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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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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见,但我还记得:

大尊自建朝以来,以十央殿为中心,上三城、中三城、下三城依次坏绕而建。若从正上方俯视,国土版图正是个整圆。

若在此圆中,寻求方正,并非是件易事。

九城中,无论哪座城,最气派的必是府衙。大尊一统十大部落后,分封天下,先建府衙,后建城,因此每座府衙都建在每座城的中轴线上,布局严格按照大尊官署规制:左文右武、前朝后寝、狱房居底。

穿过市区,经过街道上的一面民冤鼓,再往前就是府衙,府衙白日常开,但由青砖浮雕影壁遮挡,壁上正中雕刻一只浑身布满鳞片,将长长身子卷缩成圆形,不肯露脸的怪兽。

传说,这是名为“吣”的怪兽,生来喜欢吞吃金银财宝,身形巨大,可遮天蔽日,最后甚至贪婪到连天地也要吞噬,直到被九重天的战神斩杀。

大尊将此无头怪雕刻于此,实为告诫:官者贪赃枉法,此为下场!

然而事实……依旧如此。

如今傅家与官府勾结,无数白花花的银子不知流去哪里,又在暗中洗刷了多少罪孽,而贫穷的人则还在城外饿肚子,朝不保夕。

我爹柳正雨,当年不算绝顶的好官,也绝对算得上是清官,我自小以爹为傲,曾多次来到府衙看他当值的模样。

我多想,有朝一日也能考取功名,和爹一样,和爹教我的书里一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循着多年前的记忆,推开沉重的府衙大门,走过长约百米的甬道,再途径一道“仪门”,总算走到府衙大堂。

大堂是府衙公开审理要案和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闲人勿进,正中牌匾刻着”清慎勤“三个大字,两侧抱柱还有一幅楹联,乌木联牌,镶着錾银字迹: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大堂分为一个偏堂,一个后堂,正中央的才是专为审案所设公堂。偏堂较小,一般用于堆放衙门杂物,刑具,或临时管教嫌犯。后堂是府丞审理民事案件、大案要案预审的地方,同时也是公堂审案时退思、小憩的场所。

后堂再往后,还有一个小房间作,又名三省堂,是日常办公和接待上级官员的地方,平日里则作为府尹与府丞开会的会议室。

穿过三堂出来,已来到府衙的内部,途径东西花厅、宾馆、膳馆,再往更深处走,会看到一条分岔路,一条通往府衙官员们的居所,另一条通往监狱大门。

两条路距离一样,基础布局也一样,偏偏背对着的两栋建筑则风格迥异。

居所处是气派的朱红木雕大门,上刻祥兽,垂挂官灯,看着就让人安心。

平日里,众人都在公堂上工,院门紧闭,无法窥见里面情形。但院子门前,总有一派生活气息。一排排用于操练队形的人形木桩,有头顶被褥的,还有好几个都被套穿了一身干净衣服,经白天晾晒,早已干得差不多,就等着各自主人下工来取。队形一角,偶尔会有个人形木桩套穿着府司的官服,浑然木人桩的领队,透着平易近人的可爱。

监狱大门则是一年厚重的石门,像是洞口,两侧立着猛兽的石雕,威风凛凛。因洞口背着太阳,远远瞥见,仅能看到一团漆黑,待天黑,就只留一盏微弱火苗在门洞前闪烁,宛如漂浮的鬼火……

一念人间,一念地狱。

能在府衙当值的,大都是本城精干子弟。九城皆如此,除了重要官职由朝廷指派,其它职务只要身家干净,通过官方考核亦可入职。

人心复杂,犯人更甚,若长时间与黑暗打交道,更应坚守正道。因此,入职府衙不仅考核身体素质,学识、素质、抗压能力同样重要。

如此布局,亦是考验。

我上一次进府衙还是三年前。某日,我从蔡婶口中得知家里出事,无法冷静,趁夜里傅家不备,从小院狗洞钻出傅家,再用身上仅剩不多的钱搭借一辆粪车,连夜出城。

尊严,脸面,卫生……我当时什么都不顾了,只想回家,回家而已。但一切都太晚了,当我得知家中噩耗时,柳家头七都过了……

柳家大门贴上封条,我不得不从后院进入。那时天蒙蒙亮,眼前一切都笼罩在冷酷的雾气中……尸横遍野啊!认识的,认识的,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或许是这个缘故,没人来处理他们的尸体,我忍着极大的恶心,努力将每具尸体的脸看清楚。

查看到一半时,天大亮,家里突然来了几名善后的衙役,我躲在自小玩捉迷藏的位置,通过偷听他们的对话,再次确认爹娘死亡。

衙役离开后,我也离开了这自小生活过的府衙,却不知该回到哪里去。月上枝头,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后来路过烟花巷口,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见我可怜,递给我一碗热汤。

那碗汤很苦,是迷药的味道。

醒来后,我才发现自己被男人带回居所,在昏迷中失了身。我不堪受辱,几度寻死,却都没死城。男人逼我做小,我绝望地请求男人的妻子放了我,未曾想,这就是男人妻子的主意。

男人的妻子多年不育,便想找一个女人替她生儿子,于是挑中了我。幸也不幸,那时我的身子也已经无法受孕……

被男人囚禁的第八天,我偷偷用摔碎的瓷碗碎片了结了自己,而弥留之际,我看到男人领回来另一个女人,在我的笼子前显摆。

那女人面容姣好,披着一身低调而奢华的紫貂大氅,走动间,隐约可窥见曼妙的身材。

她看向我的第一眼便笑了,媚眼如丝,开口唤我的语气很是熟络:“还认得我吗?”

我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曾是我爹的门客……

男人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无动于衷,搂着新欢唤妻子出来看。她则笑眼盈盈,趴在男人肩上,轻声问:“想不想活?”

如果问我,我当然是“想”,可生死有命,这不是我想不想,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那男人的妻子听见招呼,放下手里活计,骂骂咧咧地走来,没骂两句,就见紫衣女子轻轻一推手,男人已失去神智,绷直着身子向后倒下——等那妻子走到跟前查看,男人的身子早已开始腐烂,从手脚开始,最终化为一滩血泡。

妻子惊声尖叫起来,紫衣女子嫌吵,从大氅中抬起一只纤细的手挡在耳旁……或许是我眼花,我隐约瞥见有只小飞虫从女子手心飘出来,落进那妻子因尖叫而长大的嘴巴。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夫妻二人已当场合葬。

“收好,”女人走近,将自己发间的一支玉簪抽出来,递向我,“此簪□□,可助你复仇。”

我听得一愣,伸手无力。

玉簪从我们指间掉落,斜插进脚下这片土地,竟是出乎意料的坚硬。是啊,她刚介绍过,这不是普通的玉簪,而是一种毒药。

真是神奇……

女人隔着铁笼,用了不知什么办法将我救活,并许下承诺:“等杀了傅家那几头妖物,我来接你。”

从一个囚笼逃回另一个囚笼,我等了近三年。

笑声响起,伴随着一股冷香迎面而来,我猛地想到她之前杀人的手段,从脸至身,猛地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向后躲了躲。

“怕什么,过来。”

真不是我多想,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的那一刻,我浑身难受极了,但也只能用两只使不上力气的废手胡乱挠起来。

“别乱动!”她语气有些不爽,“这些虫子在治你身上的伤。”

这些虫虫虫虫子?

我惊得张嘴——就在这个空档,张开的嘴里又被塞进某个凉凉的东西,活物一样,瞬间钻进我的喉咙深处,咳也咳不出来了。

咳咳咳,不会又是个虫子吧?!

赵夫人出声:“紫烟,她这双眼还能治吗?”

“这双眼……”即使我瞎了,但我能感受到她们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紫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丢下一句“等明日再说吧。”

听这语气,好像对明天劫法场很有把握的样子……

赵夫人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好闺女,你受苦了,且再坚持坚持,我们一定救你出去!”

我不敢回握她的手,更不敢直面她,偏过头,略有些哽咽:“多谢。”

赵夫人听我有哭腔,还想留下再宽慰我几句。而紫烟已独自走远,站在楼道的尽头唤了声“阿岫”,略带烦躁,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

我趴在原地,默默听着她们离开的脚步声,直到远处那股血腥气飘过来……

我对紫烟这个女人的来历并不清楚。柳家曾有不少门客,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我竟不知还有她种狠角色。

她如今依附赵家了吗?赵夫人自幼身体不好,听说两年前寻到一位神医,不仅身子恢复健康,面容也有回春之象,导致美人盛名又传起来。

难道那名医就是紫烟?可听她方才对赵夫人的态度和语气,丝毫谦卑都无……是了,杀人于她不过举手之间,又谈何尊重。

我忍着身上酸痛,往牢房里挪了挪,想避开这些不断飘过来的腥臭味。该说不说,紫烟的手段虽然恶心,但经她医治,身子这会儿确实有了些力气,当真神医。

若紫烟方才能治好我的眼睛……让我死前一睹赵夫人的美貌就更好了。

我小时候见过赵夫人一次,那时她还是骨瓷城临江镇的孤女“阿岫”,因为太过貌美,频频惹事,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引来盗匪洗劫了临江镇。

后来这事传到府里,是我阿爹认了她当干妹妹,做媒将她嫁到赵府,才还临江镇一片平静。

赵府临海,虽然海上常有海盗,不过赵家上上辈出过将军,如今又负责官盐,上到家丁下到招募的渔民,据说都经过作战训练,可谓私兵。

原本阿爹把阿岫嫁过去,既保全了阿岫的性命,又成全了那姓赵的痴心,顺便卖人情,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哪成想,如今阿岫为人母,却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

赵婳婳,你说咱俩,到底是谁更可怜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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