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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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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

在柏溪雪身边时,她一向不敢定闹钟,生怕扰了大小姐清梦。柔和的晨光透过纱帘,落在柔软的床榻上,言真下意识侧头去看,却发现枕边已经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余温。

哦是了,今时不同往日,柏溪雪早就不是那个会死皮赖脸地在被窝里卷成一团,需要言真每天斗智斗勇拽她起床上课的高中生了。

如今的大小姐醒得比她这个打工人的生物钟还早,等到言真洗漱完毕走到餐厅,看到柏溪雪已经坐在餐桌边,用ipad翻着当日新闻。

大小姐已经晨起锻炼完,又冲了一次凉。如今身上闻不到半点汗味,连头发丝都透着柠檬清新的香气,若非她白皙的脸颊仍透着运动后健康鲜润的血色,言真几乎要觉得她刚走完红毯回来。

有些时候言真会觉得柏溪雪就像是活在玻璃罩子里面的人,永远如此完美光鲜。平民百姓隔着大荧幕看她,隔着电视机看她,隔着手机屏幕看她,无论如何,都永远隔了一层玻璃。

哪怕现在,言真看她也觉得遥远。

所以她走过去拉开餐桌椅子,扫了眼ipad里头的内容,故意调侃道:“哟,看洋文呢,阿姨有没有用熨斗熨过屏保再把平板送进来啊。”

看来最近股票行情不错,大小姐心情美丽,头也不抬地接茬:“是呢,报童八百里加急的送来的消息,言老师要不要看看?”

言真已经喝了口橙汁:“别了,我从荷兰辍学之后就没怎么接触英语了。”

她笑嘻嘻地说,好似当初一板一眼纠正柏溪雪的英文发音的家教老师另有其人似的:“我现在只会说‘How are you?’”

“你想的话也可以再去念个硕士,我帮你打个招呼,”柏溪雪葱白的指尖懒洋洋地划过平板,依旧没有抬头,“要不就A大吧,但好歹是你的母校——或者你想换个口味去B大?那也行。”

“虽然传媒排名不像你在荷兰读的那所大学一样是世界第一,不过聊胜于无嘛。”

她语气轻松,全国最好的两所高校,百年历史,五□□华,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如今在大小姐的嘴里,就像案板上卖剩的两坨猪肉,只有被人挑拣的资格。

言真的指尖不知何时有些颤抖了,柏溪雪似乎抬起了头,在对方平静的目光里,言真不确定自己是否露出了脸色发白的马脚。

像一只在猎人注视里隐蔽伤痕的野兽,她不动声色地捏紧了玻璃杯,低头抿了一口。

“要真有那个心思的话,不如直接给我打钱,”她终于笑起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要是你觉得钱给我不放心的话,拿学位费去捐个希望小学也行,”她继续说,学着柏溪雪懒洋洋的做派,晃了晃杯中的橙汁,“记得捐款人写我的名字,也算美名一件。”

柏溪雪漂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秒,也许一分钟,大小姐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行,不就捐个小学吗。”

她轻飘飘撂下这句话,便起身,翩翩而去。

这餐其实也没用多久,桌上玫瑰花的露水甚至还没干,新鲜的香气混合着咖啡浓郁的芬芳飘进鼻子里,让言真下意识一阵反胃。

——高三之后,她再也喝不了咖啡。柏溪雪口中聊胜于无的A大,像卖剩的猪肉被挑拣的A大,是她当初为了追上保送的沈浮,用一个又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一杯又一杯让人心悸的速溶咖啡熬出来的。

当年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有多么骄傲,这一刻,就有多么讽刺。

她还是太迟钝了。柏溪雪看似明艳张扬,但其实矜持的教养刻在了骨子里。大部分时候,她待人接物都表现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哪怕尖酸刻薄也文质彬彬。言真记得自己刚刚成为柏溪雪的情人时,坐在柏溪雪预订的餐厅包厢,对于怎么当好一只金丝雀这件事情还一无所知,只会笨拙地学着放下那一股子清高,在柏溪雪身边生涩地曲意逢迎。

而那时的柏溪雪只是淡淡地推开了她,寒潭一样的双眼映照着她谄媚又狼狈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

“言老师,”她记得那时柏溪雪轻柔地说,“你现在看起来太无趣、太廉价了。”

她彬彬有礼:“今晚你不如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柏溪雪喜欢看见她的仓皇与狼狈。尤其是在言真惹她生气的时候。在这一刻,言真终于意识到,柏溪雪或许依旧察觉了她昨晚的梦,而今日的早餐,话语如婉转的刀剑,不过是一次点醒。

点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点醒她已一无所有。

点醒她不过是一介玩物。

言真想,作为金丝雀的礼仪,她理应去哄好柏溪雪。就像昨晚她因为那个同事小朋友生气一样,温柔解意或者撒娇弄痴,无论如何也该把自己的金主哄回来。

然而,或许是咖啡苦涩的气味让她太反胃,也或许是昨夜梦中玉兰花的香气太过鲜明。这一刻她脸色分外苍白,只呆呆地抓着手里的那只玻璃杯,麻木地又喝了一口。

酸涩的液体滑落喉咙,她忽然鼻酸,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片狼狈之中,高跟鞋的声音轻盈地响起——柏溪雪已经在助理的陪同下,飘然离去。

她这一走,就又是半个多月没再回来。电影就要上映了,宣传日程排得极满,柏溪雪忙得到处飞,终于又成了玻璃屏幕里头的那个人。

倒是那天言真帮忙解围的小朋友还凑过来和她八卦了下,小姑娘指着微博开屏里柏溪雪那种精修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丽脸庞,啧啧感叹了一句:“我觉得还是本人更好看。”

言真不由得失笑。

那天早上之后,她倒是也没有记恨柏溪雪。一是没必要,二是没资格,沈浮和她谈过恋爱的事儿,柏溪雪高中时就已然知晓。就算如今属于钱色交易,柏溪雪生气也很正常——一仆不侍二主,哪个金主愿意看到金丝雀三心二意?

言真很诚恳地这样想。好心态是打工人最重要的财富,好心态决定女人的一生。

她因而诚恳地去和柏溪雪赔礼道歉。柏溪雪不知是忙还是什么原因,三天后才在微信惜字如金地哦了一声。

【老板二号:怎么赔?】

这倒是问倒了言真。扪心自问,五年前她还能给柏溪雪代写论文,然而现在她吃住都靠柏溪雪,那点子鸡碎似的记者工资柏大小姐更看不上眼,实在是一穷二白,囊中羞涩。

但金主的话不敢不回。她唯唯诺诺,最后只好回复:有空请你吃饭。

估计是被她气到了,柏溪雪没再搭理她。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言真过得尤其忙碌又尤其安逸。柏溪雪不在,她终于可以像一个正经记者一样去跑采访——虽然这年头科技日新月异,信息跑得比人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社交平台就已经满城风雨。但言真始终觉得,拿着互联网上搜罗来的片段剪辑配音出来的“新闻”,不是真正的新闻,那样的“记者”,也不过是东拼西凑的八卦贩子罢了。

只有经得住事实核查的新闻才能算新闻。言真一向如此认为。

柏溪雪不在,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束手束脚只担忧半路被大小姐飞书传唤,半个月来也好似空中飞人,从食品造假采访到抗洪抢险,几乎飞遍了半个中国。

两周下来言真甚至几乎黑了半个色号,出差的机票高铁票汽车票攒在手里能有一叠,连带着之前嫌弃她拈轻怕重当花瓶的摄像谢芷君,几轮拍档下来,也对她和颜悦色不少。

兴许是太累了,言真总觉得这半个月连觉也睡得格外香甜。大抵这就是劳碌命,选题采访撰稿,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即便和衣而眠也觉一枕黑甜,清梦无扰。

直到柏溪雪再回到Y城。

那天正巧也是言真出差归来,深更半夜手机铃声大作,吓得言真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的采访对象被□□追杀。

接起电话才发现来者比□□名头还要大,大小姐在电话那头老实不客气:“陈妈说你不在公寓,你人呢?”

言真正在自己的城中村廉租房。柏溪雪公寓里头的佣人教养着实太好,她跑采访,无论出门多早回来多晚都能看到陈妈掌灯候着,雷打不动清早一杯热牛奶半夜一盅莲子汤——折腾年近半百的长辈实在让言真汗颜,便索性打了个招呼,暂时又回到了自己的廉租房。

她老老实实交代,柏溪雪今天似乎也懒得跟她计较,只懒懒地说:“来机场接我。”

言真下意识扫了眼手机,看到半夜两点,差点以为自己在梦游:“……司机呢?怎么没人陪着你?”

“没人陪我,我自己回来的,”大小姐语气不善,“传说中的不速之客,有意见?”

“我没有那个意思……”言真其实也不过才睡着半个多小时,电话铃声刺激得心脏砰砰乱跳,她强忍心悸,觉得自己几乎要猝死,语气却依旧柔和,“怎么啦?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柏溪雪却只说:“等你请我吃饭啊,你不是说好要请我吃饭吗?干嘛,你出尔反尔啊。”

“……”言真用力闭眼。

金主有命,不敢不从。言真认命,伸手去捞衣服,却不小心碰到枕边散落的手稿,哗啦啦散落一地。

……人老了果然不行,二十出头的时候通宵熬夜,通宵喝酒弹琴唱歌赶paper,那可真是眼都不带眨的。

哪里像现在,年近三十,还得陪年轻人折腾。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往脸上泼了把水,又胡乱抓了两下头发,清汤挂面,睡眼惺忪,就这么走了出去。

等她一路风驰电掣开到机场,又是大半个小时。夜色已深,白云机场航站楼的灯已经熄了大半,朦胧的光里,她看见柏溪雪就站在出口附近。

她只穿了薄薄一身套裙,没有做任何发型,微卷的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身后。夜晚的航站楼空旷偌大,往日通透晶莹的大片玻璃,此刻也显得昏暗,仿佛罩了胶片式的柔光,而柏溪雪斜斜倚靠在玻璃门边,形单影只,看起来竟显寂寥。

像一个茫然的孩子。

言真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便将车泊了过去,轻轻打灯示意。Y城气候虽闷热,但深夜的风还是不免带着凉意,微风吹起柏溪雪的长发,月光便也好似湿淋淋地披在她身上,冷冷清清。

言真忍不住抓起外套,正要递给她,柏溪雪已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下一秒她的话就打断了言真心中难得涌起的爱怜:“天啊,你这一身穿得,有没有金丝雀的职业道德啊?”

言真的笑容僵在唇角:“对不起啊,现在可能你看起来比较像金丝雀。”

“那可不,明天就坊间流传你是多有钱一老头儿,”柏溪雪上下扫她一眼,似乎很想对言真身上的大T恤翻白眼,“你知道吗,我每次从S城回到你们Y城,都觉得会文化休克。”

“我们这种人均一双人字拖的地方这么能和人家五步一间咖啡厅的地方比呢,”大概是半夜脑子下班了,言真觉得自己此刻的话像抹了油似地从脑子里溜过,“柏小姐要不要坐下驾驶座,感受一下重获掌控权的感觉?”

大小姐矜持拒绝:“我不会开你们的车。”

这个你们指的自然是普罗大众。言真心里默默对比了一下自己这辆小破丰田和柏溪雪的迈巴赫,

认命地说:“还是小的来吧。”

她把平日里柏溪雪会带她去的高档餐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想起之前被柏溪雪一口吃掉半个月工资的事情,觉得心在滴血:“您要吃那间?”

柏溪雪却说:“我要吃烧烤。”

言真偏过头看她,又惊又诧——这个点儿了还有哪一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烧烤店在营业?她尚在思考,柏溪雪已经把整个人往副驾驶里一歪。

“我要吃烧烤我要吃路边摊我要吃大排档——!”大小姐拖长了声音命令道,“现在立刻马上——!”

她今晚颐指气使,语气却分外幼稚。不管不顾地,像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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