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洛归叶总觉得有哪不对，但又想不太清楚。

“管他呢，走走走，出去玩去！”

没心没肺的。

反正九方靖珩是随波逐流。

几人走出村子，这才有空来看看这镇子的样貌。

如今鬼灾已解，镇上便恢复了来往的热闹，叫卖声不绝。

白儒宁跑得欢快，四处乱瞧，见着什么都觉得新奇。

“阿宁，你先去玩，我去药店看看。”洛归叶有些心事，他想去找找那本《百草集》上的草药，没准还能碰到一些那篇真经上的奇药。

之前一直没有做新的丹药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自小研究现有的各类医书，对于大煜所在的那片陆地有所了解，因此才剥离出两篇以他当时所能够制作的丹方。

不过他那段时间没少囤药材，基本是能找到的，有用的，他都会弄来一些存个标本。

他至今不太理解的是在这片药材种类如此稀少的大陆上为何会有人能给他下这样的毒。

这样……几乎无解的毒。

都说毒株百米之内必有解药。

他寻遍大煜也未曾知晓自己究竟中了什么毒。

不知不觉间竟走进了死胡同里，洛归叶回神，九方靖珩好像也已经离去寻找于自己有益的东西了。

他正准备离开胡同。

「宿主，那里有家药铺。」

是一家外表看上去古朴灰蒙的药店，一眼望去只会觉得极其普通，甚至站在胡同外面根本注意不到。

若是有些门道，再看时便能隐约瞧出门府处氤氲的灵气。

门口有张躺椅，鹤发童颜的老者阖眸卧着，似乎未曾察觉到他人的光临。

“老伯？”洛归叶轻唤。

“想要什么自己去看。”老者未曾开眼。

心里明了几分，他拄着拐杖进入了店内。

药材分门别类放在不同材质的盒子里，大大咧咧的摆放着。

老者还在倚着日光。

“癸残枝？”洛归叶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这药材。

葵残枝，生性喜热，最好在极高的温度中诞生，着了风便要枯萎，又爱伴生出喜食它的蛀虫，娇贵之中又极难栽种。

是一味较为少见的药材，其培育需耗费极大的时间与精力，很难于野外生长，大都为精心培育制作，千株一用。

他扫视了一圈，基本上都是些不常见的药材。

《百草集》中总结了近千种药材的名讳、图解、药性、植法、喜好等，其中自然也包含了此类药品的泛用性与常见性。

可见其绘著主人对其的喜爱与珍重，将其视为毕生之心血也是应当的。

当初洛归叶初窥其中门道，所观之书不及其万分之详细。

他眸中含着疑惑与震撼，又瞧了那老者一眼。

“柏芯莳，归归芸，今戍，末羽棘……样样和隋之珍。”洛归叶难得泛了选择困难症。

若说日后再也遇不到那肯定不是真的，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却还没到稀世的程度，顶多是“十个村一个店”。

思考良久，洛归叶最终选了几样眼下以他的能力能够出丹的药草。

他回头瞧了一眼门口的老者。

“小友选好啦便走吧。”老者气道绵长。

这话令他诧异，“老伯不收钱吗？”

“嘿，这些小东西久难遇明目，如今寻着材德兼备之人，何至于伤情。”

老者晃悠，道：“即寻找了想要的，便麻溜离开，省得讨人心生烦乱。”

言下竟是要直接送客。

踌躇片刻，洛归叶取了百块灵石置于店内。

才刚来到这地方，他自然不知晓此地物价，药材皆是带有灵气的宝珠，他自然也就付了同样含有灵气的灵石。

灵玉不比灵石，仅是由灵气洗涤过其中杂质，勉强氤氲着一丝灵气。

灵石就不同了，当灵玉被洗涤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真正的作为灵气的容纳体。

就像修士，他们以身体来容纳天地间的灵气，并化为己用，为其沾染上人气与元素。

灵石就要比人体纯粹许多了，那其中所蕴含的灵力依旧如同天地中新生出的灵气一般，纯净无瑕。

相比于天地中的灵气要更容易为修士所吸收，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可随身携带的体外灵气容纳库。

如今大千世界灵气外泄，更何况是他所处的那片边陆。

其中所生灵石表面浑浊，所能容纳的灵气也较为稀少，称其为下品。

这间药铺的东西已不能在称之为药材，而是灵材，其培育过程更需要汲取灵气。

老者嘴边含笑，没多说什么。

洛归叶便离去。

暮色渐沉，金辉散去，银月高悬，为舍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洛归叶罕见的又做那个梦，这次似乎要更长一些。

梦里他跌落台阶，落下了珩山，遍体鳞伤。

山巅的桃花似乎飘了下来，茱萸点缀在挂着血丝的唇边。

更为绮丽艳异。

往日交好的兄弟连滚带爬的追了下来，哀嚎声惊天地泣鬼神。

竟然没人想到给他送医院去吗？

平日里果然得少结交一点脑子不好的朋友。

他意识恍惚的想到。

画面陡然泛起了波纹，身上的衣服似乎变了，不再是白T恤加牛仔裤，变成了白底金纹纹路繁复的古袍，艳丽的梅花朵朵绽放。

再仔细一瞧，好像又不是他的面容，有些看不太清了。

…谁呢？

一阵困意袭来，他不由阖上眸子，梦里又睡了过去。

*

繁舟泛云，天海恢恢，晨曦的微光跨过云层，透过薄薄的结界落在面上一侧。

“……”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壶清茶，雾气氤氲，茗香四溢，顺着微风抚起洛纱。

木制的轮椅雕刻着繁杂的金纹，低调又不失奢华。

“嗯？”

倚着椅背的少年察觉到什么，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抵住的薄纱顺着手臂缓缓滑落，又再次飘起与人嬉戏。

桃花灼灼，晦艳明目。

“原是洛兄啊，怎得只你一人在此？”

来人原是景褚，话说除开那日二人比试众人便再无交流。

在洛归叶看来，此人是狡黠而又内敛的。

那日二人比试，景褚自顾慢了一步，将脖颈递到了洛归霁的剑下。

送他丹药更多就是为了还情，无论他是否出于故意。

“景道友来此又是为何。”洛归叶笑道。

景褚恍然浅笑出声：“我总觉得这一路不太安生，会有些什么意外发生。”

“直觉？”

“直觉。”景褚围着石桌坐下，他抵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向洛归叶膝盖上的书卷，道：“欸，你这看的是什么书？有意思吗？”

洛归叶道：“药集，不是什么好看的本子。”

“的确无趣，我瞧那位九方兄弟近日怎得总见不着身影？”景褚不来靠近这几人是有原因的。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九方靖珩，他怕九方靖珩看见他的次数多了会被影响到，本来想着来看两眼就走的，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两眼直接让他在这待了半个月。

思及近日情况，洛归叶敛下眉眼，近几日九方靖珩似乎在有意避着他，不如以往般日日与他相伴。

另外几个人也因为安逸的环境与充盈的灵气迫不及待的在船上闭关。

只留下他一个潜心钻研医术。

修炼于他而言并非是增长实力的关键，往往还不如炼一炉丹药来的实在，但在这船上他又不好乱搞。

万一炸炉那可就糟了。

他可不想才修好的銮心舰被他给炸了，即便这个几率约等于无。

“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他看着洛归叶。

景褚的眸子带着淡淡的青色，注视着人时往往会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清纯透彻，给人一种他很干净的错觉，引人深沉。

“没什么，他最近可能也在修炼吧。”洛归叶撇过眼神，有些奇怪，他刚刚似乎不受控制了一瞬。

见人没受到他的诱惑，景褚也来了兴致，凡人之中鲜少有这么自持的，往往心中贪欲踏错一步陷入深渊而不知。

失策失策，居然下意识将人带了进去。

“我刚刚去找了望师兄，距离奉心宗还有五日的里程。”你难道要成日坐在这里阅书？

还有五日啊……

头一次觉得时间难熬，洛归叶忍不住摇了摇头，还能如何，众人都在闭关，他不好打搅，除了在这阅书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景道友不去修炼吗？”怪了，他见其他人都在修炼，这特例又是从哪来的，好好的机会不抓紧。

“。”景褚坐直身子，装作漫不经心的提臂折起垫着头，懒散的靠上亭中的立柱，“这不是修炼太过枯燥无味，人生最大乐事还是玩乐嘛？何必执着于修为进阶，多会了一种玩法不也是提升嘛？”

他又不是那些成天念叨着飞升的长生诉求者，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神。

但是吧，神也不是就与天同寿了，顶多就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活个千朝万代？

可不得在他这“神”生有限的情况下到处体验体验。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其他的神仙再怎么卷都跟自己无关。

当真是洒脱，洛归叶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响的不是蝉鸣，是景褚这枝蝉群栖之的梧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

只用在乎自己的欢愉就好，剩下的，不需要秋风的点缀，就能够振翅飞翔，摆脱盘桓附着的累赘根系。

即便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渺小的一份子。

也依旧足够将眼中的一切都甩开。

“对了，你知道这銮心舰上有一间书阁吗？”不舍的收回注视着人碧色眸子，眼底晦暗丛生，随即轻哼出声。

一听到舟上有书阁，手里的药集瞬间就不香了，再喜欢的科目一日面对八个时辰也是会逾弃的。

不如多去看看些杂记野史——俗称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