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很快开始，模特一个接一个的出场，然后走回后台，余义被安排的很靠后，距离他出场还有十几分钟。

阮恣看着台上一个一个模特走过，有些人的眼睛就黏在他和阮偲娴的身上，意思很显而易见。阮恣面无表情，双手环胸，无视有些模特的眼神，一心只欣赏这场秀的服装。

阮偲娴不动声色的凑头靠近阮恣，说：“看上哪个没？”阮恣用手肘怼了一下她，同样不动声色地说：“我是来欣赏服装的，找模特是你的事。”

阮偲娴“啧”一声，说：“这可都是身高一米八几的男模诶，你不喜欢吗？”

阮恣无语地说：“已经水泥封心了，勿劝。”

在对话中，余义已经走上了舞台。

阮恣终于结束了和阮偲娴没营养的聊天，正在此时此刻抬头看向舞台。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被暂停，空间被凝固。

这四年里，余义无数次的幻想过，再次见到阮恣时，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这一千多个日夜，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多少次梦见阮恣了，梦里的阮恣总会笑着朝他跑来，向他索要一个拥抱。

他知道这是梦，因为阮恣再也不可能朝他做出这个举动。

不过正因为他知道这是梦，所以他才放纵了自己一些，他向他伸出手，然后在身体即将相触时，梦醒了。

他每次都会从床上瞬间坐起，然后放空自己的大脑，手下意识摸了摸枕边的兔耳朵帽子。

这次，他也清楚的知道，此刻正在台下坐着的那个人是真实的，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真实的。

是他年少时就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的人。

余义迎着舞台的光，迈着专业的模特步，朝着舞台的尽头走去。

停步，定点，不知道是否是命运的安排，他正巧站在了阮恣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3米。

他抬眼，他低头，视线焦灼着。

阮恣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对方，只是在一瞬间露出了又惊讶又复杂的表情，然后便恢复了正常。

他似乎是在欣赏余义身上的服饰，又似乎不只是这些。

“姐，他不错。”阮恣在余义转身往回走后，对阮偲娴说。

“看上他了？”阮偲娴一脸八卦之心扑面而来。

“不是，他的台风和我这次的系列很搭，我感觉他能驾驭这个系列。”阮恣说。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爱上一个伤害过他的人，阮恣这么警告自己。

-

在收到阮元集团发出的合作offer时，余义正从健身房往外走。

那一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一回家就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怀着各种开心激动的心情回复了阮元集团的offer。

几天后，他站在阮元集团的公司楼下，还没发表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被一位穿着像秘书的人迎进去。

“您好，余先生，我是公司服装部的总监秘书，总监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秘书落落大方地说。

她带着余义上了电梯，在顶楼停下。

办公室的门没关，秘书敲了敲门，说：“总监，余先生来了。”

“请进。”

室内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余义猛的一顿，眼神不自觉地往里看去。

阮恣平常生活时不化妆，穿的衣服也是私服，主打一个简单轻便。不如秀场那天气场强大，现在的他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时期温和的感觉。

“你先出去吧。”阮恣终于从电脑前抬眼，掠过余义，对秘书说。

秘书离开后，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俩，“坐吧。”阮恣抬手让余义坐在前面的椅子上。

余义落座后，还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阮恣率先开口：“这次邀请你合作，是因为看了你的走秀台风，觉得你很合适这次的系列，希望你别多想。”

余义并不指望阮恣能现在就和他熟络起来，所以阮恣现在所说的话在来之前他都设想过。

以及更尖锐的发言他都想过，只是没想到阮恣并没有开口讽刺，好像真的只是当他是一位被挑中的的模特，所以邀请来合作的而已。

如果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拥有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余义不免有些失落，但他只能逼迫自己接受，强迫自己理解。

“我想先问你些问题。”阮恣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说。

余义点点头，“当然，您问。”

阮恣一顿，说：“免敬语，你我之间用敬语，不觉得太生疏了么？”

好歹以前还谈过一场，就算结尾并不是很好看，但阮恣也不想和对方撕的太难看。

余义还没说话，阮恣已经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问：“你对金属的看法是什么样的？器械或者饰品都可以。”

余义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地回答：“它在人们日常的服装上是很常见的服饰，用来搭配和点缀。”

“你会觉得它笨重吗？”阮恣从资料中抬眼，刚巧对上余义看着他的目光。

余义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和阮恣面对面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俩的空间。

他看得出来，阮恣这些年真的有经过历练，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少年时，余义很享受阮恣笑着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投射的目光温暖又灿烂，将人熏得暖烘烘的。

而现在，阮恣的眼神中只有凌厉和疏离，好似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让余义的心脏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对方在这没有他见证的四年间经历过什么，他都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

“余义，请你认真一点。”

阮恣下意识叫了对方的名字，但是后面还跟着礼貌用语，显得这句话分裂又尴尬。

但余义却受宠若惊，他马上回过神来，说：“如果金属用在大型工具和器械上，可能在运作时会不如其他材料便捷，但如果用于装饰，它是个不错的选择。”

阮恣点了点头，刚想拿过手机，突然间想起些什么，又放下了，这一切动作都看在余义眼里。

“一会儿我的秘书会来加你的联系方式。”阮恣说。

余义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吐出来一句：“为什么不是加总监你的微信？”

阮恣哑口无言，其实工作上的交流，他有额外的微信号。

但面对余义，他就是不想加。

当年他删的那么果断，为什么还要再加回来呢？

这时阮恣又有些不能公私分明，连余义都看出来了。

“总监，你也说了，我们只是合作，我加你的秘书，不太合适吧？”余义已经拿出手机。

那你加我就合适了？

阮恣心里默默吐槽，却也还是拿过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让对方扫。

给的二维码是工作号，不是私人号。

阮恣以前的微信一直是余义的置顶，尽管他知道对方已经把他删了。

余义什么也没说，私人号也好，工作号也罢，只要是阮恣，就可以了。

“offer想必你已经仔细看过了吧，这个系列服装的拍摄模特合约。”阮恣将压在资料底下的合同抽出，推到余义面前，“如果你觉得合同和报酬都没问题，就可以签合约了，有异我们当场议。”

余义很爽快的拿过阮恣桌上的黑色水笔，“唰唰”果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阮恣拿过合同，在甲方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契约生效，合作达成。

阮恣站起来，向余义伸出一只手，微微弯腰，面带标准的职场笑容，说：“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余义很快反应过来，轻轻握住阮恣的手，“合作愉快。”

对方的手有些微凉，余义伸手出去的时候那只手甚至都在抖。

四年前，也是这只手，和他十指相扣，逛了一天游乐园，触感明明没什么变化，余义却感觉很陌生。

这个握手持续的时间有些久，直到阮恣微微皱眉，稍微一用力从中挣脱出来，余义才大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冒昧问一句。”阮恣将桌面上的合同放进抽屉里，说：“你现在和那位…白月光，结婚了么？”

余义当场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阮恣会那么直接。

其实还是没变，阮恣依然是那么坦荡，是他总是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总监，我现在是单身，婚姻情况是未婚。”余义及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答。

阮恣点点头，余义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情，好像真的只是叙旧，结果一秒钟后，阮恣说的话将他说懵了。

“看不出来，你选配偶的要求还挺高，我以为你和那位在一起以后会直接到年龄去领证呢。”

阮恣在此刻抬头，终于露出了余义一直在做心理建设的表情——温和的笑容中带着几丝不明显的嘲讽。

要说完全对此释怀，是不可能的。

当年，阮恣拉着行李箱去机场，准备直接飞去伦敦，他最后一次走过余义家楼下。

他拉着行李箱，指甲都要掐进拉杆里。他不由得加快步伐，原本光洁的额头沁出丝丝冷汗，额前碎发有几缕粘在了额头上。

他警告自己。

别去想，什么都别想。

阮恣，你的未来可以在任何地方，但绝对不会是这里。

别回头，别犹豫，走出这里就好了。

这里根本不值得你留恋，回忆只有伤痛，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曾经夸下海口说永远，这才过了多久？那时到现在好像也不过两个多月。

阮恣，你居然信了这所谓“永远”。

你是傻逼，傻到极致无药可救的傻逼。

爱情就是那么脆弱，就像玻璃制品，它很美，但不堪一击。

留下的只是一地玻璃碎片，然后扎到你的身体里去，让你流血，让你疼痛，难道你还觉得爱情是无坚不摧的吗？

在入学前几天告诉爸妈说他要转去普通班，爸妈为此还盘问了他一番，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结果没一个月就提出要出国，阮承景在电话里问他，语气很严肃：“为什么变化那么快？学校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方，阮元集团再有势力，也不能这么嚣张。”

阮恣当时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不知道是生气多还是伤心多了，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背叛，他的心理并不强大，禁不住这样的打击。

他手里拿着一面镜子，不断的描绘自己的模样。

“爸…我想提升自己，我想去国外的的学校学习服装设计，了解各国对于服装设计的不同看法和理念，认识更多的人。”

是因为自己不够好看吗？那他就从别的方面提升自己，完善自己。

其实他已经很满意现在的自己了，他对自己的样貌满意，对自己的绘画技术满意，至少能画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可现在，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如果他真的像自己想象般那么完美，又怎么会被最爱的人背叛。

……

余义看着阮恣，有一瞬间他都想说些什么，但似乎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他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阮恣少年时代恋爱脑非常严重，到这个阶段还会自我pua，怀疑自己不够好看不够完美。

在此告诫看到这里的各位，恋爱是个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是双方相互作用下的舒适状态，不要自我感动，不要自我pua，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