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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日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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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梁羽起了个大早,奇怪的是本应当十分热闹的集市却显得冷冷清清,附近的酒馆也大多还没开张,因此不得不走得远了一些。

走了一段路她经过某个医馆门口,一个戎装打扮、个头很高的女人身后跟着几个戍卫模样的人,正不苟言笑地和医者交涉,梁羽有些好奇,便停下来驻足凝听,听了一会儿就听明白了。

原来这位三天两头作妖的谢越国主之所以有相当一段时间闭门不见客,并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做事太出格,而是因为她病了,宫中的太医似乎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而谢国主也不想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后四处议论,因此就让自己的卫队帮忙在民间寻找可靠的医者。

但这位医者并不想进宫,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国主的请求,梁羽猜想可能这谢国主在前后准备祭祀的过程中还有更多令人心寒的举动。

但谢国主果真像陆徵所说做人是一点也不混账,那医者严词拒绝了之后戍卫没有为难她,甚至还送了她一点碎银钱,又去走访下一个医馆了。

梁羽:……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正打算寻吃饭的地方,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念头——不如跟着这几个人进入下一个医馆,一来假装继续散布有关于她寻找解景同的消息,二来没准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后她能够被带进青台宫,摸清楚谢国主到底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梁羽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跟着这一小队人马前行,下一个医馆离这里并不远,大概半炷香就到。

跟着进去目标太大,梁羽想了想决定趁她们出来的时候擦肩而过,径直去柜台前问:“您听说过解景同这个人吗?”

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顿。

那位医者人很和善,追问她为何要打听这个人,梁羽只好编了个理由,说这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她微微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医者背后的一张悬挂的画像。

“这画像画的是——?”

医者笑道:“这是最早有记述的一位医者,我们都敬称她为医师琰或者医宗琰。”

这称呼的格式也未免太像司礼兆,于是梁羽问:“这位是武神时期的人吗?”

医者点了点头道:“她对药理甚至持械的医术都很精通,但很可惜的是如今也没能留下她的论述。”

又是没能留下!

梁羽不免有些怅然,末了问道:“莫非也是焚于十年前的大火?”

医者愣了一下才道:“这本书散佚是很早的事情了,晷景亡后不到两百年这本书就找不到了,比起人为,可能更像是毁于战乱——我们干这行的都觉得很可惜,若是这卷书能够延续下来,其中的很多结论不必重新探究,或许今日的医术还能更加精熟。我听说《物律浅辨》中有章目也与之相照应,但自从《物律浅辨》找不到全卷之后也就找不到它的记述了。”

找不到全卷?梁羽旋即追问:“照您的意思,原来《物律浅辨》并非完全散佚?”

医者道:“司历濯与我们孟阳国的先人司礼兆是莫逆之交,而那本书人尽皆知是司历濯呕心沥血编撰而成的十二卷藏书,因此这么多年国主一直很重视,只是总有些不可预料之事,因此它最终散落大半找不到原文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但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或许情分也会代代减退吧,好几代国主也并不怎么会说起这本书了。”

梁羽顿觉古怪,无论是谈泱还是那两个学生,说起解景同这个人,都给人一种偷偷摸摸仿佛朝不保夕的感觉,然而照医者的说法,至少孟阳国是不避讳这本书的。

她先前一直有猜测解景同可能是司历濯的后裔,但如此看来避开孟阳国不去,反而去别的地方找人宣传这本书,这行为怎么看怎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难道解景同和现任国主谢越有过节?

正想着,外头那几个戍卫去而复返,为首的人问道:“你方才找谁?”

梁羽总觉得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警戒。

“解景同。”梁羽坦荡地答。

几个人低声交谈了一番,梁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说完之后为首的那个人又道:“我是青台卫中令左殷,我带你去宫城,而后待我让人禀报国主。”

梁羽:?

“国主认得解景同这个人?”梁羽问。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很轻易地就这么摸到青台宫的宫门了,在她原本的计划中,这个进程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左殷却只是很客气地对梁羽说:“请阁下去一趟吧。”

梁羽虽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却还是对她一反常态的强硬有些奇怪,正欲询问,左殷已经开了口,回答的正是她方才询问的问题:“此人早被国主明令逐出孟阳国境,若是要寻,你可以和国主大人去说。”

无论解景同是否真和谢国主有些过节,陆徵既然在临行前仓促时只如此安排,而且对孟阳国的事情一清二楚,那么大概也是能预料到她的这些行动,尤其是那句“传得越远越好”,应当就是在提点她这件事须传到谢国主耳中。

她便去会会这位谢国主,还有那位让人“国祚以授”的国师。

戍卫去而复返的时候医者早就遁入后院不见踪影,因此也没人站在梁羽这边,她心神不定地随剩下的几名戍卫上了车,不免又开始担忧起陆徵的安危来。

市集虽热闹,距离宫城却还有一段距离,从宫城到青台宫则又过了小半时辰,梁羽向外探了一眼,看到索然无味铺陈开来的青瓦,心道难怪叫作青台宫。

左殷下了车,还没开口,梁羽很自觉地撩开布帘准备下去。

她跟着左殷的脚步步入长长的回廊,一路上阒寂无声,拐了几个弯之后停在某处低调朴素的宫殿前,静候的同时梁羽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来路,觉得似乎有些熟悉,这些宫殿的布局像是旧识一般。

宫殿的门紧闭,里面无一丝声响。

左殷走上前扣了扣门环,沉闷的撞击声渐渐散在空中,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位束袖碧衣女子,面无表情道:“国主正与国师商议大事,来者不得打扰。”

眼下的大事便只有春祀这一件。

梁羽注意看了看,发现这个走向似乎左殷也有些不解,但她看上去也要听从碧衣女子的命令,只客气地道了谢,随即转身对着梁羽使了个眼色。

碧衣女子道:“稍后我会向国主说明此事。”

孟阳承袭千年前司礼兆的喜恶,举国尚青,着青色衣服的人多半有些身份,而这个身份的体现并非在于地位的高低,更接近于祭祀时沟通天地的能力。

“春祀是何时举行?”梁羽问左殷。

后者回答:“三日后。”

梁羽一惊,心道恐怕国师主持祭祀已成定局。

左殷看出了她的疑虑,提点道:“少听、少看、慎言。”

梁羽自然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不好擅作主张,只是陆徵为何在徽城时执拗地要来这里?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若陆徵清楚解景同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钥匙,通向青台宫素昧平生的这位谢国主,那么在此之前陆徵是否熟识国主?换言之,她们之间又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她们在宫殿外候了许久,碧衣女子才推开门,歉意地解释:“国主命我带阁下去偏殿歇息。”

梁羽倒不在乎自己等多久,但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见到谢越:“劳烦大人,我可否有幸面见国主大人?”

碧衣女子面露难色。

梁羽想起陆徵给自己的那枚鲤佩,于是递到女子手中:“这是信物,还请大人当面交给国主,国主看到后应当明白。”

她并不清楚鲤佩的作用,但既然离春祀已经不剩几日,那么搏一搏总归没有错,在此之前她须见到谢越这个人。

更何况同为春祀,昭明庆典出现的那些乱子已经引发轩然大波,谁能预料孟阳国的祭祀又会发生什么!

女子接了鲤佩,皱着眉端详片刻却道:“只是双鲤鱼并非这里的祥瑞,我只将它交予国主,不保证国主是否会见你。你们站在此处恐怕并不方便,左君带阁下去偏殿稍事休憩。”

这话说得极有转圜之地,但梁羽又不是傻子,听出来多半是见不到,不容乐观的意思。

左殷只管照命令办事,将梁羽带到一旁的偏殿便告辞离开,看上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走前道:“夤夜以前国主不召,我会送你回去。”

而偏殿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副桌椅,靠墙的博古架上放着几个摆件,并不像是常用的处所,梁羽坐下来一瞬间,那些疑虑便如潮水般又涌进脑海。

卫珣和守火人对待陆徵的态度,陆徵与孟阳国的联系,从鹭谭山一直追到十水河的延索。

谢越……会不会是一个“钥匙”?

于情,她很有可能与陆徵有旧;于理,她既然是司礼兆的后人,就有极大可能知道更多的有关于扶桑守火人的私隐,尤其是那些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秘密。

——就像无人提起,古晷景国为何在武神身后分崩离析。

她将身上为数不多所携之物放在桌上。

鲤佩她交给近卫女子,剩下的只有荷包、愿牌。

其实她也忘了,为何她会带着这个愿牌——尤其是在卫珣已经一字一顿说出这个愿牌的内容之后。

明明是水,为什么会燎起心火。

或许这是一首情诗,因为有些感情、有些偏爱存在得毫无缘由,但或许不是。

或许只是在借情人捉摸不透的煎熬心境隐喻自己的一生所求,除却天道有常以外,其实世间万事万物也不过是……事在人为。

就好像物律浅辨十二卷可以毁于火、毁于散佚、毁于人的私心,但记述的那些规则却从来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她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纷乱背后总有原因,再不安也只是徒劳,重要的是,她总归需要有确保自己安然无恙的办法。

也因此,她不能慌。并且必须绝对地冷静,何况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路上遇到的波折只是开始,往后……这些事甚至可能和最初的最初,昭明庆典处处古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一路所见,至少孟阳王都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安稳繁荣,足可证明谢越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治理的本事也不会太差,对待医者也全无威逼利诱之势,大处小处并不能见到任何昏聩,十年前藏书楼失火一事,谢越的处置即便不是最完美的,却也并无错处。

一个分明十分体谅她人的人却在某件重事上做到了指摘无数,一个明明懂得轻重缓急的人却能够任性地一意孤行,未免也太过割裂。

但这些事无论是否符合常理,谢越做事的特点总在于皆有目的。

回到此刻,也许谢越的意思是让她在此处等候,但对她来说,其实她并无选择,她也无法离开青台宫。

如此碧衣女子的意思实际上在于——不管原因为何,她认得这个鲤佩,并且肯定了这个鲤佩不是孟阳的物事。

后半句如何理解并不确切,一则是谢越明确会见她,只是时机不对,故而让她在此处等候,二则为谢越明确不会见她,但她的进宫或许出现了一些变数——左殷所领的这批人原先是为了延请医者,而非寻找解景同的她本人。

而她此刻所要做的除了耐心等待,或许还应当……

梁羽在宫墙一角站定。

墙头上伸出一枝艳红无主的杏花,她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专心望向转过殿门一侧整齐经过的一队青台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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