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落魄的公子无处可去，晕倒街头，恰好被四处流浪的乞丐瞧见，便带了回去。

一来二去两人成为好友，还认识了那乞丐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公子常常掏出银子接济乞丐。

洛归叶觉得有些眼熟，那小姑娘很像那日撞进他怀里的那位。

不久后一位纨绔公子出现在大众视野。

他知道，二皇子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定觉得自己还躲着苟且。

而这时候，一个与他完全不相似的人出现在附近别的城镇才能最大力度降低嫌疑。

在这之后那些人寻不到他便迅速封锁周边通行，拦截所有进出的人。

这提前算是打了个小聪明，赌了一把。

毕竟他不能不吃不喝过这么久，小乞丐这里迟早也会被发现。

那井里的水被他的血染成红色，很久一段时间都不能饮用。

这段时间纨绔公子戴上面具改变口音，宿在边缘一所青楼里，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差人去买些东西，几乎毫不张扬，一直掩人耳目，隔段时候才住在客栈。

镇上多一个有钱纨绔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引起什么那些人的视野，那些人一番排查，也并未发现什么，便离去了。

那乞丐原本是地主租户的孩子，后来他爹因土地收成不佳少交了粮食，被地主残忍打死，而他逃了出来，自此远离了那破地方，到了这里成了乞丐。

而这纨绔公子，就是拿原来的乞丐，他拿着这公子的银钱出来掩人耳目，而自己则狸猫换太子做了许久的富贵公子。

那日盘问结束后，那群人抛出金钱诱惑后留下地址，这新上任的纨绔从未听过见过那么多金子，待人走后眼骨碌一转，起了坏心思。

那群人他打不过，守备也严，他自然偷不了，便琢磨着把那真的公子骗来。

那公子毫不嫌弃的办了许久的乞丐，整日披散着头发在井周盘旋，寻找四周可通行的道路。

直到这日他终于找到通行之路，因其山野悬崖遍布有些凶险，便被二皇子的人给忽略掉了。

恰巧那扮作公子的乞丐找来，那公子欣喜的分享了自己探寻的成果，准备今夜就走。

乞丐本来正在为接下来的事心虚着呢，现下一听，自己的大金票子要跑了，这公子没做几天就做不了了，他结结巴巴的说了有事就离开了。

回到客栈里后，青楼里跟来的姑娘便贴了上来，声声妩媚入耳，客栈里点着熏香，烟雾腾起，模糊了那不住交叠的躯体。

事毕，他愈发觉得机会不可错过，当即将人的恩情良心丢下跑去了那日说的地点。

透露了县令公子的位置，得到了一部分金子。

他其实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也不知道那公子究竟是从哪来的，但他不是没有脑子，就是那公子来了之后，这群人才跟到这地方的。

他甚至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既然那么多兵都已经追来了，那这公子肯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这良心没起来，也就不会太过于心愧。

想完他还朝地上啐了一口，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蹲在角落咬了一口手中的金子，笑容愈发扩大，毫不犹豫地将人准备夜晚出逃的计划告诉了众人。

甚至根本不在意那群人嫌恶的眼神。

·

洛归叶皱眉：“人心不足蛇吞象。”

“剩下的银钱待到我们将人找到后便会给你。”

二皇子所带之人全盘出动，整个森林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那公子扮作乞丐一路沿着悬崖边走，又是夜黑风高，根本看不清周围围上来的人。

当发觉到这一点时已为时过晚。

他哪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恨的咬牙切齿，既是恨那乞丐，又是恨他自己。

他恨！

他再一次低伏在地面上，黄色的污泥沾了满身，麻绳缚在他的腰身，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人拴在马尾拖着回到井边。

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这么恨。

第一次是背叛，第二次是灭府。

恨的不是二皇子，是他自己。

他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书读万卷无可实现，恨自己为何要从文！！

为什么到头来这么无力。

*

洛归叶觉得震撼的同时围观了一整场的凌虐。

不，应该说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毫无底线的发泄。

这已经不单是二皇子因为未婚妻婚前出轨而生气了，更像是随意找来一个借口，由此倾泻出他生活中所有的坎坷与不满。

洛归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几人。

白儒宁出来后还没回过神。

九方靖珩虽然没看到，但也隐约猜得出来，看向二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我没看到有用的。”

“我看到了……”洛归叶顿了顿，忍下胃中呕吐的欲望，合了合眼，“惨不忍睹。”

由法力铸成的漆黑密闭的空间，四肢皆被挑去筋脉，自两边脚踝处破开口子，鲜血徐徐的流淌着。

水珠一颗颗落在他的眉心。

直到他面色苍白，手脚冰凉到近乎毫无知觉，几乎是快要死去的时候，脚踝处的伤口被仙术止住了血液，两根手指粗暴的捣弄着。

本应感觉不到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刺进了模糊的大脑中，惊醒了过来。

接着他被挂在了冰冷的墙面上，恢复了知觉后便能清晰的闻到那腥臭的血气。

一枚枚生着铁锈的钝片被人飞掷而来，避开致命处狠狠的嵌进皮肉，他死死咬紧下唇，不愿泄露出一丝一毫令人屈辱的声音。

直到他的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意识再次模糊，口中的血液再也止不住的流淌而出，耳边才传来由远及近的长靴踩踏声。

“废物！”那人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令人阴寒颤栗。

那人伸出两根手指，似怜悯一般随意夹住了嵌入胸膛上的一枚铁片。

手指轻轻转动，意识混沌，那直钻心窝的疼意令他一阵恍惚，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那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成就一般疯狂的大笑着，“什么样的狗就得配什么样的鞍，懂了吗，苏学士，苏泯昇！”

说罢一手嫌恶的丢开铁片，拿了块帕子仔细的擦拭起那两根沾上血迹的手指。

“嗬呃——！！”听到这话的苏泯昇一阵挣扎，现在这“学士”二字就如同笑话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不住的嘲讽。

他恨，他恨啊！！！

他恨老天不公，恨世道不平！恨！恨他学了十几年的知识到头来一无是处！！！

他恨…恨他自己……

掺杂着血汗的泪水从脏乱不堪的鬓边滑落，学士一向骄傲抬起的头颅重重的垂了下去，眼中再无半分光彩。

所有的信念全部崩塌，了无生的意志。

“小叶子？”洛归霁迟疑的唤了一声，究竟看到了什么？

“啊，兄长，我没事。”洛归叶摆了摆头，看向那抹视线涣散的透明魂魄。

怪不得，怪不得这天地二魂对于人魂化为鬼物毫无反应，怪不得那人魂如此破碎……

“原来如此。”

听完三人所讲述的片段，几人也终于恍然大悟，将故事串联起来。

“那位二皇子带来的人早已离去，此地山高皇帝远，他想要复仇的人恐只能是那乞丐，而这乞丐也已被害，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吗？”

洛归霁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