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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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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玉簪,用的是多采城近些年最好的料子,经由骨玉城最顶尖的大师工艺,再送去骨砂城神庙由大主持开光二十一天,都有成为法器的资质了……可惜,被那两只母妖毁了。”

我当初嫁得不情不愿,对这些嫁妆难免带着怨气,就算傅思昭不碰,我也不打算捡了。再精美的玉器,摔碎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价值……是废物,是麻烦,是弃之可惜,拿来无用的存在。

不过傅思昭言之凿凿的,我不免心生警惕:这玉簪的来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调查过我吗?对了,蔡婶之前有说这些嫁妆是他收来的……

“蔡婶先前修补了一次,如果你打算再修一次的话……”

“谢谢,不用了。”我礼貌拒绝。

傅思昭闻言收回手,直起腰身。

眼下,这木箱被摔得四分五裂,实在是报废不能用了,我开始犯愁如何将它们再收起来——这纱衣虽好,但兜不住凡物,而我又不想求助眼前的傅思昭,哪怕是讨个箱子什么的。

瞥见傅思昭没有离开,我依然保持戒备:“还有事吗?”

我的态度实在不客气,尤其对于一个无家可归不得不寄宿在别人家里的女客人来说,但如果我不表明态度,谁知道傅思昭日后会不会占我便宜……

傅思昭没回我话,我抬头,见他摊着一只手,另一只手的两指轮番捏起其中一块碎玉,比对着太阳光,置于眼前欣赏,很是悠闲。

“这个东西呀,之所以有成为法器的资质,工艺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储存了一位母亲的遗愿。”

遗愿?他在说什么?

“你看不到吗?”傅思昭眯起眼睛,每块碎玉都看得煞有其事,“这里面——有一位病危的母亲——为即将出嫁的女儿——所付出的——最后一段时间和精力……”

我犹疑地顺着他仰望的方向,向天上看去,皓日当空,好刺眼,一下子刺醒了我。

“我看看还有什么……”

我想起身,想上前,偏偏双腿跪在地上发抖——不是跪久了,我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没有肌肉了,是什么?是什么让我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件蠢事?

“找到了!”

傅思昭睁开眼睛,转脸看向我:“还有她对余生的留念呀!”

天大亮了,晃得我眼睛好痛。

“柳念,爹娘舍不得你,但你必须学着长大了,你得嫁人,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未来不需要再依附我们。”

对不起,爹,娘,我最终没能如您所期望的嫁人生子,反而走上了一条另类的道路。这条路没人走过,我时常为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时常忘记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存在。

“别怕,即使娘离开念儿,娘的心也会永远守护你……”

是心。

是娘想守护我的心,是这颗心源源不断涌出求生的力量,支撑着我这种怪物行走于世间。

“还给我!”

“凭什么还给你?这是我捡的。”

是,我只有这颗心了,现今不仅没肌肉,也没长脑子。如果这世上怪物也有高低排名,我一定是最蠢的那个。

我伸出双手,手心朝上,脸朝下,向傅思昭伏地而跪,卑微得想哭:“傅老爷,这是…我娘的遗物,还请您……”

“可以还给你,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起身回话。”

我直起腰身,盯着傅思昭在手里抛玩的碎玉石,咬咬牙,使劲站起来。

傅思昭走到我面前,边走边说:“我这几天清理三弟的资产,账目核算总有出入……”

他提出的条件我并不意外,不等他走近便点头应下:“我来。”

“好。”

傅思昭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我瞧着他的动向,顾不得脚下这堆,立刻动身跟上。

“我回去睡了,”他回头摆摆手,“你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请便。”

说什么呢?是不是没睡醒?

我追问:“你不是要我帮你算账吗?”

“急什么?睡醒再说。”

我愣在原地,目送傅思昭边伸懒腰边打哈欠的硕长背影,心情复杂:比变成傅家大房更可笑的,是我要变成傅家账房了。

天这么亮,我可没有睡觉的心情,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些,动身向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空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斥着腥臭气,我先将门敞开散散味,调头去西厢房——傅思曼的房间。

自那晚惨案发生,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的西厢房空空如也,像从来没住过人……确实是没住过人。

这一个月,蔡婶应该也没再进屋打扫,到处都是一层灰,不过相比之前西厢房的居住环境来说,绝对都算得上干净了。

傅思曼自小就有攒物堆积的习惯,还不喜欢打扫。我就吃过一次亏,那时候初到傅府为人妻,为了与小姑子拉近关系,便主动帮她清扫房间,结果先是被四窜的老鼠吓到,又被她冲进来呵斥一番……

呵呵,现在知道她是妖怪,对她身上一切不合理的质疑都得到合理的解释,我反倒放松了,从她那里遭受的刁难,此后也可以翻篇了。

我在房间找了会儿,总算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拍拍浮尘,拿到庭院将饰品装好,再放到傅思曼的化妆桌上。

桌上的铜镜映照出我的脸:峨眉淡扫,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粉桃瓣唇,盈盈十六七的可爱少女——这就是赵婳婳生前模样,美人坯子,不算辜负赵夫人的美名。

就是我这双眼不配,死气沉沉的,将世界万千生机尽数冰封在眼底之下,再无任何波澜,久视成灾。

我垂眼,挑出手边最近的那支白玉寿字一笔横钗,用它给自己重新盘了妇人的发型。

不需要理解,就这样,我千方百计的不肯死去,任由一时卑微压抑一时孤傲,一世清醒克制一时愚昧,在矛盾中获得永生。

现在,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我动身来到东厢房,一口气走到最里间的书房,在右边大书柜前第三块地砖的位置踩了踩,甚至跺了跺,左右不见松动,只好蹲下身用手敲了敲。

我记得傅思昌在这附近藏了关于他名下产业的真正账簿,而且真账簿偷税漏税少说也有千万两。

唉,说来惭愧,我之所清楚这些,是我曾经试着将此作为证据告官,后来又因发现官商深度勾结遂作罢。

苦于手边没有撬砖工具,我转转手腕,把自己的指尖变成四根木头,顺着砖缝用力一敲,接连起了几块砖,暴露出埋藏的一部分厚厚账簿。

……可说呢,作为工具人,这具身体使用起来还挺方便的。

傅思昌名下共有两家店铺,一家瓷器店,一家香粉铺,两家店生意一直不错,但都是茶庄的关联生意。

茶园一直在傅太太和傅大海名下,茶庄一直在傅思昭名下,傅思昌想要独占茶庄,明面上不敢下手,便偷偷以别人的名义开了家地下小赌坊,想引诱父子俩成为赌徒,结果父子二人说戒赌就戒赌,玩了几次就再也不去。

一计失败,还有一计。三太太本是勾栏出身,有了钱便叫儿子把原来那条勾栏街盘了下来,打算□□傅思昭。

傅思昭倒是爱去,日日风流,纨绔之名也是由此传来,只是后来没多久,城里就出现几名捉妖的高手,很快查出那条街藏着妖怪,当街便将妖怪捕杀了,连妖身带妖丹一并送到官府,又由官府将妖身悬挂在在城门三个月。

自那以后,三房一家老实了不少,不过小赌坊并没有关闭。我嫁进来后,他每次单独带我出门,就是带去他的赌坊。

赌坊虽小,骗术俱全。虽不是我本愿,但我在那里确实学到一些。

在我眼里,骗术就跟下棋一样,走一步算三步,提前布局,认清双方局势,再出手沉稳,就已成功大半。

我确实也是如此行骗的,每学到一招,便找个不顺眼的赌徒实践一次,结果次次成功,越赢越多,一直到我被几个赌徒中的色鬼盯上,此行结束。

傅思昌后来不再带我去赌坊,但他私下常去,因为这是洗.钱的好地方,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清楚,出于自保也从未过问。

这一下午,我一边回想着这三年的夫妻生活,一边忍着恶心,将脚下的所有账簿从地砖里挖出来。

东厢房共计十五本,我将十五本按店铺分放两桌,又按年份依次排好,随即发现账簿左下角标有小小的简写数字,而这十五本编号最大的是二十,缺少了至少五本。

那五本如果在西厢房还好找,要是放在赌坊,就不好办了。即使有我引路,顺利进入赌坊,赌坊内部也有不少守备力量。更何况……距傅思昌出事已近一个月,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产业,也许赌坊的人早就分财产跑路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我依次翻阅十五本账簿,赶在太阳下山前,将它们快速过了一遍。

在香粉铺的最后一个账簿的后半本里,有一页,记载了一种名为“舒佳”的迷香,这种香从鬼方国大批采购了两次,高价加上水路运输,成本颇高,却从未在店里进行销售,而是以私售的方式,全部卖给了一个叫“张二皮”的人。

这个张二皮正是傅思昌在外的伙计,赌坊的坊主,我见过。

在这几页账后面,夹有几张赌坊的入场券和盖着赌坊印戳的假银票,让我更怀疑这迷香和赌坊的关联性:舒佳——输家?难道这香粉的作用,是为了让赌徒更上头?

我放下入场券,拿起那张假银票,回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真要清账吗?

和傅思昭的清理不同,我认为的清理,如果真能做到的话,恐怕不止傅家产业——骨瓷城商行,乃至全国商行,都要因此抖一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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