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听风的手仍按在她唇上，静止不动，他静静等待，等待她像从前一样挥手拍开，等她推拒，等她扭头就走，哪样都行，他都可以接受。

舟舟呆呆的。

她好像还未适应这种变化，她的变化，还有洛听风的。舟舟眼里浸透了迷茫，觉得她果然还是脑子坏掉了，应该多吃核桃。

洛听风没等到拒绝，指尖触碰到舟舟双唇之间，拇指随着他的意念移动，温柔地抚触，然后窥见一点点缝隙。

没有擅自深入，他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我认真听了，回答的对不对。”

舟舟懵懵的。

胭脂铺掌柜说熟透的樱桃饱满圆润，果味甜浓，照它制成的口脂，就算不小心吃到，尝起来也是甜的。舟舟总算知道刚才喝水为什么觉得甜，原来是它的味道。掌柜还说，青禾的女子，尤其是刚刚成家的女子最喜欢这款，抹一点浓情蜜意，掌柜说到此处，团扇遮住半张脸，意味深长地笑了。

舟舟知道掌柜的意思，她隔壁房间的枕下压了荡荡仙的话本，很薄很短，荡荡仙什么都写，她买回来，什么都看，一个人埋在屋里，看的时候面无表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脖子开始发红，不知不觉红到耳根，哪里都很热。

他拇指在探她唇缝，她抿住，他就轻柔地、不紧不慢地摩挲。

他俯身，凑近嗅了嗅，仿佛仍在执着于答案。

“甜的。”他笃定道，“就是樱桃。”

那黑眸幽暗深邃，压抑着某些舟舟逐渐能看懂的东西，也让她明白，这间屋子里，如果没有任何束缚，她一定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我说对了，是吗。”二人鼻尖几乎要相碰，马上就要触到，中间隔着一层微薄的距离，他保持得恰到好处，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真正地碰到她。洛听风说话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好像已经含住一颗熟透的樱桃，熟红的外皮沾着水露，咬下去，果肉化开。洛听风长眸享受般眯起，那股甘美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一时间竟不知谁在引诱谁。

“真的好甜……”

低语让近在咫尺的白嫩耳垂染成赤红的血色，是冒犯，也是试探。就像舟舟当着他的面将房间搜个底朝天，他也想看一看舟舟的底线，当初碰一下就要躲开的人，现在究竟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再进一步便逾矩了。

洛听风没有继续往下。

舟舟心跳如擂鼓，但凡这人想做什么，自己肯定逃不掉。但是洛听风突然停住，舟舟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好像有些懂了，两个人目前的关系中，她才是主导。起码现在，洛听风还在遵守某些规则，他乐在其中。

洛听风将她视野全部盖住，舟舟被他呼吸弄得好痒，偏过头，摆脱摁在唇上的手，她本想谴责这人离她太近，开口却变成：“你太高了。”

只要这种关系还在持续，只要洛听风还沉浸在里面，一切都将以舟舟的意愿为准。

舟舟猜对了，洛听风丝毫不恼，如她所愿退后小半步，屋中有椅，他大可坐着说话，但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身体慢慢沉下去，单膝触在地面上，以一种近乎臣服的方式抬起视线：“这样，你可满意了。”

舟舟不说话，脸更热了。

鞋尖往他竖起的小腿上轻轻一踹，似在发泄不满。

洛听风表现过于顺从，可她分明看见他眼底深藏的戏谑。舟舟看透了，他根本不是如普通家臣一般伏低做小，他的自愿出于一种乐趣，单膝跪地，表面是在遂她的愿，实际在想什么，舟舟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还是别吃核桃了，脑子过于灵光似乎不太妙。不如再失忆一次，一觉醒来，还是干干净净的脑壳，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舟舟。

不像现在，荤的素的，好多东西不受控制地往脑海中涌，她觉得自己中了邪，一切的根源就在眼前。

舟舟再次抬脚往洛听风小腿上踹，用的脚背，不脏，没什么力气，踹人不痛不痒。

洛听风无端受了一脚，问：“我哪里做得不对？”

舟舟双手抓紧床沿，冷哼一声：“你自己不知道？”

要是敢说不知，她下一脚就往洛听风胸口踹，可他好像时不时还要泡药浴，要是用力过猛踹坏了怎么办，更何况这件衣裳还是自己给他买的，难道要拿它蹭鞋底？不对，舟舟转念一想，他还能和别人打架，让她踹一脚怎么了。

舟舟扫视洛听风，他太高，即便半跪也高，她穿的是裙，腿抬高了不雅，舟舟退而求其次，够到哪里踢哪里，她抬腿，随时准备踹：“知错没。”

“客官，给您送水来了！”房门未锁，小二莽撞地推门而入，“客官，您的……水。”

屋内，女子坐在床沿，两颊酡红，神态娇媚，前方单膝跪立一名男子。她右脚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踩在他膝上。

小二看见屋里场景，声音渐弱，他是个识趣的，讪讪说完最后一个字，赔笑着将两只木桶放在一边：“给您放这儿了。”

舟舟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惊诧往门外方向看去，小二动作迅疾，放桶、退后、关门一气呵成，舟舟只听砰的一声，她只看到残影。

廊道左右经过几个熟客，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门已经被关紧了。

不久前，江篱在外头都要急疯了，大白天关什么门，门缝闭得太紧，她怎样扒都看不到里面情形，差一步就要爬上屋顶，绕道后窗去做吊死鬼。

这家店早就被洛听风买下，有真正的店小二，也有他手下扮成的“小二”。

江篱无法让洛听风手下破门，他们与江篱立场不同，前者坚定洛听风是正人君子，后者生怕舟舟被登徒子轻薄。江篱于是抓了个真小二过来，让他以送水的名义进去。谁知此人是个手脚勤快干事利落的，关门速度极快，江篱没看见屋内情形。

江篱堵住小二去路，谨慎盘问：“你关门作甚，里面出了什么事，大白天的，难道见不得人？”

小二支支吾吾：“倒也不是。”

“那他们在做什么。”江篱逼问。

“大概……在训话吧。”小二也不确定，只觉得屋中氛围着实奇怪，客人一定不想被打扰，他慌慌张张就退出来了。

江篱脾气急躁，随时准备动手，杜若将她拦住：“我来。”

杜若话少，喜欢快问快答：“谁训谁。”

小二说：“姑娘训公子，小的不好站在边上听呐，所以才急着出来。”

江篱躁动稍歇。

“说了什么？”

“姑娘问公子知不知错。”

杜若：“公子碰了姑娘？”

小二摇头：“没有。”

杜若最后问：“衣服，都穿好的吧？”

小二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好的，也没在一张床上。”

“谁问你床。”江篱斥他一句，该问的都问了，她转身下楼。

“公主府的人就是多疑。”乌蜀站在门口，捅了捅白钰胳膊，感叹道，“要说多少遍，我们公子难道会吃人不成。”

白钰拆台道：“论多疑，你也不遑多让。”

不知谁当初怀疑舟舟身份，被人抽了巴掌才肯消停。

房门厚重，站在外头基本听不清里面人说话，白钰看见廊道尽头的花有些蔫了，便想着端出去晒晒太阳，他耳力算好，端盆再次路过那间客房，隐约听见房门挂闩的声音。白钰没有在意。

*

小二来去匆匆，木桶放得急，刚烧好的滚烫开水洒了些许出来，正靠在门边，向外散发着汩汩热气，另一只桶里盛的冷水。

刚才的氛围消散，舟舟失去踹人的兴致，但是水来得正好，她想用这些把脸上的妆容洗净，主要是嘴上的口脂，舟舟手摸了摸唇，不由自主地想，刚刚他碰了这么久，蹭掉了多少？又看一眼铜镜，变化不大，不愧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抢手货。

舟舟站起身，洛听风问：“这就回去？”

这话听起来，好像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但她只是看中了他屋里的水，舟舟站在盛凉水的木桶前，弯腰，嫩如葱根的十指握住提手，然后往上一拔。

水桶纹丝不动，连波纹都没有荡起分毫。

舟舟淡定直起身，拍拍手，无事，她就试试，真提动才有鬼了。

舟舟吩咐：“把这两桶给我提到隔壁，我要洗脸。”

洛听风靠着门：“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舟舟诧异地看他，不过既然提起来，她正了正神色：“你可知错？”

“何错之有。”

舟舟说：“你不干净。”

洛听风挑眉，看向水。

舟舟纠正：“不是说这个。”

洛听风道：“那你可冤枉我了，我清清白白。”

舟舟指的不是身子：“你脑子不干净。”

“哦？”他似不认，“你怎知我脑子不干净。”

“我就是知道。”舟舟心道她脑子就不干净，方才荤素搭配什么都有，就这还是失忆过的脑壳，洛听风没失忆，能好到哪里去。

洛听风竟也没反驳，与她认真解释道：“有些事，你若不愿，我肯定不会逼迫。”

舟舟哼声：“看出来了。”

“毕竟是你在‘养’我，我怎好违背你的心意。”

“算你识相。”

“可你转身就走，仿佛我领悟错了你的意思。”

舟舟没听懂。

洛听风手背在身后，将门闩挂好。

舟舟好不容易稳定的心又开始乱跳：他锁门做什么。

洛听风向前一步：“你知道‘养’的意思。”

舟舟后退一步。

洛听风继续向前走：“你让我猜你唇的颜色。”

舟舟持续后退。

“我猜了，你却不告诉我，答案是否正确。”

舟舟身后无路，咯噔一下重新坐回床上。她仰着头，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模样。

“我们贴得很近了。”洛听风单膝抵在床上，靠近她耳畔低语，“你不推我，嫌我高。我猜你不喜欢仰视，可当我低下去，你又开始生气。舟舟，我不懂。你有时会突然想要一些东西，但总是不说……”

抬指将她零散垂落的发丝挂在耳后，声音贴在耳畔，继续诱哄。

“告诉我好不好。”

“我当时要怎样做，你才能不气。”

舟舟呼吸微滞，长睫慌乱地扇动，一只大手覆在她脑后。

浆果的气息诱人，鼻间相碰。

“你还不说。我不知道我想做的事对不对，你可以推开我，也可以踹我。我会听你的，不会做多余的事。”

舟舟循着他的话走，脑子好像脑子彻底乱了，思考不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闭上眼。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来，覆在她唇上，起初只是简单地贴合，对方好像并不确定如何做才能讨她欢心，先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舟舟仍然闭着眼，于是他又贴上来。

舟舟逐渐感觉到一点湿润，一点软舌缓慢地、试探地舔了舔她的唇瓣，然后寻到双唇之间的缝隙，这时用了一些力，似乎想让她张嘴，舟舟没经历过这些，有些怕，所以紧抿着，后来有些松动，她以为他会进去，但洛听风一直在外围舔咬，将她唇含得酥麻。舟舟身子发软，她尝到一点甜味，知道自己大概张了口。

他还是没进来。

分开后，洛听风手指贴在她唇上，一点点描摹着轮廓，他觉得就算不涂口脂，舟舟的唇也还是这个颜色，像饱满丰润的樱桃，尤其是现在，水润光泽，上面坠着甘甜的露。他又亲一下。

一切结束了，过了好一会儿，舟舟才敢睁眼，她没出力，眼里都是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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