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雾气散去,露出面前金碧辉煌的阁楼,白儒宁面前正是一单紧闭着的木门。
“嘶,这……?”哪儿?
脱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门房里便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
“我不嫁!爹爹,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来自姑娘撕心裂肺的吼声。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嫁过去就是富足一生不愁吃喝,总之,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呃……”白儒宁算是明白了,合着是在这上演狗血剧呢?
白儒宁不知道为啥直接出现在这,但是既然来了,那肯定跟这俩人其中一个有关,那糟老头子就不说了,这姑娘看上去更像一点。
那姑娘一番下来心如死灰,又无人相言,蓦地想起了暗恋的公子,悄悄跑了出去。
一路尾随那姑娘许久,才终于见到了那位公子。
二人竟都是那痴情人儿,一番商量下来竟通晓心意,直接想着逃婚私奔。
姑娘他爹发现了当然不同意,任谁他爹估计都不会同意自搁女儿想跟别人跑。
当即怒气横生,一吼令下,姑娘被带回了家,公子却被狠狠打了一顿。
原来那姑娘他爹是朝中二品大将,联姻对象正是当朝二皇子,皇位争夺者中最具可能性者的其中之一,那公子家却只是小有财富的县令,如何能有反抗之力。
被带回家后,那姑娘被锁回闺房数日,其父当真心狠,道婚前不允踏出房门半步。
门外安插数十护卫。
二人都未死心,姑娘曾多次试图出逃,然而小女子之力无法抵御门外之徒,满心绝望。
公子养伤半月,待身子好了便出走到处打听那姑娘的事,得知其被禁足家中,也是心焦气躁,偷偷托人递了信想要再见一面。
这番举动也终于引来了二皇子的注意,被人游街时给听到了,立时安排人去跟踪盯梢。
那信件却也被成功截胡。
白儒宁一看,心下了然,这后续如何简直一猜就出来,但为了真相他还是跟着走了一路。
那公子收到了回复满心欢喜的捧着礼物前去寻人,谁知面临的却是几十位武林高手。
“大胆!何人胆敢擅闯小姐闺阁?!”
面上的笑容凝固,手中捧着的泥塑落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二皇子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那尚书本想着将这人打了一顿,能让他知难而退,再不济家中修养些时候,最好不要出来晃荡,免得被抓住了把柄两方都不好过。
哪知此人恢复迅速,毫不悔改,竟是舞到了正主面前。
以二皇子的手段,那公子当场就被折磨了个半死。
那仆从拿着板子未懈怠一丝力气,重重砸在人身上。
鲜血四溅,口中牙齿险些咬碎才止住□□。
那尚书无可奈何,面上也带着薄怒颤微劝道:“殿下何须动怒,三日后便是大婚之日,千万莫要让这新婚之地染上了无关人等的血污。”
“哼,本宫倒不知此人如此大胆,若是不好好教训,省得还有下次!”他俯视的眼神是那么的轻蔑讥讽。
“小子!还不快向二皇子殿下恕罪!”那尚书眼看人在气头上,便转了矛头。
君子倔强,不肯低头,落在背部的板子便挪到了肩头,使他不得不低下去,嘴角溢出残声:“我,哼……不!”
二皇子额上青筋直起,手边的扇子抵在人下巴,眼中满是嫌恶:“你很喜欢那女子。”
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那公子眼瞳微缩,浑身抖了抖。
“停!”二皇子丢掉了手中的折扇,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似是沾到了什么极度脏污的玩意般,“把他带进去!”
那尚书听到这话也是浑身一颤,自觉退了下去,他已经选了队伍,他不能违逆他的主子。
这话一落,数人齐齐上手,将他带进去丢到了屏风后,是他心上人的闺阁。
二皇子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了内室。
“殿下~”
是他心上人的声音,却又不是,他从未听到过她这么妩媚的声音。
明明该是热血上头,可他此时却浑身冰冷。
二皇子:“怎么?等久了?”
“那当然,殿下你去哪了?怎得都不带上人家?”
公子犹如冷瀑淋身,止不住的颤抖,他想挣扎,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此刻是那样的刺耳。
“诶呀~”
“这么急?”
“当然,你都冷落人家许久了~”有些委屈,更多的却是勾引。
……
“啊,快点啊,哈,要嘛……”
“你就这么饥渴?骚货。”
不堪入耳的程度堪比那贵楼的魁首。
他紧紧闭上了眼,不愿再听这浊乐。
白儒宁在进了屋子之后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听了一场活春宫!顿时耳红赤目,羞涩难当。
他有些可怜的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如玉公子,明明长的也不错,也已经高中,差一步便可入朝为官大展宏图,才学当的了上乘,可惜了被人如此对待。
那公子此番怕是会以为是这女子先手背叛,透露了行踪,故意引得他来上演好戏,使得二人万劫不复。
又怎知他因涉世未深,不懂官场,早被那二皇子发现,信件调包。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这般也当算断了这段不能成的缘分,合该从此远离不复相见,一路青云直上啊,怎就做了纨绔横死他乡?
莫非是逢此大难断了弦?
白儒宁不明白了,打算继续瞧着。
毕竟出了这种事,他都不能保证心里平衡不去报复,甚至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无其事的退出。
这要是谁敢这样对他,他铁定是不会原谅,给他下点绊子才好使。
公子被丢在了大街上,为了不丢尚书府的脸,特地丢在了县令出门必经的大路上。
被无数人围观私语。
其实那公子平日虽爱开些玩笑,但为人乐善好施,也帮助过许多人。
而今这般惨象摆明了是比人家官更大。
民奉官言,不敢相助,生怕麻烦惹到自己身上。
心灰意冷不过如此。
那一瞬间他便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官要逼民,民无力违抗,又如何违抗啊……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人的眼睫,他的身下血水蔓延开来。
“诶,下雨了,得赶快回家收了衣服烧饭去。”
“散了散了,这雨估计越下越大。”
“……”
旁边的人很是哄闹,没多久就散了个干净,公子,也许现在可以说是落魄人,他并没有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也不想去听。
白儒宁陪着他在雨中淋了一日,虽然他是旁观者,却依然能感觉到雨水的冰冷及分量,浓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这一日,县令注定不会出门,他在路边躺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小喜子急匆匆的跑来。
他寻了整整一天才将人找到。
强支着眼皮的落魄者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彻底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眼前的画面倏的散去,白儒宁迟迟缓不过神来。
往日的相助情分皆化成流水付诸东流,无人敢替他谏言一词,无人愿上前扶持。
多么的令人窒息啊……
*
“在那,追上他!”
粗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洛归叶耳鸣一瞬,抬手拍了拍耳朵,转头看向那边。
锦衣公子浑身被血液浸透,趁那些人被引错了方向,偷进了院墙,留了绑着水桶的绳子躲了过去。
他不敢公然出现在人前,在井里躲了一天一夜,等到那些人以为他不在这里,去了别的城镇才出来。
顺着绳子爬到了井口,抬头就撞上了一个黑脸乞丐,吓得他差点手一松又掉下去。
“你怎么在我的井里?”那乞丐语气不善道。
他在水中浸了一夜,这会才刚到早晨,凉风阵阵袭来,冻得他一个哆嗦,“抱歉兄台,借了你的井,我可以付你银子作为补偿,麻烦不要告诉别人。”
他爬上岸,卸力坐在井边,浑身湿透,他已经整整四日未曾进食,在逃亡这三日有余,饥寒交迫。
“可以是可以,一锭银子。”那乞丐翻身坐在井边,不怎么关注事情缘由。
那公子松了口气,一锭银子对于逃亡路上的他显得有些勉强,但命更重要,他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如此,多谢兄台。”
待衣服干透后他便离开了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便向那乞丐讨了附近的地图,打算出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
一路顺着小路摸索,直到确认那些人真的离开了,他才回到井边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肚腩便泛出叫声,小公子脸上泛起浮红。
几日来精神紧绷,根本不敢在人前暴露,也因此没有粮食补给,现在一泄劲就成倍返还,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梦里阴寒的气息逼近,他迟疑的反问:“真的逃出来了吗?”
县令家一夜之间满门离世,那一夜,血液汇聚成河,而那二皇子轻蔑讥讽的眼神仍旧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