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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娲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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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听风入京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在他印象中,不过来去之间,乐相逢就由惹人怜爱的小郡主变成了世人眼中的混世魔王。再后面的事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年在外奔波时偶尔会听人提起两句,他忙于当下事,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不过在他最后一次离京前,城里有关乐相逢的传言已经不计其数。

起初是传她没有继承长公主在武学上的半点天赋,这点无伤大雅,因为在世人眼中,这样的女子才普遍存在。大璃书香气十足,放眼全京,越是高贵的门第,越要把女儿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温婉识大体,贤惠解人意。

但乐相逢天生是个十足的娇气包。首先,她看见锋利的刀剑就会哭闹,于是长公主下令府中所有人都不能在她面前配刀,凡是乐相逢常去的地方,锋利之物通通藏好。其次,她不止害怕刀剑,还怕雷怕电,怕水怕火,怕蛇虫鼠蚁,总之一点惊吓都不能受。

这些外界尚能接受,毕竟是出身高贵的郡主,身上流淌着皇家血脉,娇气一些又何妨。

可乐相逢不仅仅是天生娇气。她幼时被送入皇宫教养过一段时日,宫规森严,不知哪个多嘴的走漏风声,说教导嬷嬷让她弹琴,她嫌弦硬手疼,所以时常旷课,嬷嬷又让她跳舞,她嚷腰酸腿痛,每天赖床不起,简直比皇帝亲生的公主还要金贵。一传十十传百,加上后来乐相逢的种种劣迹,京中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明褒暗贬,背地里闲言碎语杂谈不断。

洛听风在京城停留时间短暂,对许多事都无甚印象,与乐相逢之间更没什么相处愉快的往事,但有些东西深挖出来还能品一品。

记得他上次入京,乐相逢还是个嫩嫩俏俏的小丫头,身躯娇小有些脾气,性子直来直去,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行事作风远没有后来传得离谱。

乐相逢多情,这事很早就已经初露端倪,她天赋异禀,每次都能一眼找到人群中长相最俊俏的男子,她不认生,时常跑到边上明目张胆看半天。她对男子的偏好十分明显,或许是被大璃的书香气熏透,又或许是她害怕武力,总之每次相中的必定是温润如玉的俊俏书生,彬彬有礼,笑容宛如三月春风,让人一看就醉。

洛听风当时的性子与她喜好截然相反,他喜欢随身佩带刀剑,并且天生一张冷脸,放松时没什么表情,加之年少轻狂,喜怒无常的脾气总让人敬而远之,因此乐相逢似乎有些怕他。

乐相逢是娇养的贵女,平时不愿下地走路,上街必定乘轿,她喜欢掀开侧窗小帘往外看,对什么感兴趣就多看两眼,特别喜欢的物件就买,特别喜欢的书生也想买,但她会忍一忍,只在旁边看。同理,每次遇见骇人的东西也会躲避,好比每次看见人群中有洛听风,她总会将帘子放下,等这段路走过了再掀开。

洛听风比乐相逢年长五岁,身量较同龄人高上许多,别家少年在这个年纪闷头读书,他喜欢信马由缰上街散心,偶尔会撞见乐相逢放下车帘,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不得不让人怀疑。

有次他又发现乐相逢对自己避而不见,少年人桀骜,凡事都喜欢刨根究底,为了弄清事实他刻意跟上对方车马。

醉梦巷路长,公主府的车夫赶马稳健,洛听风从入口开始跟,刻意将速度放得比他们稍慢一些。

马车行进不到巷长一半,一只略有肉感的小手拨弄车帘,紧接着乐相逢探出脑袋,她没想太多,和往常一般观赏街边景色。她很快被街边叫卖的商贩吸引过去,摊子上摆的是五颜六色的陶泥小人,喜怒哀乐生动活泼。她看了许久,目光被渐行渐远的车轮抛在后面。

乐相逢想买,张口道:“停——”

还没说完,洛听风骑在马背上路过小摊,乐相逢神情一僵,顿时陶泥小人也不想要了,迅速放下车帘缩回车内。

车马行至后半段,乐相逢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再次掀开车帘。她这次尤为谨慎,先用手指拨开一条缝,睁一只眼朝外面瞅,确定:车后无人,当前无人,再前方……

洛听风等的就是她往前看,刹那间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洛听风不再面无表情,他握住挂在腰间的短剑,勾起嘴角面露讥诮,挑衅似的朝她扬了扬下巴,乐相逢一如既往放下车帘躲进去。

洛听风等了片刻,直到车窗小帘停止晃动,他忽然觉得无趣,心想:我为何要去招惹这样一个小丫头。

他握住缰绳,正准备掉头离开。

“站住!”突然一句脆生生的娇喝将他唤住。

洛听风愕然回头,只见乐相逢将车帘掀得老高,整个脑袋都探了出来,一张脸暴露彻底。这大概是洛听风少年时期见过最纯真鲜活的面孔,那双眼莹润,脸颊白嫩透粉,小鼻挺而娇俏,偏生主人骄矜,浅咬着嘴唇,脾气大到半点不能退让。

乐相逢确实有意避开洛听风,但说实话,她更受不了别人挑衅自己,整个京城,除了家中长辈和宫里那几位,没有人敢在大街上冲她扬下巴,姓洛的也不行!

真是越想越气,乐相逢不会骂人,只好睁圆眼睛,恶狠狠瞪了洛听风一眼:“哼。”

简单出完气后,她命令车夫,“超过他。”

……

洛听风思绪回到当下,他有些好奇,乐相逢失忆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灶房内,舟舟探头往锅里看:“大师,这次炖了什么。”

慧无:“……”

舟舟认出来了:“是鹌鹑。”

还是两只。

她才用完饭,不饿,就是被香味勾得有些走神,她来这里有正事,于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慧无大师,我按你所言多听多说,昨夜我找冬景谈心,你猜怎么着,她好像说中我以前的一些情况,我一听她讲话就头疼,心里燥得很。你好灵,真是个好和尚。”

慧无过于年轻,舟舟对他有点尊敬,但不多,所以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慧无差点以为她来找自己退钱,听完她一番话后顿松一口气:“你既然已经有了线索,为何还来这里。”

“是这样的,我从前的经历似乎不太好,大概回不去了。现在收留我的老先生虽然心善,乐意供我吃穿,但按照他家的情况,我留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所以我想让您给我指一条明路。”

慧无哪里有明路指给她,他自己都只能躲在庙里当和尚,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舟舟真诚发问:“天机多少钱能买到。”

通常情况下,人不会在同一条沟里摔两次,慧无觉得舟舟比他想象中还要天真:“……你认真的?”他只见过男子拜佛求仕途,没见过女儿花钱买天机,尽管她之前已经买过一回,只花了十文。

舟舟又拿出十文:“是。”

来兴阳求愿的百姓少有富贵之徒,因此慧无不贪多,只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花钱买心安,他不吝啬口舌就是,他心想世间女子大多要求个好郎君,便说:“贫僧给你解一道姻缘签。”

舟舟说:“我不求男人,只想求自己的路。”

慧无讶异:“你想自己出去闯荡?”

“差不多。”

慧无瞧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警惕。得亏自己是个纯粹贪财的酒肉和尚,换成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慧无摇头说:“难。”

舟舟加价:“二十文。”

慧无改口:“你属动还是属静。”

“属静。”

“你仔细想一想。”

“我脾气可好,能和你说这么久话,很有耐心。属静。”

“……成。”慧无妥协,“女子在外谋生难,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

“我识字。”

“除此之外?”

舟舟顿了顿,道:“我写字飞快。”

“那就是没有了。”慧无坐在另一边的干草堆上,单手撑着光秃秃的脑门,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舟舟小声嘀咕:“话不能这样说,我肯定还有其他技艺,只是暂时没有发现。”

慧无叹息一声,从柴草堆底下抽出一本书:“你来念,我看看你识多少字。”

舟舟接过书,书封上写着《金刚经》,里面的内容早被换过,大致翻看几页,是话本,写的是女娲的故事。舟舟从头开始念,念得流利无比,慧无不说停,她就继续念,念得口干舌燥,最终在抟土部分停下:“和尚,你是想让我当说书先生吗?”

慧无不悦:“叫大师。”

舟舟改口:“大师,我声音小,说不动书。还有,你为什么会在柴草堆下藏话本?”

慧无已经替她想到主意:“你以为我看的是话本?”

“不然?”

慧无开始忽悠:“错,是天机。”

舟舟终于等到天机,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请讲。”

“你既不能说书,那就写吧。”

“写话本?写话本有出路吗?”

“有。”

“能不能立刻赚大钱?”

慧无说她肤浅。

“我问你,你从何处来。”

“我娘生的。”

“你娘又是从何处来,你娘的娘又从何处来。”

“这……”

“都说神造世人,神是谁?”

舟舟看向书页,不确定道:“女娲?”

“不错。昔有女娲抟土造人,后来精力不足,便取藤条沾泥挥洒,泥点落地成人。你既信神佛,是否也信女娲。”

舟舟说:“可以信,所以女娲造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存在,但并非世人记载那般存在。贫僧梦中有大道三千,见过满天神佛,那日神识漫游,路过女娲造人之所,你猜怎么着。”

舟舟掷地有声:“看见好大一片泥潭。”

慧无呵呵一笑:“你真当女娲甩的是泥?错,是墨啊。那里有仙笔仙墨仙纸,女娲落笔造物造人,凡她所写皆成形状,无穷无尽,万千世界。你亦是她笔下的一点墨,墨能干什么,当然是写字,你写字飞快,注定要传承女娲风骨,所以你注定要写话本。”

舟舟悟了:“我要当女娲。”

慧无纠正:“只有最初的神才能被称作女娲,你肉体凡胎,只能叫做话本娘娘。”

“原来如此。”

“正是。”

慧无忽然想笑,他胡话说惯了,但从来没和谁扯得这样远。兴许是聊的时间足够长,气氛有些松了,慧无见舟舟听得专心致志,反倒觉得不自在,于是心思一半坦诚地问:“你真信二十文能买到天机?”

舟舟侧着脑袋:“你真是得道高僧?”

她那双眼睛实在清澈,慧无听她反问,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她心思剔透,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他说:“是。”

舟舟:“那我信,不然我为什么花钱。不过和尚,你为什么要赚钱?”

“什么都信,我说赚钱是为了还俗你也信?”

“为什么还俗?”

慧无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舟舟没分到鹌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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