死后，用这契约找到燕良霄。

没想到却因为这契约，他一起死在了恶鬼的口中。

若是知道结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愿意做到如此？

萧绮玉胸口发闷，生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明妃爱着先皇后，何尝不想飞蛾扑火，梁祝尚能成为蝴蝶相逢，那他们二人又能否在一起？他在皇后的身体里，看见这桩旧事，就连他也不清楚，燕良霄对姜明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同意这个请求？可在被恶鬼吞下的时候，燕良霄却没有第一次时那么害怕，因为这一次，他死的时候，终于有人陪着他。

或许他也可惜过，若是在遇见谢婉吟之前，先认识了姜明玉，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醒了？”

顾淮桑对他挥挥手，脸上似乎有疑惑，目光落在他，好像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现在你还认识我吗？”

“我这是怎么了？”

萧绮玉扯了扯嘴角，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他想要起来，却感觉全身上下剧痛。

顾淮桑见他想要起来，便伸出双手硬生生将他按了回去，摇了摇头：“你差点被鬼上了身子，现在恶鬼已经除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明妃呢？”

胸口分外茫然无措，忽得想起来这场梦，萧绮玉忍不住想要求证，这一切是否是真的。

顾淮桑眉头一蹙，说着：“明妃被刺杀了。”

他不是刺杀的。是将身子借给燕良霄，燕良霄走火入魔，担心自己将这后宫中的人给屠了，甚至是将女帝也给杀了，鬼在世间格格不入，被所有活人排斥，他想要让别人也变成鬼，这样的话多好，可他尚有一丝清明，就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杀了，回过神来时才知道将姜明玉给杀了。

可姜明玉说，不怪他。到这个时候，燕良霄才有些后悔，没有对姜明玉再好一点，他们公用一具身体的时候，他却故意抢占着，甚至还恼怒姜明玉不愿意让他和女帝睡觉。

姜明玉：“不许用我的身子和她睡觉!”

燕良霄冷哼一声：“这我的身子。”

姜明玉：“你敢和她睡觉，我晚上就……”

燕良霄沉下脸：“就什么？”

姜明玉笑了一声，这笑声不重，但足以让他听见接下里的话：“就满足你。”

燕良霄抿了抿唇，幸而他是鬼，不会脸红：“放肆！”

像一场梦。

他从梦里醒来。

或许，也可能，燕良霄是喜欢过姜明玉的。

萧绮玉张了张嘴，发出声音，十分艰涩：“安葬了吗？”

顾淮桑：“已经安葬了。”

萧绮玉死死掐住掌心，胸口违抗着那股疼痛，这是燕良霄的情感：“他一个人？”

顾淮桑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理解，语调有些困惑：“尸体送到帝陵去了。”

仔细想来，按理说被恶鬼吞噬，燕良霄彻底融化为恶鬼的一部分，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可这恶鬼的梦境，都是燕良霄的记忆。

只有一种可能，或许他还没有消失，而是被恶鬼裹挟，藏在了这个鬼修的识海里。至于姜明玉的魂魄究竟还在不在，就不知所踪了。

萧绮玉想起来仙试，胸口有一些困顿，说着：“现在是几月几日？”

顾淮桑仔细思索：“十一月初一？”说着，他用抿住了唇，睁着一双波澜泛起的眼睛，看向萧绮玉。

顾淮桑：“外面现在还在打仗了。”

萧绮玉有些疲惫：“公子谭呢？”

顾淮桑露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笑来，略有所思，语调有些好奇得说着：“他还活着，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萧绮玉抿了抿唇，面容上有些怅然：“他曾救过我一命。”

“从第一眼见到他起，我就觉得他可以与我相好。”

说着，见到顾淮桑的神色，萧绮玉有些尴尬：“别这幅表情。我是说，我只是想报恩罢了。”

顾淮桑听见他的声音，勾勾嘴唇一丝幸灾乐祸，说着：“你怎知道，人家是否愿意跟你……做个朋友？若是不愿，你也还是不要勉强，到头来招惹厌烦，不也没有用？”

这是什么意思？萧绮玉不免有些不满了。

“不试试怎知道？公子……你呢？”

顾淮桑的眼中弥漫上一丝迷茫来，喃喃自语：“仔细想来，我倒是没有想做的事情。”

萧绮玉抿抿唇，试图张口说出句话，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做些什么的事情：“这一日日地公子只要，不难过，不就好了？”

顾淮桑露出个笑来，说着：“快去吃饭去，想这么多干什么，等会儿陪我看蹴鞠去。”

话音落下，萧绮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见到他眼里的明光，自己却是一副唇色惨淡，大病初愈的模样。

见到他笑，萧绮玉怔了一怔，眼中升起来一些波澜。在姜明玉没有对燕良霄一见钟情时，也是这般的耀眼像个太阳，客他最终，却将少年意气给消失殆尽。

良久，萧绮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门边，推开门来，一滴冰水滴到头上来。

不知不觉间。天地隆冬如冰水，沉沉来临，灵国的寒风瑟瑟，吹起来了，或许是被鬼魂缠上过身子，指尖也带了丝冰寒。

在这一方世界里。

原也有这番河山！

数日前。羲和国的说客联合姜国，白洺国，乔国，幽国另外四国，讨伐灵国。幸而灵国的武力强盛，勉强将五国大军压在白水城外，以黄石道为界，五国占据王典，龙庆，平岭三城。

得知公子谭欲要前往前线，萧绮玉忍不住气恼，想要对公子谭无声嘶吼。他还是坐不住，这几天下来，他也知道了这个公子谭的弟弟，虽然生得金尊玉贵，外貌颇为唬人，但实际上很好说话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萧绮玉知道消息憋了半天，就不行了，听说宫外已经开始征兵了，他问过了，太监也是可以去的。

迈着脚步，他的目光落在顾淮桑的身上，见他还在喝咖啡，张了张嘴：“公子，我想要参加征兵。”

顾淮桑抬了眼皮，看向萧绮玉，眼神中带着几分迟疑，面容上却仍是一片自在，虽有波澜泛过。

静默片刻，他道：“随意。”

这场仙试本就是以那幅灵国古物——也就是仕女图为阵眼制造出来的。这幅仕女图在被天音宗弟子得到后，一直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就被上交用来做古物媒介了。

可没想到，这幅画中本就封印着一具灵体。但这个恶鬼早已陷入了沉睡，约莫千年都未曾醒过。等到这次因为仙试的时候，这只恶鬼才醒了过来。公子谭原本就在白水城战死，被刺客杀死，这是主角受必须要做的。

见到萧绮玉要去战场，追主角受，他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了些同情，心里想着：“他最近也算得上是深得我意了，只是没办法，谁叫他，也只是一个被剧情操控的npc罢了。”

顾淮桑摆摆手，善解人意得说着：“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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