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地牢里，平日里，萧绮玉要作的就是做一个孟央身边的一只狗腿。他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明白孟央，就比如现在。

孟央因为同萧绮玉走得近，他的目光落在十五岁的青年的黑色睫毛上，现在这些睫毛浓密而下垂。在往日的时候，像是第一回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虽然浑身是伤，但是至少这份浓黑长睫微微挑起，而自从被自己割了一块肉后，眼帘中的那份神采不复往日，透着一股浓浓的怨郁之气。

孟央升起袖口，他坐在床上，另一边坐着的人正是白皓。白皓也不怎么在意萧绮玉，他和孟央是朋友，怎么被关进这里来的？他是被朋友拖累进来的。

其实，孟央将玄中狐女一族给剥皮拆骨的事情，这件事情还得追上二十年前已经被世人的记忆稍微褪色的往事。白皓的事情落在萧绮玉的身上去，他并不在意这只妖，他们不久后就会被放出去。

至于这只妖……天微山中也不乏单独的牢房，但那些都是给罪无可恕的死囚住的。当然也有重点看押的犯人，但是像被关在这里的人，或许都是为了按罪行关在一处的。这也是为了节省地盘，毕竟人界这般大，罪人如此多，他们这儿也不是什么死囚房。

这牢房中的人，都是需要重点看管的对方，但是或许不久之后就要被分到东南西北去。至于被流放到哪里去，当然不会是留在天音宗了，多半是被控制后流放到哪里去卖苦力。

孟央笑了下到，他的声音响亮，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道：“那也没有用啊，我也只是看他这张脸有些讨厌，所以就将他的脸给修整了一下。”

萧绮玉的耳边是别人的吵扰声，他盼望有人来救自己，可这世界上且会提到他自己这说话的人只会道：“我们这屋子里，就是这样的，谁看起来不顺眼就要被投出去。知道吗？”

他的下摆挨着灰扑扑的地板，听话的点了点头道：“对，对。”

楚绵泽笑了一笑道：“这么贱啊，”

楚绵泽的视线落在对面的萧绮玉的身上，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道道：“愣着做什么，啪……啪……”

萧绮玉又挨打了，楚绵泽挑着他没有坏掉的那一边扇了几巴掌，这不是一个突然的场面。

最近这几天他已经挨了十几次的揍了。

萧绮玉忍耐着闭上了眼睛，掩藏去眼底的阴鸷之色，他一边被狱霸们欺负还要在口中喊道：“小狐是个废物，楚天师打得好啊，用力点，再用力，狠狠打小狐呀。”

昨天挨打的伤疤还没有好，今天楚绵泽又用力扇了几下，在萧绮玉挨打的时候，孟央就和白皓坐在一起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孟央知道，楚绵泽这么用力的扇打这只妖，其一是为了发泄被关在这里不满，其二便是做给他看得，毕竟被关进了这里后，他们就有了案底，像楚绵泽这种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庶子当然受不了了，

萧绮玉最近没怎么吃饭，在监狱里面，一有了伙食进来就被其他人抢走了。他如果想要吃，就比如现在，就要轻轻地伸手，因为孟央说过他的这张脸太丑，他就要抬起袖子将脸挡住，低声下气地去扯对方一截裤子上的衣服道：“小狐想要吃饭。”

孟央将盘子扣在萧绮玉的头上道：“吃吧。”

所以此刻落了一地的菜饭，萧绮玉他没有去往地上的剩饭捡，他也不在意自己现在掐媚的摸样有多么丑陋。他浑身无力因为这几日吃得少，可无论如何自己绝对要活下去，无论活成什么摸样都要努力的活下去。

孟央的腿边放着九层高的饭盒，虽然修仙之人可以吃辟谷丹，凭着周生灵气就不容易挨饿。但是说到底不是真正的仙，所以仍是需要进食的，修为越低饿得越厉害。

萧绮玉盯着那几层高的饭盒问孟央道：“我可以吃那些吗？”

孟央瞧着萧绮玉滑稽的摸样后，他转头问白皓道：“你要给他吃吗？”

白皓看向孟央后，摇了摇头道：“不要。”

孟央听见白皓的话后，十分满意地扯了嘴角微微地、淡淡地笑了下而对萧绮玉道：“吃地上的这些吧。”

萧绮玉面无表情，虽然这确实是他自取其辱，可前几日的时候，孟央还是愿意让他碰那饭盒的，还是他自己躲在墙角里饿得不行的时候，被楚绵泽喊了过去，当然吃的跟他现在吃的一样，他吃的是掉在地上的嗟来之食。

可不吃就会饿死掉啦。

萧绮玉捡着这些食物吃的时候，监狱的门忽然打开了，他的视线都在这饭盒上埋着头挑拣的地上的伙食。

白皓的脚腕很是白皙和清秀，藏在裤腿里面，这份颜色同她的眉目一样的清秀。这是一个让阶下囚为之着迷的干净感，萧绮玉停顿了一下，略觉得不屑。

他同自己一样不过就是个阶下囚罢了。

顾惊觉进来了，他没有去望地板上那个瘦削的背影，而是望见这监狱中的一截床榻，却也没有觉得多少惊讶，不过就是用储物袋装了个床进来，而萧绮玉在他的眼里，同那些灰衣者也无甚区别。

林弗望向白皓，他们已经有多年没有见过了，多年前还是稚嫩孩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变了许多，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变，白皓的身形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的清瘦，手腕瘦削，指头骨修长的摸样。

白皓手指头被孟央的衣服碰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孟央身上去，虽然孟央父母双亡，但他自己却一直很佩服对方，能够这样硬着骨头，就算是拢着一口气，都能够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像是一颗入了污泥沼泽的荷华，总是能够悠然生长，慷慨的去解灵。

其实在往日里，若是遇见没有犯过事的桃树妖，孟央甚至还出手相救过，甚至惹得桃花妖的心落在了个捉妖师的身上过，白皓的视线落在萧绮玉的身上，他的睫毛微微得颤动了下，可确实，这只妖的品种贱了些。

顾惊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囚牢里还有这样蹲在地上慢吞吞剑垃圾饭吃的人，他觉得萧绮玉身上的衣服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但是这牢房中关着天南地北的人，倒是再奇怪也是可以容忍的。

他望向长条的两位少年和其他几位除妖师，视线在他们身上掠过后，看向作为主犯的孟央笑道：“孟天师，许久没有见过了，上次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可小惩还是需要的罢？几位，跟我出去吧。”

“好”，孟央看向顾惊觉，听见他的话后点头后，忽然问道：“走之前，顾道友，我可否问件事？”

顾惊觉心里也没什么意外，他知道对方肯定想知道这“小惩”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孟央的这件事情，只要有点耳风的都听说过，恐怕对方得去妖门走上一趟了。

他想想也知道，非亲非故的，就算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天师，但是门主怎么可能会去保住一个灵朝的走狗去？孟央既然同白家的关系好，就算要捞，那也是仙盟的事情，同他们天音宗有什么干系？

顾惊觉的思绪仅在一瞬之间，却也慢条斯理地“好道友”的摸样告诉对方道：“我其实也不知道门主和掌教的意思，不过今天妖门来了使者，孟道友多保重。”

孟央听见他的话后，面上的表情却也没有多大的意外，有几分的了然，这一劫确实躲不过，他早有预料，他最厌恶的就是毛绒绒、油腻皮之物，孟央的视线落在萧绮玉的身上道：“它怎么被关在这里？”

顾惊觉听见孟央的话后，他不觉得将一只妖关在捉妖师这里有什么不妥，毕竟往常的时候，像他这种惹了众怒的玩意，多半是要遭受几顿私刑的，如果能撑得过去，当然就是属于对方的命硬了，可像这位……顾惊觉担心这废物一样的东西，他还能经受得住什么样的刑罚。

灵气味弱的要命不提，身子板不扛打不说，就算拿块石头砸上去恐怕都能打死的玩意。

这家伙有什么用处呢？

顾惊觉望向身侧的林弗，他相信对方也是这样子想得。他的视线又落在萧绮玉的身上去，不过对方这次的运气确实不错，毕竟对方可是有了妖来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