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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灵妃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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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绫苍木。

自从离开灵妃殿,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称。

但这种神奇的木材……黄泉之木,她不可能会忘记。

“起死人、肉白骨——”梁羽目光清湛,“你是已死之人吗?还是断了肢体以至深可见骨?”

其实她这话说得已经很刻薄无情,无论是什么情况,无疑都是在无面人伤口上撒盐,还撒的是纯度极高,能当即把人疼得跳起来的那种。

但无面人竟然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难过,只是轻松地答道:“起死人肉白骨和你的理解其实略有差别,不过这件事其实并不太重要……我还以为,奉祀大人会对云绫苍木本身感兴趣。”

梁羽没有吭声。她对云绫苍木当然很好奇,但是每每深想,心里总会有一种尖锐的疼痛阻碍她不断探索。

“或许它本来是为了救人,但最后却成了害人之物。如此事物,不究其然又能如何呢?”梁羽不假思索。

无面人竟然大笑起来:“奉祀大人这个想法,和至圣至明的武神陛下简直一模一样,那也难怪我认错了……”

它声音极为刺耳,梁羽微微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无面人止了笑,冷冷道:“就算你怀疑我为人所操控,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就像我也无法证明我并非傀儡一样,不是吗?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罢,否则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梁羽欣然同意:“随阁下所愿。”

无面人道:“那么,奉祀大人需要我回答什么?我知无不言。”

梁羽道:“我需要你回答的却也不难,你将我认成了谁?”

如果无面人有表情,此时它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梁羽猜准了它最不想回答的问题问了出口,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明摆着是一个陷阱,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问题太刁钻,无面人足足沉默了可能有半柱香才哑声而笑:“奉祀大人又何必为难我。”

梁羽虽觉得它此刻可怜,却并不妨碍它鹭谭山向自己下狠手时的可恨,何况是否宽恕也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你既不愿回答,那我也不强求,你知晓什么尽可与我说来,我若觉得可以,便与你联手。”

“——够狠,够狠。”无面人狠狠骂了一声,“你果真像极了那个人!”

但它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此刻最担心的事情一定是那个今晚闯谢越寝宫的女人,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也无需担忧什么,你若知道真相,恐怕只会失望至极!”

梁羽一怔,迟疑着没有答话。

无面人乘胜追击:“怎么,莫非这回我也戳中奉祀大人的心事了?不过无妨,我既然答应了与你坦诚相待,自然便不是空话。谢越这个人心思极重,可不是什么外界传言的傀儡国主,更不是你心中所揣测的良善之人,我下次再出现时会带你去个地方,到时你再考虑是否与我联手罢!”

说罢它竟然没给梁羽任何喘息之机,再一次消失在无限蜿蜒的夜雨之中。

陆徵。

梁羽慢慢地感受自己的呼吸变得一点一点,急促起来。

她一直很乐意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也因此她一直知道,自从姑射山劫后余生,她便对陆徵暗生情愫。

但她也知道,这种情愫其实只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特定事件下产生的不真切的幻想。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不真切的幻想开始逐渐变得具象,仿佛触手可及?

——以至于她无论如何动作,心里隐隐总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牵挂着这个人,关心着这个人的生死福祸。

这种心事,早几年说与姑射山的她听,她都不信。深情之人不会意转,薄情之人亦不能情至,还是说,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些,也并没有了解过她自己?

但……她望向涟漪密布的河面。

寅时一刻,快到了吧?

这夜竟然如此漫长,难熬到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捱着更漏点滴的痛苦。

而后,终于听到窸窸窣窣极轻的动静。

她猛然抬头,望见有人在河岸旁等她,是个熟人,鹭谭山蒯澜。

梁羽心跳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然而隔了一条河,她无法近前只得干着急。

某一刻短促更声响起后,她听到吱呀作响的声音,循声望去,原本高架的吊桥竟然缓缓被放下。

是这个时间点吗?

但无论如何她别无选择,梁羽便小心沿着城墙奔向不远处的浮桥,蒯澜似乎还在原处等候。

梁羽停在她面前,犹豫片刻,借着稀薄微弱的光,看到了蒯澜苍白中微微泛着青灰的面色。

——似乎有问题。

“梁君。”蒯澜先开了口,声音平板冷淡,“有人让我给你一个东西。”

梁羽这才注意到她背着的包裹,沉甸甸的,装着什么细长物事。

她接过包裹,并没有急着打开它,而是重新望向面前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化了的蒯澜。

“当日山中情况危急,你我半途分别,后来你……如何逃出生天?”梁羽问她,想了想又解释道,“后来因为种种耽搁,我与友人不得已提早离开了鹭谭山,此事是我抱歉。”

蒯澜却道:“不必。自我入行起,生死便置之度外。”

梁羽追问:“那日你可有见到别人?你后来是被谁引出那座山的?”

过了一会儿蒯澜才回答:“灵妃。”

仿佛浑身血液倒流冲入头顶,梁羽一瞬间后背悚然冰寒,这传说中的人物,那个死在武神飞升以前的毫无自己思想的工具。

她怎么会活着?她为什么还会活着?

“灵妃告诉我,她曾发过一愿,若有人在鹭谭山中勘破姑射上神的真实身份并在武神殿中诚心祭拜者,即便她痼疾缠身,也要让那人活着走出那座山。”

——蒯澜身为刀尖舔血的掮客,的确常在武神殿祭拜!

“你勘破了什么?”

“……这件事,灵妃嘱我不可说与任何人。”

“那是谁让你来到此处?”

“她说……她姓江。”

江郦!

那日在鹭谭山,江郦明明与陆徵水火不容,更何况荆问玉的那些话使她不得不怀疑扶桑守火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为何……

蒯澜微微颔首:“我该走了,后会有期,梁君。”

梁羽几乎不假思索拉住她的衣袖,然而蒯澜似乎力气极大,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布帛寸寸破裂的声音。

不可转圜之事……

坐在前台百无聊赖拨动手中算盘珠子的阙弘被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抬起头时提着一把湿漉漉的伞闯进来的人半身湿透,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郁气场。

“你这两日去哪里了?”阙弘一时说不上来是对这人两日不见更惊讶还是这人此时以一个狼狈的姿态突然出现更惊讶。

梁羽对着她略一点头:“多谢老板关照,我有些事情,先回来歇一趟,一会儿还得出去。”

阙弘意外归意外,住客的私隐她也不会多探听,只点头示意她快些回自己的住处。

梁羽拖着包裹脚步沉重地回到房间里,将自己扔到椅子上坐着,歇了许久才缓过来,顶着巨大的疲惫开始拆包得严严实实的物事。

她一层一层打开布料和棉絮,最后露出的是陆徵那把剑。

似乎……预想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寝殿里陆徵并未选择用长剑刺杀时她便隐隐有一种感觉,陆徵定然很爱惜这把剑,因此将它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与刺杀这件危险的事情从此毫无干系,但是她完完全全没有料到的是,这个陆徵眼中的“绝对安全的地方”似乎和她有关。

否则……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这把剑送到她的手中?

这还是她第一次切切实实拿到这把沉重的剑,既然叫作“青寒螭”这样有气势的名字,那么应当会有剑铭刻在剑身。

梁羽只找了片刻便看到剑柄末端的剑铭,刻字银钩铁画、鸾翱凤翥,都说字如其人,可见剑主是如何意气风发自信之人,笔力深重却添几分飘逸,笔端便容止风流。

她正愣神,一张被叠起来的纸片却悠然掉在地上。

梁羽俯身将纸片捡起打开,映入眼帘的一行字潦草随意、轻如飘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间架结构,“字如其人”,在陆徵这儿似乎并不应验了。

而纸片的内容甚至读起来有些好笑——

“先前你说你于姑射山习武擅剑,我仔细想觉得善剑者无剑,就如擅工者无械、擅数者短算,显得奇怪。长剑青寒螭,赠你。这把剑于我意义重大,望你妥善处置。不过若是真有不测它断了或是废了,那也是命数至此,不必归咎自己,听其自然。”

真是奇怪的比喻,她心想。

但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地将纸片原样叠好,妥帖地放入贴身的口袋中。

十水河上陆徵使剑的动作蓦然又出现在她的记忆中,于是那个压抑了许久的问题终究还是被摆在了台面上——这把剑的剑主,真的是陆徵吗?抑或陆徵真的是剑修吗?

若说当日她还只是有些疑虑,今日陆徵将剑送到她的手中,两种字体两相对照,全然不是一个人所为,除非剑铭并非陆徵所写所刻。

可但凡剑修,谁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假手他人?兜兜转转,又足以佐证她的疑问。

那——这是谁的剑?

青寒螭的剑主,莫非已经不在人世?托于陆徵,是因为信任,可陆徵却将它轻易送给自己,即便自己使剑再精熟,那也是旁人。

她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望向剑脊的目光微微带了些复杂。

巳时。

梁羽从桌前起身,决定不再想这些,一夜没睡使得她实在太过疲倦,加之心绪纷乱复杂起伏不定,沾枕的一瞬间她便沉入梦境。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

灵妃,灵淮,祈心之神。

或许是因为蒯澜提到的灵妃太超出她的预期,她竟然在梦中又梦到了那个人。以往许多次梦境,灵淮都是温和的、淡然的,山崩于前而颜色不改。

她听到灵淮笑着对着谁说:我的确有过隐瞒,有过私心,所以今日之事是我应得,不是吗?陛下。

她于是又惊醒,醒来时心跳如鼓,惶惑的情绪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走到窗前才发觉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下了一夜的雨竟是停了,长街绵延几里灯火渐明,远处的青台宫只能望见小小一角宫墙。

“奉祀大人。”

梁羽听到熟悉的声音随即回头,房间的门好端端地紧闭着,而无面人站在背后的一片阴影之中,茕茕而立——它永远都有着随意穿梭各处的能力。

这种如影随形的跟踪感任谁见了都不会高兴,梁羽本来渐渐平复的心情重新变得有些阴郁,望向无面人的目光自然也带了几分不耐。

“你先别急着觉得我烦扰。”无面人这回倒是意识到她的情绪不佳,“世间一切都有代价,每当我随意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都是烧我所剩无几的法力。所以,你不惩罚我,也有的是规则来限制我。”

陆徵说过,法力只有那么多,若用来维系什么,剩下的便不够用。

梁羽眸色微微一黯。

“如何?若你当即决定了,我这就带你前去。”无面人循循善诱。

“……你认得那个刺客?”

无面人笑了:“我在陵山中交过手的,从来不止你一个人。”

梁羽眉目一凛:“你在陵山中,有没有见到过……灵妃?”

无面人问:“灵妃?你指的是徽城那边拜的那个祈心神吗?”

梁羽不答话权当默认,无面人哼了一声:“蠢人才拜灵妃。”但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明日卯时就是春祭大典开始的时机,机不可失,我想奉祀大人清楚此事。再拖容易生变,这孟阳国背后的秘密不会比陵山少,不是吗?”无面人自顾自揭过先前关于灵妃的话题,“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害怕那个刺客其实不像你所想,还是说,害怕这整件事都是一个局,而谢越未必是其中的执棋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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