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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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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目光投向那枚银针的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神智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一连串极为跳脱的画面从她的眼前滑过,旋即消失不见,她感受到自己视物也变得模糊,眼前好像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纱。

隔着那层纱,她看到的是满地的血。

血流成河。

梁羽被这惨烈的景象激得浑身发冷,还没等她反应,那枚银针似乎隐隐约约又是寒芒一闪。

幻象。

大概在那一瞬间之后她又重新恢复正常,她还没松一口气,紧接着心又重新被悬了起来。

一滴冷得渗骨头的液体滴在她的手背。

梁羽迈出去的那条腿变得迟缓起来,顿在半空。

那竟然真的是血,只不过是从她的头顶落下。

纷乱繁杂的可怖念头就像野草蔓生,梁羽意识到自己被一种名为“惶惑”的情绪所占有,她想回身,但却被什么钉在原地。

她用余光瞟过脚下。

那是一个头骨,如果她没有停步,就会一脚踩上去,或许,会将它踩得粉碎。

梁羽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向上方。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枝干横斜之上,一具尸体被悬挂着,隐约还能辨别出它被风吹动。

尸体浑身惨白缟素,没有头,鲜血正是从它脖颈处的断口慢慢滴落。

它的着力点在于腰间,因此汩汩的血竟然分毫未曾沾染白衣,梁羽定睛一看,方才她又忽略了一点,头骨一侧的土地竟是已经被暗红色的血侵染。

她一瞬间头痛欲裂。

血腥气慢慢进入她的鼻腔,如合身扑入江河,她差点喘不过气。

——这是谁?!

这真的是幻象吗?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希望有个人在场,哪怕是那个不知敌友鬼魅般的无面人。

如果……如果陆徵在这里。

梁羽微微一怔。

她其实并不清楚陆徵去到哪里,只知道陆徵保证自己一定能挣够离开徽城前往孟阳国的路费——陆徵有一把很漂亮的剑。

梁羽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铁刀。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便恢复了镇定,她不清楚谈泱是否经历过和她相仿的一切,但她清楚如若她慌乱,恐怕只会不明不白死在鹭谭山里。

白衣……她们这一行人,没有穿这件衣服的,因此那四人应当还没遇到危险。

而这些景象本身有可能是假象,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那些骸骨很大概率是被设计成了一个阵法,容易想到的传送阵,并且传送的方向也有极大可能与神殿有关,冰冷的血尚未停止滴落,难道是新死之人?

失踪之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山林之中,这件事的确足够轰动,可多年的演变过后,浑身素白早成了丧衣,没人会穿着它进入这里,除非已经打算在这里死亡。

这死法太过惨烈,不像是自己殉身。

梁羽微皱起眉,想起无面人,总觉得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应当是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的。

林风变得湿冷,裹挟着极重的血腥气。

神殿还在前方默然矗立,梁羽小心避开头盖骨和那具尸体,重新回到神殿门前,那对开的门安静地被推向两侧,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从她的心底升起。

她定了定神,随即抬起头。

不过是那一刹那的时间,她隐约感觉似乎是新漆的彩绘神像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

梁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几乎是一瞬便转身欲踏过门槛离开这座已经发生巨大的她来不及探究变化的神殿,然而那人如何愿意让她轻轻松松就此逃脱,仿佛天人感应一般,她听到远处天穹巨大的轰响。

天色转瞬阴沉,风比她动作更快,“砰”地一声将两扇门摔在门框之上。

梁羽扑过去的那一瞬间,撞上的便是仿佛被人从外面死死闸上的雕花格。

说不痛自然是假的,然而眼下有比疼痛重要得多的事情——她就这么微微晃了晃神,听到身后的神像轰然倒塌的声音。

人皆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偏遭顶头风”,梁羽自然不会大意到认定古怪的事情就会到此为止,因此她不敢分神去想方才的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只一心一意专注等着下一次袭击。

那人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偏偏却偃旗息鼓。

梁羽心神不定地转过身对向一瞬坍圮的神像——那些原本彩饰辉煌的缀饰竟是变成了一致的灰土,大小不一地落在地上仿佛小土丘,一片惨淡模样。

这怎么可能!

那种鲜艳的漆绘少说也能留存千年,一瞬倾塌、一瞬风化,这不像是该发生的事情。

还有……那把剑——那把剑去哪里了?

梁羽下意识扫过神像原来挂剑的位置,正出神间有什么物事破空而出。

她惊得脊上蹿起巨大的寒意,还未及分辨,手臂已经挥刀格挡,与那东西在半空擦身,发出令人毛骨悚然一声巨大的尖利摩擦。

“铮”的一声巨响。

梁羽反应慢了一拍,喘息片刻才一格一格缓缓向后转身,仿佛就算快了一点也会遭到极大的打击一般。

通身玄铁的剑尚插在门框之中,微微晃动。

梁羽几乎屏息凝神。

她隐约觉得,那是一把很邪性的剑。

她伸出手,决定将那把剑拔下来。

然而这个愿望落空了,她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那一瞬间,她便被遽然弹开。

她听到了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仿佛扒扯自己的肚腹将五脏六腑都统统扔在地上一般。

头痛欲裂的感觉再度袭来,梁羽不得不跌跪在地上,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剑……”

她再抬头的时候,门框上的剑已经不见,甚至连楔进的那个凹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着薄薄的门板仍就能听到外头凛凛风声,梁羽靠在门板上望着一地狼藉,竟罕见地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思忖片刻后她又试着去推门,门依旧不能动弹分毫,锢住仿佛钉死一般,连合页微微转动一点角度都是痴心妄想,这便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梁羽提刀转到神像背后,原来那堵墙的位置变成了两扇门。

果然如此。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是鹭谭山,但显然那人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梁羽也没有犹豫,跨过门槛向前走了走,脚下踩着的并不是路,而是被人经年累月践踏出的一条寸草不生的蹊径。

尺渊弓吗?她微微眯了眯眼,回过身去,神殿的门已经无声无息地合拢了。

????隐约传来两个人的交谈。

梁羽驻足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得那声音似乎离自己极远,两个人的声音都是刻意压低的,一个低沉和缓,一个微有不安。

和缓的那个声音说:“事情出乎预料之外了。”

不安的那个声音回答:“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这件事恐怕不能善终。”

过了很久和缓的那个声音才长叹:“总不能——功亏一篑。”

随即两个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梁羽总觉得其中一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出来在何处听见过。

整片树林又恢复了死寂,只留下她不重不轻的脚步声松松散散地落在空中。

她望见一座木质建筑——青墙黛瓦十分古朴,并不是神殿。

她心道总不能更差,于是便快走几步来到虚掩的门前,还没等她动作,一个明明平和的女声在她耳侧炸开——

“奉祀大人,你来了。”

一瞬间浑身的血都轰响着冲向她的头顶,梁羽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门缝。

“你……是谁?”她听到自己沉声问。

下一刻门被拉开,一个身着暗红窄袖短褂的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袖口上用银色的束环扣着,她一低头,看到一枚白玉扳指。

“江郦。”女人简短地介绍了一下,用指尖划过门框写了一遍。

梁羽仍旧戒备:“你是谁?”

片刻后江郦躬身向她行礼,梁羽本能地阻止,却没能拗过对方。

“月前……我托重明传书奉祀大人,晚了一步,是我失职。”江郦直起身,态度谦和,“今日候在此处,只是为了谢罪。”

梁羽猛地一惊,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她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微微变调的语气问:“神君殿下?”

那个混乱的夜晚——扶桑守火人!

“神君不是——”梁羽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沉默下来。

传说中扶桑守火人只听命于昭明神!

江郦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很周全地解释:“我奉上神之命要暗中守护昭明奉祀,因此那天让奉祀大人吃了苦头,实在是我的失职。传信之后我便星夜兼程赶到姑射山附近寻找奉祀大人的踪迹,然而我赶到时,姑射山四处都找不到大人。”

梁羽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解释道:“我……我那天慌乱之中从后山的溯世崖跌落,然后被人救下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江郦奉命守护的意思,没想到江郦竟然又是矮下身半跪在她面前。

梁羽再不动作感觉自己就要折寿十年,于是眼疾手快也顾不得是不是礼貌,直接就去拉江郦的双臂——“我从来没听过这件事,更别说什么是神君的失职,还请务必不要这样。”

她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真诚,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扯,然而江郦像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大礼行完,梁羽简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地不敢动弹。

“神君殿下。”梁羽有些无奈,“请不要如此。”

江郦直起身,很谦和地回答:“我说的这些,我知道奉祀大人可能很难理解,但我做的都是理所应当的,还请不要阻止。”

江郦很淡地笑了一下,顿了顿才道:“有些事那晚不便于在信中交谈,只好仓促地让神鸟送来,好在奉祀大人到底还是知我的意思,不至于让我成为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梁羽越发难以理解了,她印象中的扶桑守火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神,冷心冷情规行矩步,是一把锋利的剑,既可以剑指敌人,又能守住河山一隅,而非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般颔首低眉。

“有些事,将来到了该告知奉祀大人的时候,我都会知无不言。”江郦又承诺,“只是眼下不是好时机,我知道奉祀大人应当有不少事想要问我,若是我能够回答的,我会尽量解释清楚。”

梁羽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只要这位神君大人别再行乱七八糟的礼就是一件好事,她猜想可能昭明神的嘱托或许确有其事,而扶桑守火人只是惧怕昭明神的惩罚。

鹭谭山怪事连连,此时她也来不及多想,正打算询问自己的疑惑,江郦却道:“鹭谭山的事情,我知道奉祀大人很是疑惑,但隔墙有耳处处危机四伏,还请先进来叙话。”

梁羽怔忡间,已经下意识跨过那道门,问:“这里很安全吗?”

江郦颔首:“是。这是陛下的行宫。”

能让扶桑守火人尊称为陛下之人只有一个——姑射上神。

她环顾了一圈内室,这间屋子并不大,像是一间很生活化的栖居之所,正对着二开屋门的是一张很简单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套看起来已经用了一些时日的骨瓷酒具,两侧则是两把寻常木椅,地上有薄薄一层绒毯,左右两排与墙面等高的博古架,左侧陈设着不少品玩,右侧则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简,而角落里有几盆极有意趣的黄杨,郁郁葱葱。

绒毯、木简……竟然都未风化。

“行宫?”梁羽微怔,“我以为姑射宫应当已经倒塌了。”

江郦并未回答,只示意她与自己坐在桌子两侧。

梁羽盯着几盆黄杨看了许久,心头涌上几分说不出的古怪情绪。

“方才神君说自己奉上神之命……”她顿了顿,“是哪位上神?”

姑射上神在人间常常被尊为武神,提到昭明神时也甚少有人会称作上神,江郦此话她初听时觉得奇怪,转念一想则不然——武神都能称作上神,昭明神自然也更有这个资格。

江郦却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才淡淡答道:“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不必追寻。至于如今……”

“我听命于你,奉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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