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天气晴,一架从伦敦飞往中国的飞机在飞了整整12小时后,终于降落。
在国际机场内,拉着行李箱的旅客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只有一个人,不同于周遭的匆忙,他步伐平缓,身后跟着一个保镖,帮他拉着行李箱。
将挂在双肩包上的帽子取下,正戴在头顶,上身穿着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短袖T恤,将一边的下摆塞进下身同一品牌的破洞深蓝色牛仔裤里。
耳朵上的耳钉反射着太阳的光线,他抬手挑指,将脸上的墨镜摘下,左眼下缘的红色小痣藏在帽檐的阴影中。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等他的人。
“姐!”
阮恣快步跑动,阮偲娴明媚地笑着,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一年多未见、远在天边的弟弟。
“你小子,今天帅呆了!”
这是他们姐弟今年的第一次见面。
今年年初阮恣没回来过年,因为在寻找他毕设的材料,不过他还是挺着时差和家人一起视频过了年。
阮偲娴微微抬头,看着已经长得比她高一个头的弟弟。
“你瘦了,是不是又熬夜看我发你的企划了?”
不知道是不是机场触景生情,阮偲娴又想起了四年前,她送阮恣上飞机的那天。
“姐,我饿了,请我吃饭吗?”阮恣将墨镜戴在阮偲娴的脸上,夸赞道:“新衣服很好看,但是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长,都快拖地上了。”
“一回来就犯贱是吧!”阮偲娴拍了一下阮恣特地弯腰给她拍的脑袋。
保镖们都上了别的车,阮偲娴带着阮恣开去了市区最有名的西餐厅。
“企划案我看了,我不学这个专业,不太看得懂未来的经济趋势。”阮恣切着牛排,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种天生就属于这种大环境的气质。
“但我觉得这场秀我们可以投一笔,做为阮元集团培养模特的进军场吧,毕竟我回国了也需要模特不是么?”阮恣说。
阮偲娴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一笔钱不多,就当在模特行业试试水,打水飘了也不心疼。”阮偲娴说完,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
阮恣刚想闭上耳朵不听,却已经晚了。
阮偲娴语气中充满了调侃:“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给你物色一下长得好看身材好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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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叫我过来,又是哪个钉子户要我出马了?”余义在老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次我叫你来呢,是要和你说个事情。”老大给余义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度数不高。
余义问:“什么事情?”
老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机,推到余义面前。
“你看看这个人。”
余义拿过手机,定睛一看,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哪怕照片拍的有些糊,他也能从中描绘出对方的鼻梁、下颚线以及脖颈线条,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似乎长高了许多,还打了耳洞,也比以前瘦了。
他不会不认得照片里的人是谁,但是眼睛在照片上定格的一瞬间,曾经的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浮现。
一瞬间他眼前发黑,耳鸣声如潮浪般涌来。
他颤抖着指尖,手指滑动屏幕,放大再放大。
在耳鸣声退去后,他听见老大对他说:“钱都还完了,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帮我讨债。我有个熟人,觉得你当模特不错,有意向带你,你觉得呢?”
余义没说话,似乎是还没从回忆里脱离。
老大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能成,他感慨道:“年轻人,情情爱爱什么的,能要了半条命。你在我这儿满打满算五年了,该锻炼的都锻炼了,磨练的也磨练了,也没见你看上哪个女的,我说呢,怎么最近老和人打探,原来是心里住着人呢?”
余义看着这张高糊照片像看见了不可一世的珍宝,眼睛就没离开过半分。
老大心中了然,叹了口气,还是鼓励他:“去吧,人家都回国了,好好追,好好谈,模特的事情你也考虑一下,毕竟追人也得有个体面的工作不是?”
余义终于舍得从照片里抬头,说:“跟着你讨债也一样体面。”
老大摆了摆手,“害,你这孩子,这怎么能体面呢?行了行了别多说了,就先这样。我已经给你打听了,这个人是伦敦时装学院毕业的,他家好像是个公司集团,旗下的服装品牌早就注册好了,明显早就等着他回国呢,你去当模特,没准儿有机会合作。”
能想到这个办法,真是难为年近50的老大了。
余义的眼中划过许许多多的情绪,什么也没说,拿过酒杯,和老大碰了个杯,然后一口闷下。
在余义离开前,老大对余义说了最后一句话:“去吧,成了记得给我报喜,哥几个给你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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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树叶绿了又黄,最后从树杈上掉落,被环卫工人扫走。
今年冬天的气温骤降,雪也下的很早。
余义在练习室里没日没夜的练习台步,其中的苦他从不对人提,身边也没几个人能和他聊上天。
老大介绍的熟人是一个培养模特的导师,非常专业,同样的,要求也相当严格。
余义是这一批新生模特中最刻苦努力的一个,从零基础到已经可以驾驭自己的台风,仅仅只用了四个多月。
“可以,就是这个气势,表情,手,稳住。”导师站在一旁,看着余义在模拟舞台上走动。
一来一回,导师为他鼓了鼓掌,十分欣慰,拍了拍余义的肩膀说:“你是我带过的最有潜力的学员了。”
余义随地盘腿而坐,开了瓶水灌了几口,笑着说:“真假的?不是个鼓励奖吧?”
导师十分坚定且确定,“真的不能再真了,下个月有一场时装周,我已经给你们报上去了,你们去了那边要好好表现,表现的好就可以上台走了,那你们就可以…那个词叫啥来着?娱乐圈什么明星什么的?”
余义替他想起来,说:“出道?”
导师一拍地板,“对!就是出道!咱们模特界也有出道这个说法的!”
“类似维多利亚的秘密那样的出道吗?”余义在这四个月里恶补关于模特的知识。
“害,维密那大多数都是女生,维密的男模不多,不过凭你的资质,也没准儿呢。”导师也不好说,毕竟时代变化的那么快,几年后的世界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还有啊。”导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语重心长的告诉余义:“你记得最近去健身,练一下胸。”
余义一愣,然后自己也想起来了男模还有胸围的要求,“行,明天就去办卡,下周等着看我成果。”
余义在这些年已经攒了下一笔钱,在晋潭租了一套一居室,7楼,房间朝南,户型不错,客厅有面落地窗。
他每天严格按照导师给他的食谱进食,保持身材体重,同时搭配着健身教练给他配的食谱。
简单来说,就是鸡蛋、蔬菜沙拉、一切荞麦类的主食、红薯、鸡胸肉等等……
朴实无华,毫无新意,但余义还挺乐在其中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在变好,所以转了运,他从那个老破小搬到了一间窗明几净的新房子里。
房东人很好,半年前才装修完这套房,他是第一个租客,合同和租金都走的很顺利。
余义收了几个托朋友从他的老破小那里寄来的快递,几个箱子,衣物和杂货,油盐酱醋全都分类放好。
他把东西都拆开放好,掏出手机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没几秒就接通了。
“谢了兄弟,我都收到了。”余义道谢。
对面笑了几声,说:“我俩还道谢,对了,我问你个事。”
余义“嗯”了一声,然后听到对面说:“我今天看见你那男朋友了,在和一个女生吃饭,那女生好像也挺有钱的,看她手上的鸽子蛋就知道。”
余义听完,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他垂下眼眸,但是他还是纠正了朋友的说法:“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对面的朋友顿了一下,和老大一样爱劝他:“可是当年的事情不都是演的吗?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和他解释清楚不就得了?或者我下次再遇到了帮你说?”
余义拒绝了,语气有些低哑,“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
如果真像对方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当年执意逼阮恣离开的是他,给予阮恣伤害的也是他,现在想回心转意的还是他。
那阮恣呢?就被他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阮恣也是一个有感情、有脾气、活生生的人啊。
-
在余义成功练出符合要求的肌肉后,顺利通过了甲方的好几轮审查,最终他的名字出现在了时装周模特的名单上。
在时装周开始的当晚,被邀请的明星和代言人们陆陆续续进场,再然后是品牌高层,这些都是在时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后一批进场的人就是全国各大集团的代表人,排场很大,每一位代表人入场时还伴有主持人的介绍。
模特们下午就到齐了,现在已经穿上各自要展示的服装,在后台等着上场了。
余义坐在椅子上,心里谈不上紧张,就是有些对陌生环境的焦虑。
哪怕他已经在这个舞台上彩排过好几次,这个舞台哪块地砖上哪儿有个划痕他都清楚,但真正到了此刻,面对台下那么多大人物,或多或少会有些忐忑。
这次时装周的主办方是个第二梯队的品牌,邀请来的都不是气场过于强大的集团或者明星ceo,想到这里,余义放松了些,他做了三个深呼吸,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焦虑的,走就是了,你练过无数次的。”
主持人的话语却在这时响起:“下面有请我们的特别来宾,国内知名顶尖企业,阮元集团,代表人入场!”
什么?
余义一瞬间抬起头,心脏“砰砰”直跳。
会场的大门再次打开,全场光束聚集在门口,从门外衍伸至室内的红毯上,缓缓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脚步的频率高度一致。
女生黑色波浪卷长发,一身酒红晚礼服,钻石吊坠耳环,妆容并不夸张,却艳丽又不失大雅,脚踩巴黎世家定制款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个礼服同色定制款手包。
男生额前刘海被吹开,彻底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发梢轻轻搭在眉毛和眼睛中间,左眼下缘的红色小痣被妆容突显出来,身着黑色正装,脚踩巴黎世家定制款皮鞋,手腕上戴着钻石镶嵌的腕表。
柔和的灯光聚集在两人身上,两人的脸高度相似。
“阮元集团代表人,阮偲娴女士和阮恣先生。请用掌声,欢迎二位的到来!”
阮偲娴和阮恣在一众掌声中落座,在最前排,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位模特走过来。
随着阮元集团的入场,使现场有了些低声交谈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想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时装秀,参与的商业人士大都只是企业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阮元集团的加入瞬间拉高了商业的水平线,这场时装秀的意义似乎也有些耐人寻味。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有门路,谁不知道阮元集团的第二位继承人终于留学归来,早在两年前就开创的服装品牌“rwize”一直挂在阮元集团旗下,还没有展出过任何一件服饰和饰品,就已经拥有了不低的热度和话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等着核心归位呢。
而阮偲娴和阮恣代表阮元集团出席这场时装秀,就无一不在表明阮元集团即将向时尚界开拓的趋势。
两位继承人,一位专攻金融业市场,一位正打算进军时尚界,以及阮元集团的董事长和夫人,仍然在位并没有退休。
如果阮恣能成功进军时尚界,那阮元集团的势力几乎是全面覆盖了所有市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余义站起来,他迫切的需要缓解自己的情绪,迫切的需要自己冷静下来。
手心冒了点汗,余义没心思去管。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处境,在自己人生中无比重要的第一场走秀,会重逢台下无比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余义:我走秀,台下坐着前男友
阮恣:我看秀,台上走着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