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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传说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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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又想起一件小事。”梁羽道,“先前我来孟阳国的路上,有位散修告诉我关于孟阳国的先辈司礼兆有个传说,并叮嘱我不要轻易提起。但我想这件事恐怕很重要,那日我在藏书阁翻阅,并没有见到相关的记述。”

荆问玉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借着幽微灯光回头看了她一眼。

“青水照夜?”

梁羽重重点头:“我观孟阳诸事,青台宫、青台卫、承司礼兆之意尚青,通往孟阳的那条河原先也叫悬青河,因此我并不怀疑这个传说的主人定然是司礼兆。”

她说到这些物事的时候,脑子里异常清晰,她甚至想到了陆徵的那把剑。

青寒螭……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巧合吗?

但这把剑却无法对荆问玉提起。

而她怀疑的,出现在那个传说中的奇异的歌声。

荆问玉却说:“为什么不能提起?这是古晷景的五大美谈。”

梁羽心下一跳,有什么事情她似乎有所遗漏。

“古晷景?五大美谈?哪五大?都是谁的?”

她一迭声追问紧切,反显得荆问玉镇定自若:“青水照夜、丹门拓碑、白亭叩钟、紫阁留仙、玄宫降神。”

或许是由于说过太多遍有关姑射上神的传说,前面的描述略显诘屈聱牙梁羽听得并不分明,但却敏锐地听到了“降神”这两个字。

“降神……”她喃喃片刻,“莫非说的就是降神垂问这件事?”

这回轮到荆问玉疑惑了:“您说的又是什么?玄宫这座宫殿存在于传说之中,听说是姑射上神用法力幻化而成的宫殿,并且原来有一个已经失传的名字,后来因为上神尚玄,因此笼统地将它称作‘玄宫’。”

她顿了顿,怕自己讲得不够详细,便又补充:“我想大人您一定清楚,武神在人间的徽号便是昭帝。”

梁羽更加震惊——她从不知道这件事!

“昭是司祝通过上古大阵卜得的最终结果,当时所有人一片哗然,因为从来没有人君敢用昭明神之讳。”荆问玉越说,言语中越发带着激动与向往,“司祝是德高望重掌管卜筮多年的重臣,也怀疑自己的结果是否正确,唯有武神泰然自若,下令便以此为号。朝野上下都劝昭帝三思后行,而这时昭明神亲自降神下凡,许可了这个结果。”

——这故事的结构甚至都和降神垂问完全相仿!

梁羽极快地将自己讲了千百遍的三个故事复述给荆问玉,果见荆问玉一脸茫然。

“我先前少时不懂事,国主博学,我便总是问这些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故事,后来待我过了成人礼,国主才告诉我传说未必是真。”荆问玉长长叹道,“她说,每个故事毕竟都是经由人说出口的,传得多了,总归会带上感情色彩,带上讲述者的目的,不论好坏。”

她或许只是从故事差异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便将它毫无顾忌地讲述。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梁羽心弦微动,想到自己最早听祷祝传授时,其实有过疑惑。

只是后来……她忘记了。

或者是她无法选择带着疑问重复,因而说服自己忘却。

仔细回想被迫记了多年的关于武神的故事,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垂千古的帝王具有强烈的割裂感,这是任何逻辑都说不通的。

三个大名鼎鼎的故事中,体现出来的武神性格完全不一样——尽管作为一名君主,武神当然不可能是一个薄如纸张的简单人物。

但这三个故事的意义其实很简单,第一个故事强调了武神的身份来源于昭明神的认可,第二个故事和第三个故事看上去讲的是一回事,都是在强调武神为了百姓可以牺牲自己,而大多数人最爱看的也不过就是高位者悲悯、低位者不屈这样的故事。

但实际上它们的侧重点又完全不同,武神镇压北邙山长御这件事,从这两个故事中看,难度一样吗?

不仅不一样,甚至是天壤之别。

白飞霜有灭世之力,因而最后姑射藏白飞霜,看上去相当合理。但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合理,使得第二第三两个故事之间的矛盾毫无解释的办法。

假使北邙山长御正是吸纳了北地怨魂的恶念才得以强大,这也符合传闻描述中长御作为冷酷的鬼王漠视其它一切的特征,那么长御在事实上还阴差阳错地让后来的武神根本不必去挨个收拾小势力,只要平定了北邙山长御这个人,北地十三城也就迎刃而解。

那么第三个故事中作乱的不明对象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种春秋笔法。

如果北邙山长御心知自己不敌武神,因此有了留下退路,让更多的乱臣贼子留下来延续自己的意志,那就不会是“长御的精神鼓舞了那些怨灵”,而应当是长御阴谋派遣手下集合怨灵准备在某天给武神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果这是叙述时出现的问题,那么更让人在意的地方在于——北邙山长御这个人作恶良多,但她和昭明神并没有被记述下有任何过节。

九幽想裂土封疆,想推翻的是人间对于昭明神的信仰,或许也正是因为昭明神赋予了武神的合法性,而那些怨灵需要一步到位否认武神。

但这一举动又耐人寻味,凭什么那些不如长御强大的怨灵想要直接越过人间的武神,兵锋直指昭明神?分明在第二个故事中,武神的权威不容反驳,甚至用到了“长御下跪求饶”这样颇有喜感的描述,除非它们认定武神无法对它们造成威胁!

这是否指向中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使得武神的力量发生了变化?还是叙述者有意为之,让听众产生这样的疑问?

梁羽可以断定,这著名的传说无论真假矛盾,都有一个人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昭明神在前前后后十余年的人间变故中,真的只是一个看客吗?不得而知。

而最后的最后,武神选择用自己的终结来终结这所有的混乱,慷慨奔赴无法转圜的结局吗?既然悲壮,又是为什么要飞蛾扑火。

飞升,或者死亡。

她一时竟无法评判武神,或许这个人无私,但总觉得……像是个为了无私而被制造出来的形象。

但这话更不可能往外去说,她便附和谢越的观点:“国主这话我很是赞同,这短短与国主相处,到觉得许多地方很是投缘,只是囿于时间身份诸多阻碍,恐怕并不能成为友人了。”

荆问玉道:“这却可惜,我印象中甚少有人理解国主的。何况国主其实也未与大人您说过自己的打算,难为您参透这些机锋。”

荆问玉将车停在城门附近,借着雨声说道:“机括我没有用过,先前都是国主亲自设计,我只知道与贴身令牌有关,接下来该如何,恕我无法再襄助您了。”

但其实她和自己本来也只是萍水相逢,送到客栈或许是谢越所托,这么远就全凭情分,先前的话题也只能到此为止,梁羽本想再仔细问问孟阳传说中的剩下四个美谈具体是什么内容,此刻也只能知情识趣地应声道谢:“此处就好。”

荆问玉对着她拱手:“明日春祭……”

梁羽肃然:“我会到场的,全力护国主周全。”

荆问玉得了她的承诺才放心离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梁羽沉沉地长出一口气。

剩下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

从青台宫里顺来的伞在她手上好好拿着,雨就跟下得没完没了一样,快活自在地往伞顶上砸,伞骨边沿淅淅沥沥的水珠不断地掉下去砸在她衣摆上。

梁羽专心致志走到角门旁,那铁质的门果然锁着,推一推纹丝不动。

她从衣带里摸出谢越的铁牌,上头始轫两个字粗粝地磨着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感觉有些奇怪——传了多年的令牌,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手感,除非……它实在很少用到?

但这个无关紧要,她开始上下摸索找荆问玉所说的机括在何处,摸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找到一个细细的缝子,和铁牌严丝合缝,谢越的东西她也不心疼,就将令牌塞了进去。

应声虫般,那铁门果然缓缓地开了。梁羽正犯难令牌从哪儿拿的问题,但谢越考虑得很是周全,她半身侧过城外,看到令牌从另一侧缓缓滑出。

梁羽心道:没能做成友人,的确可惜。

这个想法无疑是在补充方才和荆问玉未完成的对话,她也的确觉得谢越身上有许多值得深挖的地方,不过这个念头很快消失不见,并非她对谢越的态度发生变化,而是因为护城河。

角门外并没有吊桥,这条人工凿就的河渠宽阔平静,雨夜下它应当水位上涨,等闲人无法泅渡,而从城门到河面的内侧,仅有立锥之地。

她的脑海里跳出了两个问题。

护城河的尸体出现在何处,又因何被人发现,此为其一;她该如何与寅时一刻出现的人或者物会面,此为其二。

前一个问题虽关键,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并不算重要,后一个问题则直接关系到她现在到底应当做什么。

梁羽思忖再三也没想出结果,正犹豫如何渡河,或者是否要再行狐假虎威之事用谢越的令牌让人放下吊桥时,“老朋友”又出现了。

第三次遇到无面人,梁羽已然见惯不怪,甚至还能很有闲心地打量一下这具古怪的身子有没有受损之处,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无面人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奉祀大人。”无面人再度出声,“我有个提议,我们联手如何?”

这个提议很是古怪,鉴于鹭谭山中的针锋相对乃至兵刃相向以及前不久在青台宫里的剑拔弩张,梁羽并不上当:“我与你有何可联手的?前脚恨不得置之死地,后脚便握手言和,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她敏锐意识到,此刻的无面人似乎有求于她。

果然无面人很爽快地没打哑谜:“奉祀大人,有件事我先向你道歉,还望恕罪。”

它虽然说着道歉,但语气里没什么道歉的意思。

“先前鹭谭山,我将你认成另一个人了。”

无面人没说是谁,但梁羽猜的到它将自己认成了它恨的那个人,鹭谭山满含恨意的声音和那句“你也配用刀”并不假。

“另一个人?”梁羽不为所动,“你是因何将我认成另一个人的,难不成我的长相和什么人极其相似?”

但下一瞬无面人的无心之言彻底点燃了她心中本就存在的不安——

“这件事我倒还觉得奇怪呢。”无面人非但不回答还反问她,“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吗你就跟着她四处乱跑?”

梁羽迟疑片刻才问:“你说的是哪个女人?”

她在鹭谭山时前前后后与六个女人同行过,除了她熟悉的陆徵以外,相翌年与谈泱相熟,卫珣似乎与江郦也有旧,剩下一位蒯澜则是相翌年请来的掮客。

无面人似乎陡然警觉起来,于是没有再说下去,只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管,作为诚意,你的问题我仍旧可以解答,比如你对蕤宾一定存有疑惑不是吗?死得这么轻易。”

它警觉,梁羽比它更警觉,并未按照无面人的诱导向下问:“昨晚我看到你能够自由进出青台宫时,我就猜你一定对这座宫城了如指掌,所以这也并不奇怪。”

无面人自然不放弃:“所以,我们坦诚相对,不好吗?”

“不,就在刚刚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梁羽微微一笑,“昨晚在回廊上和你交手,虽没试出你身手几何,但我却对你的躯体有了触碰,我想起来,这应当是一种少见的木头。”

无面人没有回答。

“你的本体是否与谢越有旧,是否能够随意进出这青台宫呢?”梁羽望向它如刀削般平整吊诡的脸,“如果这件事不能坦诚相待,我是无法相信阁下的。”

无面人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尖利漠然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闹了半天,奉祀大人怀疑我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它兴致盎然地伸开双臂,像是伸了个懒腰一般,“不过奉祀大人既然都已经知道我是一株木头,那么你就半点没有猜我这是什么木头吗?”

没等梁羽脸色大变将要脱口而出,它已经笑着把答案和盘托出:

“不过,告诉你又何妨呢?传说中,起死人肉白骨的代价是一木半命渡三关,这可是……云绫苍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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