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百花齐放的园子，到了晚上，只有星星点点的鬼火点缀着数不清的小土包。

凉风吹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泥土味道。

让人反胃。

这是个坟场啊。

司空星星看着面前新起的一座坟，脸色惨白。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刚刚扒坟扒的手指通红，这会儿像是后遗症凸显，疼得厉害。

“你怎么了？”周仇看了她一眼，被她冷冽的神色冻得冷静下来。

她摇摇头，自顾自地盯着土堆下面若隐若现的尸体胳膊，沉思良久，一声不吭。

周仇像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不再说话，默默扒着面前的坟。

突然，像是摸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吊牌，他和他哥，各有一个。

他的心塌了一角。

眼泪汹涌而至。

司空星星头一回知道，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哭起来都是一样的。

抱着自己即将丢失或者已经丢失的重要东西，嚎啕大哭，脸上充满绝望和悲伤。

她看着拿着吊牌痛哭流涕的周仇，红了眼眶。

也许是因为痛苦会传染。

她这样分析着。

“呜。”

盯着面前尸体手中紧攥的卡牌，她牙关紧咬，蜷缩着抱紧自己。

“就这么死了？”

“假的吧，他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不可能，谁都会死的。再强大的人，都会死。”周仇擦了擦眼泪，把吊牌挂在脖子上，把坟包重新埋上。他不敢往下刨，不敢见到他从来干净整洁的大哥，满身是土的样子。

“特别是有弱点的人。”他苦笑一声，“那个院子，必须同时出来两个人。”

“什么意思？”

司空星星望着他，面容呆滞。

“一死一生。”

嗓子有些发痒，她轻轻咳嗽一声，“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一起出来？为什么非得出来？”

“不出来会被填井的。”周仇像是被剥离了感情的木偶，言语空洞，像个被设定了机器人。

司空星星一语不发，又是片刻沉默。

“是谢大佬？”

周仇的话像一根针深深扎进她的心口。

“他死了我也很遗憾，我没让他这么做。”

“人都死了，无所谓了。”周仇看着面前浑身颤栗的人，摇了摇头。

“我没让你这样做。”

她像是崩溃了一样，拿起旁边的石头使劲砸着面前的坟，眼里满是痛意，“我没让你这么做！”

“谢见云！我没让你这么做啊。”

‘滴，虐心值+10000。恭喜宿主升级成功，当前为四级玩偶。获得卡牌强化*1，使用后卡牌在任何环境下均可使用。’

不知过了多久，花园再次安静了下来。

“很明显，任务目标是戏子赵臻。我一定要杀了他。”

女人坐在坟前，听着这充满仇恨的言辞，劝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风带着一股泥土里血腥气，席卷而来。坟包里的卡牌被吹的沙沙作响。她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嗓音沙哑，“不一定的。这个宅院，太古怪了。”

布满阵法的宴会大厅，四合院里那口枯井。

一群人以定亲的名头被骗来，献祭在宴会大厅的生命，用来换得宅院主人的好运。而献祭在四合院的生命，从结果来看，启动了一个新的阵法。生死倒置，角色转换的阵法。

四合院的阵法启动后，赵臻变得强大，他从“杀子报”中的弱者，变成了疯狂复仇的强者。

又是谁杀了他，需要他拼尽全力来复仇，哪怕是无差别攻击。

二存一，是不是代表着，他当初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么，他是做出选择的人，还是被选择的人？

“杀子报，杀子报。他在向他母亲复仇。”周仇也想到了这一点。

司空星星点头。

“女鬼有两类，一类是被献祭的新娘，一类是闭着眼睛的女人。”她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瞪大了眼睛！“闭着眼睛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个白衣女子！可她，不是他的母亲啊！赵臻难道不是奶娘的孩子？”那女鬼，和小少爷长得很像，又怎么会是赵臻的母亲？

她打了个寒颤，余光看着远处，咽了咽口水。远处圆形门洞处的黑影不知站了多久，默默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黑影笑了一声，“被你们发现了。”他点起一根红色火烛，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轻飘飘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众人心头的鼓点。

不出所料，是赵臻。

周仇死死盯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赵臻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悠闲地像是在逛花园。

“珍园的花，一直开的很好。”他从坟包角落不起眼的暗淡角落摘下一朵素色小花，低头浅嗅。“好香。”

没人回应，他全然不在意，“迎春花的生命力格外旺盛。”

周仇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少年的胸膛。

少年像是填满稻草的木偶人，胸口破了个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推开周仇，像是推开了一只在耳边围绕的苍蝇，轻松极了。

周仇却像只断了翅的鸟，扎进旁边的土包，一动不动，一片血从他身下慢慢淌出。

司空星星掐了自己一把，手臂背在身后，悄悄扒开尸体手上浮着的尘土，掏出了那张黑色卡牌。

少年扭过头，盯着她笑了。

“新娘子。”说完这三个字，他的表情变得格外冷沉，径直掏出一张白色帕子，紧紧攥着司空星星的手腕，将她摸过尸体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

“我才是谢少爷，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这里是我的，宅子是，你也是。”

司空星星笑了，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不信。”

少年面目狰狞，像是被戳了痛处般跳脚，“那个女人，伙同她的奸夫杀了我！把我沉在暗无天日的水井里，施法镇压！！那小白脸，剥夺了我的身份！以我少爷的身份，猖狂度日！他们该死！！！”

女人的手腕被捏得生疼，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

少年突然回了神，看着这一幕，松开紧握她的手，后退两步，不知所措。

“对不起。”

司空星星愣了两秒，摇摇头。“为什么杀我们？”

少年摇摇头，“我没杀人。是小白脸杀的。”

女人思维变得迟缓，她像是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过了一阵，低声问，“小白脸是假的小少爷？”

赵臻点点头，没有给她留下一丝心存侥幸的机会，“就是你面前那座坟里的人。人都是他杀的。”

女人看着面前的坟，低头不语。

她讽刺一笑，闭上了眼。

是了，谢见云怎么会死，他那么狡猾。

况且，如果他死了，和他绑定的自己，怎么可能还好好活着。

她睁开眼，目光冰冷，重新审视面前的一切，内心不再有任何波澜。

‘系统，开启卡牌吧。’

‘好的，宿主。’

海水如约而至，罗塔里奥·德从海中而来，看着面前神色不明的女人，扬起笑脸。

“星星，好久不见。”

一个冰冷的拥抱，一个潮湿的轻吻。

他像一位忠诚的骑士，轻轻贴着女王的手背，落下一个誓死效忠的吻。

“阿德，淹了这里。”

人鱼点点头，扬起手，海浪席卷而上。

一场海啸，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殆尽。

赵臻没有丝毫惊慌，他看着面前的翻天巨浪，笑了出声，“星星，这里是我的地盘，谁都没办法越过我。哪怕是多强大的玩家，或者nPC没人能战胜我。规则不允许的。”

阿德瞪了他一眼，一尾巴把他甩了出去，夺过烛台，举的高高的，给星星照亮。

少年看着自己的断腿，面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怪叫，“怎么可能？”说完，他极快地反应过来，掏出一样东西，试图掌控全局。

“星星，你那么善良。会把副本里死掉的小妖怪带在身边，好好养活。又怎么忍心杀了我。”他拿出一串黑色棉花糖，吹了口气，棉花糖像小风车一样转了起来。”

里面的小僵尸像是在跳舞似的呼啦啦转着圈。

司空星星背在身后的手指，僵了一瞬。

沉默片刻，她理智摇头，“我不是善良，自保而已。”说完，她看了少年一眼，掏出手机攥着的白色手帕，拉过人鱼的手，将帕子放在烛台上空，笑了笑。

“不！”

司空星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径直点燃。

火光四射，帕子燃烧的极快，像是融化的山雪，消融后不留下一丝痕迹。

赵臻也是，他在火光中消融，消散前一秒，却笑中带泪，把小僵尸扔给了她。

她看着这个坍塌的世界，疲惫极了。

‘滴，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把她裹了进去，人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哄她，“星星，不怕不伤心，所有的事情都有阿德在。”

女人一动不动，在人鱼轻声哄唱的旋律里，渐渐平复下来。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拉着人鱼走过开满鲜花的花园，推开了四合院的大门。

跟白天一样。

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沉睡。

谢见云倚靠在她的房门口，看着她走上前来，一动不动，神色不明。

人鱼挠了挠头，站在二人中间不知说什么好。

一声极响亮的巴掌声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男人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