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说起来，洛大哥他们已经去了两天了，要不咱去看看？”
“……”洛归叶扶额，“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最后才告诉我！”
“是只黑鬼，他们没事。”九方靖珩简短道。
“那就好。”洛归叶心有余悸，又白了一眼白儒宁。
然而这一眼却让白儒宁跟见了鬼一样，指着洛归叶震惊的说不出话。
“别那么大惊小怪，我们都一样。”
洛归叶在洛府时确实很乖巧温雅，但他本人不是真就成个温柔面瘫，他不相信这世界有人没翻过白眼，除了婴儿！
“啊！对，对不起！”
几人才刚看到隔壁镇子的石匾，一个衣衫破烂满身脏污的女孩撞到了洛归叶身上，忙道了歉惊慌跑掉。
洛归叶拍了拍腿上的污泥也没多说什么。
“怎么走这么急？”白儒宁嗔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倒是九方靖珩多看了那人一眼。
浑身戾气，又好似挤压在体内，若是一不留神没了，怕是会直直成为厉鬼。
“九方？怎么了吗？”
两人回抬头就见九方靖珩还在看着那女孩离开的地方。
“没事。”九方靖珩回神，几人继续前行，低头兀自思索着。
幸而几人并未寻找太久，洛归霁众人就在城郊废墟，刚进镇子没多久就能看见一群白衣弟子，里边还扎了俩黑色的显眼包，特好认。
影洛和桐生的职责本就属于暗卫那一挂，虽然两人的行为半点不沾边，但还是象征性的一身黑。
“兄长！”洛归叶带着两人凑了过去。
几个弟子看了他们一眼便扭过头去。
目光严肃的盯着面前一口黑漆漆的枯井。
“发生了什么？”白儒宁伸出手指戳了戳洛归霁的胳膊，好奇的探出头来。
“我们找到了那黑鬼，现下应该就在这井里。”洛归霁面容有些严肃，毕竟这还是他一次直面修真界真正的鬼怪。
“有什么线索吗？”洛归叶。
洛归霁捏了捏眉心，将几人带到了一边，这事本来就轮不到他们出手，此番不过是来长个见识，自然也没人拦着他们走远。
“我们在镇上呆了两天，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
两月前有一富家小公子独自一人来到这边镇，自称是来游玩，也确实如那些纨绔哥儿一样胡作非为一月。
直到半月前好似失魂了一般常常在夜半三更从居住的客栈跑出，周围的人见的多了也就起了疑问，偶次跟了出来到这井边，不过见人没做什么就不在关注。
之后这人凭空消失了一个礼拜，直到今日辰时，他的尸体被我们从这井中打捞出来。
至于另一件事，就是这井，这井是三月前被荒废遗弃的。
镇上原本有个黑脸的乞丐，曾经喜欢逗留到这一带，因为这井是无主的，便擅自做主当成了自己的。
虽然没有阻止别人来打水，却总是站在一旁盯着，镇民们对此有很大意见，也很讨厌这个乞丐，便渐渐不再来了。
而后那乞丐在一月前先一步失踪，至今仍未寻到。”
“这么说来一死一未知，而这井中的冤魂极大可能就是那位富公子？”洛归叶摸摸下巴。
黑鬼，顾名思义，活人死后留下的魂魄，由于怨念太过深重而导致脱离六道轮回，飘荡在凡世，直到怨念消散才能再入轮回。
除鬼好办，就怕鬼执念太深生出些其他能力来。
“这二者可有何关系？”九方靖珩蹙眉问道。
“这个倒是没听街坊说过，应该是没有的。”
得，这不就几乎没线索，除了知道是谁，在哪，怎么弄出来，怎么灭，事情怎么回事或者为什么出来为祸，啥都不知道。
“那你们在这是？”几人困惑了，就在这杵着？
“他们说这鬼可能会在夜间出来，要在这守着。”
扭头一看那边几位师兄面容凝重，手指翻转结印不知下了什么阵法，便一同过来坐下歇息。
“等会几位师弟在一旁歇着就好，一切交由我们几位师兄。”
旁边的师兄又递来几壶水，“你们先喝点水吧，咱们还要在这待上许久呢。”
“多谢师兄照拂。”
直到月上枝头，阴气略重，那井口忽的冒出浓厚的怨气。
“要来了！你们几个人躲远点！”
几人灵力低微，实在是只有拖后腿的份，于是听话的往后蹭了几米。
那怨气几乎化为实体，浓厚的好似能够滴出墨来，铺天盖地般由井口奔涌而出。
“这么重的怨气，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白儒宁震惊住了。
“怎，怎么会，没有完整的灵体？！”一位师兄瞪大双眼看向手中，指尖的符纸才烧了一半。
这是用来确定鬼魂的具体位置的，可此时符纸给的结果却令人大为震惊。
到处都是，又……都不是！
“不，这些怨气都是，又不是，它没有‘实体’。”
洛归叶几人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为:天、地、命，而在人死后，天地于七日内分别散去，只余命魂，这时便被统称为“鬼”，而这命魂就是鬼的“实体”。”
这是九方靖珩头一次说这么多话，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团黑雾，他正在纠缠着那些弟子。
“命魂不为凡人所视，而灵气着身者聚以灵气覆眼可见。”
那些弟子明显还应付得来，九方靖珩没再去看，又解释道:“鬼也有分类，为鬼魂，鬼灵，鬼物，鬼怪。
面前这个只是最低等的鬼魂，一部分会进入六道轮回。
一部分死后怨气极重，会留在人间伺机复仇，亦或是寻找替死鬼，附身至人命魂消散，完全代替。
这类方法极为阴损，命魂消散不入轮回，为正道所不容。”
九方靖珩顿了顿。
“他应当具有较强的幻术，附近村镇的鬼魂可能就是被他的怨气所侵蚀。”
说到这，九方靖珩似乎想到了什么般思索着。
“他在找人！”洛归叶抬头看向九方靖珩。
二人异口同声道。
“也不一定是人，或许我们可以问？”洛归叶挠了挠头，“我有些想异天……”
“不，这个方法可以实践。”九方靖珩转头看向洛归霁，“你知道“他”的身体在哪吗？”
“跟我来。”洛归霁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带着几人往停尸间去。
“天魂与地魂会在人死后七日内存在，而那位公子哥也就是一个礼拜前失踪，如果猜的没错，现在这二魂应当还在。
我有一术名为入梦，可令修者入死者三魂，便寻往昔，只希望此人天地二魂中的记忆还未散去。”
九方靖珩边走边向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洛归叶悟了，这种法术挺好，这么说谁若是有冤情，便都是可借助这一法术来洗脱吗，甚至还能窥探到某些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九方靖珩一看人布满狡黠的眼眸便知人想歪了，他眼神有些复杂的解释道。
“此术并非所有人都适用，其一需为死者，其二需三魂皆在，记忆仍存，其三，”九方靖珩抿了抿唇，“需此人心存信赖，允许放行，方可入其魂探查。”
“且，若此魂本体修为高深，死后鬼魂中或诞有奇法异术，极有可能导致入魂者遭受反噬，神魂受创。”
他踌躇半天又补充了一句，“这术法使用入了他魂后将会封闭体内灵力与外界五感。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时装作信赖允许你入魂却不代表他真的视你毫无芥蒂，这术法虽好，入了他魂却是真正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是基于那人天地二魂几乎半散，并且生前凡人，命魂只有幻术这一样能力的情况下，他才敢带着几人尝试。
几人看着面前残破身躯，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猛的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面前之物称不上人躯。
一缕缕破烂的衣物勉强缠绕在尸骨上，其上卷着肮脏的污泥，再不见原本的颜色。
浑身上下的皮肉已经糜烂碎掉，由泉水浸泡几日的身躯裸露着森森白骨，肢体零散落着，甚至一只脚骨不知所踪。
停尸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却丝毫不见血腥味。
整具尸骨无一丝血迹，不知究竟是遭难时被放了血，还是被泉水尽数带走。
“这，这真，真的能认出来还是谁吗……”白儒宁震惊的有些不知所措。
洛归叶也震惊的说不出话，他上辈子是中医学院的，但那时学院讲究“中西并重”，而他为了涉猎更广了解更多，常常私下补课，将这四字实践。
并且中医学也有“正常人体解剖学”之类的课程，他实践课上过很多次，见过无数人的躯体，甚至是上手解剖过完整尸体。
却从没见过这般惨状的躯体。
这未免有些太过残忍，像是为了爆发心中的怨怒一般，折磨成这般模样。
又于井中浸泡这般久，根本无法再看出死者生前受到了何种伤害与折辱。
“他的双魂还在，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九方靖珩使用灵力将人的二魂凝聚而出。
此时灵力着上双目便能发现，一道道淡白色的莹光由尸身上流淌而出，汇聚成一汪溪流，慢慢凝出一道人影。
那人周身透彻，面目清和，瞧着并非大恶之辈，甚至那五官称得上周正无辜。
此时正目光涣散的视着前方，双手叠于腹前，脚不沾地，其下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