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莯的再三安抚下，村民们心中的不安与恐慌终于被驱散开来，教予大爷大娘们烧瓷的事宜也正式提上日程。

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村中人制出的首批瓷器烧制出炉，模样却着实是出乎了苏莯的意料。

空间不大的屋内，几人围坐在不大的木桌前，沉默地盯着桌面上的物件。

桌面上的几样，从形状上来看依稀能辨别出它们是为何物，可从外表上看确是全然看不出瓷器的影子，比她先前那头回制出的瓷器还叫人堪忧。

苏莯长叹一口气，盯着桌上黢黑的不明物体犯愁，这模样简直与瓷器毫不相干，此番贾老板要的瓷器，看来全得落她依然是身上了。

“这什么玩意儿，长这么丑？”蒋无梭表情嫌弃地指着桌上的物件大呼小叫。

“...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方才注意力全数在这些失败的瓷器身上，她竟然没注意到屋中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出来。

“你管我什么时候进来的”蒋无梭找了个凳子坐下，继续对着桌上的瓷器指手画脚，“这就是你这几天忙活的成果，这般模样哪个老板敢收？”

“头回烧制，制成这番情有可原，你不懂别在这乱叫唤。”苏莯为村中大爷大娘们辩解道，“日后定会一次更比一次好。”

薛无梭不屑一顾：“那得猴年马月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此番与贾老板搭上线，大哥定会尽快为你揽瓷器买卖回来，到时候他们还没学会，我看你怎么办？”

“... ...”苏莯没想到他竟无意一语即中，蒋家不知她与贾老板的买卖之事，这人嘴里的困境她眼下正在面临着。

此次只是桩小买卖，放在她一人身上都不免叫她有些吃力，若日后货量起来，岂不是更为艰难。

当下要紧的，还是叫村中之人尽快能烧出能用的瓷器，想着，苏莯不由将视线挪到了柴牧的身上。

此前遇上困境，都是经受他的提点，他作为这个时代的本土居民，想来在授艺方面，这人比自己更有一套适合大爷大娘的方式。

柴牧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静待着她开口。

“咳咳”苏莯轻咳两声，思索着如何将柴牧忽悠去给村民们知道，刚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却见紧着没得到回应的薛无梭忽地开始作妖起来。

他噌地起身，拖着井肆就往门外走去，瞬间吸引了屋中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怎么回事，自个没护卫吗，拖她的护卫干什么？

苏莯满脸疑惑，忽然被他拖走的井肆就更是不明所以了，碍于蒋无梭的身份，他只能忍住拔剑的冲动，猛地用力站定在原地，冷眼看着扒拉他的人：“做什么？”

前几秒还嚣张不已的人眨眼间就变了模样，屋中几人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蒋无梭费力将人拖至门口处，发觉如何都拖不走了，又听他这般问，满眼恨铁不成钢地转头：“你怎这般没眼力见？没看人要谈事儿么，咱在这碍着干什么。”

“我并未作不妥举动，如何能碍着小姐的事？”井肆不能理解他这番话，只觉这人在无理取闹。

“啧，没看你家小姐看人半天都不好意思开口吗？”蒋无梭挤眉弄眼，猛然发力，竟真的将井肆拖了出去，贴心地回头关上屋门，“你们慢慢谈。”

“？”听到他那番话，再联想前几日熹楼前这人也是这般反应，苏莯蓦地回过神来，瞪着溜圆的眼睛看向柴牧，“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柴牧沉默半晌，挤出几个字来：“不知。”

...这误会可太大了，她得找个时间专门向蒋无梭澄清一下，不过眼下，还是将制瓷之事解决了。

思至此，苏莯搓了搓手，亮堂着双眼看着柴牧：“柴牧兄，我与你商量个事儿呗。”

柴牧面色如常地与她对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看这。”苏莯指向桌上的众多不明物体，“你对制瓷颇有研究，可有法子帮帮村中的大爷大娘们？”

话音落下，就见对面之人状似沉思地垂下眼。

苏莯眼巴巴地等着这人的回话，希望能从他这讨个解决的办法。

屋中寂静良久，久到苏莯都准备放弃了，才听这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办法，倒是有。”

“嗯？”苏莯眼前一亮，与这人多日相处下来，她发现此人虽话不多，却是个实打实的隐藏高手，他出的主意也是实打实的靠谱。

没想柴牧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苏莯等待半晌也没有听着下文。

“？”苏莯疑惑歪头，不由追问，“不知是什么办法？”

柴牧揣着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良久才转而询问：“若此番我助你教会村中人，你可否应我一桩事宜？”

等待会回应的苏莯不由一愣，忽地明白他沉默的原因，暗叹这人不仅话少，还面浅，要点报酬这事儿还能纠结这么久才开口。

“若你事宜不算过分，且我力所能及，自是能够应下的。”方才他紧着未回话，她还当这办法是什么家传秘法，如今这人松口，自是要应下来。

“好。”没想到柴牧听她此言后，直接点头应声，转身走出了屋子，独留苏莯在房中一脸懵。

？怎么就走了，办法是什么？条件也还没说呢？

苏莯紧着追出门去，却见柴牧脚步极快，这点时间已经搜出好一段距离，看着方向，是朝着窑炉那边去的，想着是去找村民解决问题去了。

不能说法子能解释成是家传方子不宜外传，可这人连着条件也不说，莫不是要她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

苏莯越想越紧张，抬脚便要追上前去，却见井肆一脸欲言又止地站在院门处看着她，蒋无梭也不见了踪影。

“小姐，您与那人...”见苏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井肆抿了抿唇，踌躇半天才迟疑着开口。

才说了一半，苏莯便知他未出口的话是些什么，眉头一跳，矢口否认：“没有，什么都没有，皆是误会。”

也不知蒋无梭从哪点看出的，竟误会她与柴牧之间有些什么，自个误会就算了，居然还说给他人听。

看着得了回话松了口气的井肆，苏莯想着该尽早与蒋无梭说清此事，看看都给她家侍卫吓成什么样了。

她日后保不准就回现代去了，这等儿女情长的事情，注定是与她无关的。

忽地想起她出来是为了问柴牧那交换条件的，眼见人已经走得没影了，赶紧步履匆忙地追了上去，却没注意到井肆看她跑向柴牧离开的方向后，又紧张起来的眼神。

柴牧的跨步算得上大，苏莯紧赶慢赶也没有追上他的步伐，走至窑炉处时，他已经被村中的大爷大娘围得水泄不通了，想来是开始揠苗助长了。

眼见村中众人眼神热切地听着他的话语，苏莯迟疑片刻，停下了上去泼冷水的步子。

大爷大娘们因着才制出的瓷器情绪低落，多数都有了退却之意，如今好容易有了个法子能改善当下情形，她这般上去只会扫了兴致。

想着这段时日柴牧对她多有助益，前几次的大事中都见他倾力相助，想来也不会提出太过过分的要求。

苏莯这般安慰着自己，默默将追问的事情往后捎了捎，转身去制与贾老板商定的瓷器了。

也不知柴牧用了什么法子，剩下的时日中，大爷大娘们的制瓷手艺突飞猛进，烧制的成品从开始的看不出模样，逐渐变成了略又瑕疵的瓷器。

虽然烧制之事还不甚娴熟，但是烧制前制的坯子已然没有多大的问题了，想来再过上一段时日，他们便制出的瓷器便能合上商贾的需求了。

其间，苏莯见着那些略有瑕疵的瓷器，觉着颇为可惜，便想着拿到周边的城镇上去售卖，却没想这小物件颇受周边百姓的喜爱，竟全数都卖了出去。

虽得的不多，但却是村大爷大娘们凭借此物拿到的首金，倒是极大地激励了他们，叫村中制瓷技艺的进度又快上了不少。

在此番氛围总，蒋枢为她接下了第二桩买卖，亦是些不大的小物件，烧制的难度并不大。

恰逢村中大爷大娘们烧制的技艺熟练，苏莯便直接叫上他们一同烧制，倒没想瓷器还未出来，一道预料之外的消息传入了她的耳中。

彼时的苏莯正守在窑炉前与村中众人侃谈，静候着炉中的瓷器烧成。

聊至尽兴处，却忽见蒋无梭背着个半人高的黑色包裹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过来，拖着苏莯就往院中奔去。

苏莯眉头一皱，刷地甩开被他拉住的手臂：“没看正忙着呢，你这急忙慌地做什么？”

“你就在与他们谈天说地，有什么忙的？快随我来，有要紧事找你。”蒋无梭说着，便又想拖着走，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薛无梭只当她不愿被触碰，留下一句“快跟上”便急匆匆地向院子跑去。

苏莯看他表情不似说谎，这才抬脚跟上他的步伐，向院子方向走去。见她离开，站在旁边的柴牧朝村中人叮嘱了几句，也跟了上来。

“什么事能叫你这般着急？”看着被蒋无梭放在桌上的黑色包裹，苏莯眼中浮现好奇，能叫蒋无梭这般态度，想来不是什么平常物件。

却不想包裹被打开后，直叫她傻在了原地。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看着那些熟悉的，带着瑕疵的碗碗罐罐，她有些摸不清蒋无梭究竟想做些什么。

这些不是前些时日卖出去那些又瑕疵的瓷器么？怎么又被蒋无梭背回来了？

“你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吗？”蒋无梭指着桌上的东西表情夸张地说道。

“... ...”她确实好奇这些东西蒋无梭是从哪里来的，毕竟之前的残次瓷器都卖出去了，这人莫不是从卖出去的那些人手中又倒回来了？

看她沉默不语，蒋无梭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口中的要事说了出来：“这些是我哥遣人从东市掏回来的。”

没想到竟又与东市扯上关系，苏莯愣神，正想着是否是东市收购回去倒卖的，便被蒋无梭接下来的话震惊住了。

只见他停顿几息，见她有了反应后，继续持着夸张的表情说道：“不仅如此，遣回来的人说，东市中已经有好几家商铺，专门买卖这类有瑕疵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