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峰开的药果然好用,才过了三日,许青瞻全身伤病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他立在门口,正昂首望着被翁江白修好的房门,远远视之,姿比修竹。
此时,其内心五味杂陈:许青瞻啊许青瞻,如今重来一世,你怎可再像前世一般待他。
他抬手捻了咒,还是没见半点灵气冒出来,好在隐约能够感受到体内流转的灵气了,兴许的确是哪处伤导致灵力受阻,等痊愈应该就能好些了吧。
许青瞻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四肢,长舒一口气:“休息了三天,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此次出门,许青瞻打算去趟凤竹峰的藏书阁找找有没有关于莲花灯的记载,顺便好生瞧瞧这许久未见的天掌山。
翁江白入魔后,天掌山便是他屠戮的第二处地界。那会儿,许青瞻以险换险,躲在美人谷里苟延残喘了好几日,不料最终还是入了虎口。
许青瞻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朝山下走去。
天掌山灵气四溢,是修行的绝佳圣地。因其内有五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形似手掌,故而得名。
其五座峰分别为主峰玉龙峰,四座次峰,清旭、凤竹、葫芦以及踏破峰。
玉龙峰由掌门魏微忌坐镇,主剑修。
许青瞻所在的峰,正是四座次峰之一的清旭峰,为合元长老所属,主符阵双修。合元长老选拔弟子全凭个人喜好,因此峰内弟子寥寥无几。
而与以清冷著称的清旭峰完全相反的,是由重英长老所领的凤竹峰。重英长老惜才,是以门下弟子最多的。又因传授基础课程的缘故,也是五座峰里唯一向各峰弟子开放的峰。
美人谷,便位于凤竹峰与清旭峰之间。
葫芦峰由顽心长老坐镇,主药修。经天掌山所有人一致评价,葫芦峰的人除了炼药一无是处。葫芦峰的弟子质量参差不齐,大部分都是为了能留在天掌山才退而求其次入的峰,就连峰内唯一的女弟子也令人实在不敢恭维。
加上前几日亲眼得见,许青瞻颇有感触。
由于各个峰都有明文规定,非峰内弟子无特殊情况不得入内,只能在山脚下转悠的许青瞻很快就逛完了四座峰。
这样一来,便到了最后一座——踏破峰。
许青瞻望着眼前那座雄伟、令人望而却步的山峰,心里不甚舒服。
踏破峰的首席弟子,宋景甚,人如其名。“景甚”即“谨慎”,入山短短两年,就获得了踏破峰乃至其余各峰长老的认可。
只因长老稍稍器重他,他便代行起长老令,管起峰内大小事务。大到各项任务的名额分配,小到上课开小差,他都要管,简直不把他们照旧长老放在眼里。
据说宋景甚的同门对他皆是敢怒不敢言的,更别说像许青瞻这样的别峰弟子,对他更是敬而远之。
前世,许青瞻正是被他从美人谷里抓出来转手给翁江白的。
而此时此刻,宋景甚就住在这山里头。
因前世之事,许青瞻对他颇有微词。可是细细想来,就算当年他没揪出自己,自己总有一天还是会被翁江白捉住的……
前方传来了练武的声音。
哦,对。踏破峰和其他峰不同,以重兵器为主。因为兵器沉重,练武过程中万一不小心掉落砸伤了路过的行人,那影响可就不好了。
于是踏破峰的照旧长老长袖一甩,将练武场干脆粗暴地设置在了峰脚。如此一来,修习后扛着重兵器回山,也就成了踏破峰弟子每日的必修课。
而对凡间百姓来说,踏破峰也算是天掌山的半个门面。
瞧瞧,此时正好有不少民间百姓扒拉着杂草丛,围在练武场边上探头观看。不时还有女子娇嗔的声音,“啊!有没有搞错啊!想帅死我吗!”“你看到了吗,他看我了!他绝对对我有意思。”“爹爹,我就想嫁给这样的男子!”
许青瞻抬眸望去,不禁汗颜。
只见踏破峰弟子各个赤膊裸裎,挥刀洒汗,朝人群大刺刺展现着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肌肉。
这时自天际飞来的一把赤褐重刀,直插地面,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众弟子心照不宣,纷纷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将挂在身侧的衣服一件件利落地穿了回去。
许青瞻也吓得立马躲到石头后面。不是吧,怎么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
不见其人,先现其大名未祥的赤褐重刀,谁还不知道来者何人。
“百姓面前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宋景甚身着踏破峰青冥色弟子服,步伐稳健,从石阶上飞身而下,表情冷峻。
一人挥挥手笑道:“师弟……别那么严肃嘛。大家练了一早上也都累了,正好放松放松。”
许青瞻忍俊不禁,没想到宋景甚这么迂的人还是他们踏破峰的小师弟呢。
只见宋景甚紧盯着出头那人:“累吗?怎的未见师兄身上有半点汗影。”
那人语塞,颓然作罢。
宋景甚抽起地上的刀:“踏破峰第十五条戒律,百姓面前不得衣衫不整。自罚马步,半个时辰后回山训诫。”
众人没一人敢多言其他,听完便纷纷照做了。
周围的人群也嘟嘟囔囔地扫兴散去,方才说要嫁人的女子,这会儿又悄声同身边的人说道:“爹爹,我要是嫁给这种男人,这辈子都没意思了。”她父亲低语了什么,那女子娇俏鼓腮,哼的别过脸。
看到大家对宋景甚多有不满,许青瞻反倒宽慰不少,他靠在巨石后顺着胸口舒了口气,窃喜:原来宋景甚这么不招人喜欢。
谁知,宋景甚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脑袋顶的山石上,见许青瞻形色诡异,便拿刀尖扫了扫许青瞻的肩膀。
许青瞻一惊,回头跳开。
宋景甚冷着脸:“你是何人。非峰内弟子不得入内。”
许青瞻梗起脖子,后撤一步,想来自己今日穿的不是弟子服,于是大胆冒充起江湖人士,拱手抱拳,这厢有礼道:“在下忘了这是踏破峰的地界。马上走、马上走。”
宋景甚飞身至许青瞻身前,横刀:“鬼鬼祟祟,从实招来!”
嘿哟!
许青瞻气度翩然地转过身,冷不防瞥见那锃亮的刀尖,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散个步也能碰到不想碰见的人。
他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刀尖往边上挪了几寸,大气不敢出,道:“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嘛。切莫把刀尖指向自己人,哦。”
谁知宋景甚竟又将刀尖指的更近,许青瞻头皮发麻,当即认栽道:“清旭峰!清旭峰、许青瞻。”
宋景甚听后才撤下刀。
原是清旭峰那个出了名的混子师兄,那么走错峰也不甚奇怪。
就在许青瞻以为逃过一劫后,宋景甚又厉声责问道:“既在天掌山,许师兄为何不着弟子服?”
许青瞻脑后滑下一滴巨汗,早就听闻踏破峰宋景甚最守规矩,是天掌山的标杆,此言得之。
他惶惶然解释:“我前些日子下山历练,不幸重伤卧床,弟子服也一并损毁了。现下正要前往凤竹峰,同重英长老报备此事。”
宋景甚上下打量了一番许青瞻,而后让开道,朝他一拜,道:“此事我略有耳闻。如此,便不多占用师兄时间了。”
许青瞻亦是朝他深深一拜:“此番误入踏破峰实属不该。青瞻多有打搅,这就离开!”随后,他马上提起衣摆,逃也似的离开这个鬼都不想多呆一秒的踏破峰。
宋景甚盯着许青瞻像被虎狼追着跑的背影,看了几秒,扛起刀侧过身,身后扎着马步看戏的师兄弟们立马齐刷刷地把头摆正。
待宋景甚走后,他们才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你们听见没?刚才那个,就是清旭峰那个只会使唤人的许青瞻?”
“哎,大抵就是,我也听到这个名字了。”
“今日一见。啧,换作我,我也心甘情愿替他干苦活。”
“呸!真不要脸,当心又被宋师弟罚。”
“我可是实话实说。踏破清旭,都是无女峰……啧,你们能懂那种有力没处使的空虚么!”
“说了多少遍,别把清旭峰放在踏破峰后面讲,你这样人家合元要找咱们照旧麻烦的。”
“嗐,你们这几个新来的别嘴贫了,赶紧扎吧。等回山训完戒,指不定三味堂连剩饭剩菜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