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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the Wrath of Heaven(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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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

他还没来得及跟德米特里好好告别,那临别时的最后一面怎么会就成天人永隔?

“你骗我。”

上校贴着他的耳朵,暧昧地呼出一口气。

“想想看,我骗你干什么?”

西里尔粗鲁地甩开了他。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许多德米特里的模样。三年前,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亦或是起死回生的米切尔·席林。他警惕、多疑、冷酷,同时十分孤独,那时候可绝对算不上人见人爱,简直像条郊狼,身上还有木板上霉菌的潮湿味。他沉默寡言,因为不会说英语,显得十分不合群。

米佳不爱和同龄人玩闹,反而总是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然而,6岁时的那么一天,他打哭了一个大他许多岁的小男孩,但同时也被那群吵闹的美国孩子打出了两条鼻血。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那条鼻涕虫不可能躲得掉这顿毒打!”他不依不饶地骂着俄语,伸手接着鼻血,不让它们弄脏西里尔引以为傲的地板。而西里尔则递了块手帕给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He can run but he can never hide)!”

“下次不要再打架了,小德米特里·海因里希·尼古拉耶维奇。现在你既不缺钱,也不缺花钱的地方。如果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没必要用抢的……当然,前提是你不想额外多出一条名为‘赔偿’的支出的话。你知道的,我们本可以用医药费换些什么别的。”

西里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起自己还没结婚,就已经得担负起监护人的义务,不由得心生烦躁。

他讨厌面对受害者代替倔强的德米特里道歉,特别是弗雷德·卡亚拉格——西里尔还在假释考验期内,定期还得到弗雷德那张令人作呕的猪脸前接受审讯和盘问。

“不是的,西里尔,那仅仅事关尊严!我才不稀罕他们手里那些破烂小玩意呢!”

“尊严!”西里尔对这个单词嗤之以鼻,呵呵冷笑两声,眼睛里几乎喷出烈火。“我亲爱的斯拉夫小朋友,你就别逗我笑了。难道你觉得,尊严就是叫我在一群龌龊的混蛋面前让他们用下巴指着,然后低声下气地出丑?我得求他们谅解你,甚至给他们钱!难道,这就是你眼里所谓的尊严?”

“没有,我没撒谎!”

德米特里正想辩解什么,但看着西里尔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居然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

“西里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连你也不信任我!”

那怎么可能,就连那俄国医生也在出卖我?西里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即跌跌撞撞地扑向电话。

“怎么了,西里尔?”雅各布故作惊讶地拍拍他的肩膀。此时的他,表现得还真像个自持又友善的绅士了。

冷静,西里尔,现在可不是脆弱的时候!他拼命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冷静。电话听筒被颤巍巍地握在手里,他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拨号。

西里尔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猝然崩断了。他甚至还没有尝试,绝望的迷信就先压垮了他的理智。

他实在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信任了足足三年的俄国上司会是个居心叵测的伪君子……西里尔想起了德米特里,也想起自己曾那样满怀期待地、将心爱的米佳交给了那所谓的“俄国同胞”。

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好意……我更是从来没有辜负过他。

他一时因这极大的刺激陷入了失语。

……

钢笔——一支灌满黑墨水的、普通的钢笔。

受惊的西里尔抬起头,受宠若惊地望着笔尾的那抹银色。

噢,一支可歌可泣的奇妙钢笔。它是造物主出神入化的杰作,有着流畅优美的笔身、结实耐用的钯银钢笔尖。西里尔已经用了它很久,居然从来没意识到它竟然是那样优美。

但今天,它似乎有些魅力超常了。

而上校赠送的那支万宝龙有着金质的笔尖。它太柔软,也太奢侈。除了被炫耀,它天生更适合做那种不见天日的宝贝儿。比起日常的书写,艺术品更适合被关在精美的书本状盒子里,跟配套的擦银布结为连理。等待溢价,此后再被不止一个附庸风雅、头脑简单的主人收藏、倒卖。

西里尔慢慢地,伸手握住了那支有着钯银笔尖的冰冷钢笔,像是将要握住一把闪烁银光的石中剑。他的眼睛望着雅各布……这个老奸巨猾的军官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还在那若无其事地吸着烟哩。

过去,他是那么害怕伤害他柔软的斯拉夫小弟弟。以至于不知不觉中,一支钢笔居然成了这个家里最接近刀的利器。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疼……好疼啊!

那锐利冷冽的寒气快要冻伤他的掌心了。他害怕地想要丢掉它,但这着魔的笔形怪物却像吸血的水蛭一样黏在他的皮肤上,怎么也甩不掉了。

它蛊惑、诱惑着西里尔的恐惧。他还没有过多反应,那苏醒过来的钢笔笔尖已经自发地刺进军官的侧脖颈上。

他看到雅各布捂着流血的脖子,无力地慢慢滑到地上。

锋利的钯银笔尖还扎在雅各布的脖子上——这化身为钢笔姿态的嗜血魔鬼,此时总算如愿以偿地尝到了恶人之血的滋味,更不再用它眼花缭乱的银,挑逗所有者隐秘的贪欲与恨意。

西里尔猛然松了手,仿佛是害怕被它的高温燎伤了指头,亦或那光洁的笔身也能使他体会到所谓的切肤之痛。他用右手使用钢笔还并不十分娴熟,否则他肯定已经把动脉扎穿了,但依旧压迫到了颈动脉窦,让罪该万死的上校因血压猝然降低失去了意识。

他是前军医,救过人也杀过人,绝不是下流大兵们口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他谈不上柔弱,更不可能是第一次看见人在面前流血。但此时,他还是陷入了极大的迷茫和惊惧,曾不可一世的理性也在一望无际的夜色中迷了路。

他逐渐苏醒过来了,因那巨大的恐惧,左右颜色各异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微颤的诡异的银。他的钢笔仍旧好端端地插在上校脖子上——但此时,它只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钢笔,他才是最可恶、最可恶的罪犯。

可他还没有彻底致雅各布于死地。他知道颈动脉在哪,如若还能再来一次,他也绝不会失手。

西里尔狂躁地把电话扯下来摔到桌上。但听闻座机内传来的零件断裂声,他却又心疼又小心地拿起了砸烂的听筒——他的愤怒与悲哀都过于生动可笑,转变得过分快了,仿佛一出杰出的滑稽剧。

西里尔锲而不舍地拨着号码,要打给俄国人瓦西里,要打给姓加斯科涅的那些上流人。可惜这寿终正寝的不幸电话已经在主人手里提早结束了它庸碌而罪恶的一生——活着的时候,它既制造轰动,也忍受着轰动。但狂躁之中的主人甚至扯断了它的电话线。无论如何,它都再也不会如往常一般发出声响。

他放弃了挣扎,靠着墙壁滑到了最底下。这位身败名裂的外科医生,西里尔·席林仍在哭泣,像最无辜的受害者一般咽下了无助与哽咽。而他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双手呀,居然已经自发地摆出束手就擒的姿势。

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想要把那抹银色拔出自己的视线。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双手抖若筛糠,此时就连握起一根羽毛都成了奢望。

他突然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鲜红的液体。

西里尔难以置信地望着地毯上的那块巧克力色污渍,嘴里神志不清地疯狂呓语着。

“不会的,那不可能……”

即便距离30岁生日,他也还有许多年可活啊。

事实上,那来源于强烈咳嗽引起的支气管破裂。他花了很长时间也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但肮脏的血已经污染了他珍贵的地毯,连同他的轻信、他的无知、他的狂妄一同,被抹杀于无边无际的荒芜里。唯独那抹未知而冷酷的银色还在望着他,预示着公正与审判,像某种全知怪物冰冷的大眼球。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西里尔·席林已无权得到拯救,他败得彻底,终究成了这场喜剧中仅此一位的悲剧丑角。落幕以后,他的事迹永远不再为人所熟知,仅徒然沦为笑柄,湮灭于英雄们觥筹交错的华丽、伟人们赞不绝口的正义之中。

因为他快要死去了。死人不会说话,只会缄默不语地躺在坟墓里。从此,他生前的遭遇便无人问津了。不过,对于这种惨遭不幸之人来说,过早的凋零没准还真算是种很体面的退场。

“啊,命运……每当你面对我,都总是如此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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