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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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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之病一直没有起色,太尉冯莽近日逢事不顺。国舅李合与他在酒楼相逢,竟上前辱骂其为大逆无道之臣。

长公主苍慧立刻冲去了圣泉宫,与苍祝大闹了一上午。欲讨个说法惩治李国舅。

苍祝静静看着她,一个字未响。

后来太后也来了,一改往日谦和,以定中宫之法为由,要惩苍慧干政之举。

苍慧见昔日亲手所荐之人反咬一口,更是面红耳赤。她跋扈惯了,一向趾高气扬,她还不信太后真的敢惩她。

“李温,我叫我母后废了你!”

正是这话一出,李温下令几个彪悍老媪,押着苍慧跪下。又让身旁的宦官,按头就掌了苍慧好几个耳光。

本可耀武扬威的长公主,被掌得发簪并落,步摇坠地。

整个皇城都乱了,苍慧无比狼狈地跑去长寿宫,寻着那座靠山告状,“李温她敢打我,母后,她这个太后反了,还不废了她!”

苍慧盯着一头的乱发,红肿的双颊,尊贵尽失,尤若苦妇。她视之耻辱,必要报之。

可苍慧没有如往常那样讨来一点好,反又被章丽楚反手扇了一耳光。苍慧惊不能言,伤痛雪上加霜,狼狈无以复加。

章丽楚却再无纵容之意,“你知不知,你会害死自己,害死皇后。”

长寿宫的人没有出来主持大局,她下令把皇后移去了长寿宫。随在皇后身边的宫人,都被太皇太后以侍奉不利为由惩处。

特别是那个女官清寒。

章丽楚惩处了凤栖宫的女官。

凤栖宫里都是来执令的人,女官要被拉去暴室。她身上被压了很多罪名,搬弄是非,迷惑皇后和长公主,乱嚼舌根。

长公主苍慧犯的过错,也都按在了她搬弄是非上。

如此,长公主苍慧可以一清罪名。皇后身边再无长公主安插的多事之人。

也许以此,可以来换冯千娇暂时的安稳。

但是冯千娇闹得厉害,哭得厉害。她抱着清寒,怎么也不肯让人带走她。

清寒痛哭流涕,求着饶,“奴婢自小与皇后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如何照顾皇后。皇后现在这样,奴婢不能死啊。皇后只吃奴婢送的东西,只愿意和奴婢说话。奴婢死了,皇后该怎么办?”

章丽楚闭紧了双目,下了狠令,强行让人带走了冯千娇。指了长寿殿的玉姑照顾皇后。

冯千娇在长寿殿里谁也近不了身,她哭得很凶,摔碎了很多东西,如顽劣的孩童那样在地上翻滚撒气,“我要清寒,我不要你们!”

可是那个名叫清寒的女官,去了暴室,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章丽楚看着冯千娇已如稚子心性,却还在奢望,她能治好冯千娇,保住她的后位。

凤栖宫已是空有金玉搭砌,连殿外枝柳也再无往日生机。

来此远观悼念的也有一个故人,她行步慢矣,气色已是好了许多。

曾经傲慢于世,自诩与旁人不同的王亦寒,就像失去了色彩的花儿。

也许她在感怀冯千娇的悲态,也许是来看看她的君王有没有一份情念。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终归都不是她心中所愿了。

王亦寒料想不到苍婧也在此,一时惊愕,又未能躲身避去,便屈膝行了个礼。

在苍婧的印象里,王亦寒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奴,从未朝她行过一礼。

“身子好些了。”苍婧轻轻瞧了她一眼,王亦寒脸白无华,毫无生气。

王亦寒仍是低着头,“承蒙公主关心。”

本宫才不是关心你,本宫只是在想你父王藏九泉之下见你如此,不得安眠。”

王亦寒伤怀诸多,多有不甘, “公主是何意。”

“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得昏了头。自以为是帝王身边不可或缺的知己,解得了忧,吹得了枕边风。”

王亦寒嘴角勉强一扬,“那是因为我早已看出公主不可信。你们这些人,都说是他的至亲,可你们给了他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与仇恨中挣扎,日日夜夜受着你们带给他的失望。”

王亦寒是那般为一个帝王痛心,为他所受到的背叛而不平。

“难道不是你自以为是,想要挑拨离间。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苍婧在她身旁冷冷道。

“天底下最不可信的就是公主!”王亦寒颇为怨怼地望着苍婧,“只有我为他付出了所有的心念。我又怎能看着他被你欺骗。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公主为了自己背弃了陛下。”

王亦寒原可以尽情地去埋怨苍婧,可她偏偏看到了萧如丝的复宠。那日苍祝还说她是以情爱骗了他,可萧如丝不是吗?如果帝王向来无情,他又为何还要去待萧如丝好。

他总说谁也不可信,他还是要去信一个苍婧送进来的人。他的爱那么少,他都分给了谁?

王亦寒迷雾里纠缠,听到了苍婧一句,“本宫无错。”

王亦寒如受到了屈辱与嘲讽一般,“公主毫不知耻。”

“帝王都会说自己无错,所以本宫无错。”苍婧就像一个帝王,站在最高的位置,以胜者为王的姿态说着。

苍婧的眉目生得与苍祝一般,她倔强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帝王家。她堂而皇之地认定自己无过无错。就如苍祝认定他们错了一样。

王亦寒见到这样与帝王旗鼓相当的公主,更加不明白,“陛下明知公主并非对他坦诚,却为了你的背叛,迁怒于我,”王亦寒又突然想明白了,“是公主的手段厉害,善惑人心。”

王亦寒只知埋怨苍婧的自大妄为,埋怨于她的手段。

苍婧却转了眉目,显露几分柔和,“看来他脾气是真不好,本宫就去看看这个臭弟弟吧。”

苍婧朝着圣泉宫而去,明目张胆。

“陛下……他不会见你的!”王亦寒在后气道。

苍婧没有理会。

“他会见你吗?”王亦寒几分心虚,说罢不免沉思片刻,又从笃定变得迟疑。

向来只有苍婧能够与帝王下一盘棋。那个与帝王同样狠辣的公主,在她背叛之前,是苍祝在亲族里最看中的。

王亦寒不明白帝王家,觉得苍祝被苍婧欺骗,却在奢望帝王想起她。

活在宫里的人,都喜欢去憧憬遥不可及的东西,到头来还怪他人蛊惑。因为想不通彻,又因为王亦寒眼中的天子仍然是她想要嫁与的男子,她的痴心毫不动摇。

或许这样的情分,也难能可贵。毕竟在旬安城,情分是很难坚守的。

长天有明,日月可鉴,就是人心,太过脆弱。

圣泉宫已紧闭宫门多时,苍祝在里面许久,没有声响。

暗淡的明纸前有数多人影来来去去,苍祝已无心关怀到底是何人。

苍婧迟疑在此,踱了一圈又一圈。李佩瑕望她相助苍祝,但她无需做什么了。

苍祝已经动了苍慧这一步,再没有什么要顾忌的。路都已铺好,苍祝需要她什么相助。

苍婧已无需为苍祝做些什么,但是苍婧又觉得圣泉宫中仍有一声低唤,“皇姐,朕这么做是对是错。”

他有时候下棋遇到难处,就会举棋不定。

于是,苍婧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一阵刺目的阳光照入圣泉宫。

苍祝微微抬头,尤见淡蓝的衣与天一色。那本孤高的大平公主,国主的皇姐,少了往日的浓艳。她不再如芒刺尖锐,反而透得清丽逸仙。没有了胭脂华彩,她就归了她原原本本的美。可她那性子倒还是肆无忌惮。

苍祝突然想起,竟然忘了收回让她随意出入圣泉宫的命令。苍祝暗暗懊悔。

“干什么?来看朕的笑话?”他一开口就是带着气。

“脾气这么大干什么?我来看看你不行。”苍婧缓缓走进,这般的相见确实有点尴尬,但苍婧壮着胆去了。

“你以为朕答应了萧青,就是原谅了你们吗?朕是别无选择,谁叫他非要请命。”苍祝摆了身前一盘棋局,他正是举棋不落,心间烦躁,见了不想见的人,脸色愈是难看了。

苍婧看了眼棋盘,便道,“陛下现在举棋不落,不是不知如何走,而是想知道走得对还是不对。”

苍祝还是置气,可他的心思被戳破了。

这个时刻,他分明摆布好了一切,只待瓮中捉鳖。但因为少了一个人在身旁协力相助,与他说道说道因果,他就慌了心神。

苍祝需要一个信心,需要有人告诉他,他做得这一切都是对的。

那个人,只有他的皇姐。

苍婧上前欲拿下他手中之棋,苍祝猛然缩回了去。

“明明不是心甘情愿,何必非要故作态势。三年前,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去喝那杯酒的。”

“可若我不去喝,那冯千娇就只能喝另一种酒。”

登基大典,新婚大宴,太后备了一种酒,酒中有至毒名断肠。苍祝不愿,故他备了另一种酒,他说酒中混着至寒之药,足以让女子终生无法有孕。

那酒抢在了太后敬酒之前,显得突兀。为了瞒过太皇太后的疑心,为了让冯千娇喝下,苍祝需要一个人。苍婧就做了那个人,她先干为敬。

二人饮罢,双双腹痛不知,冷汗交加。

苍祝如今回想,不免发问,“现在看来,若是真喝了另一种药,会否比现在好受些。一死断也断得干净,皇后不必像如今这般疯癫。”

他未说心口一言,若苍婧没有敬酒,那么她是不是也不会记恨他。

苍祝这几日总在想,为什么他和苍婧会走到这步。思来想去,便是她记恨他。

“若皇后在大婚当日死,陛下也会痛苦至今吧。”

原来她知道他会痛苦吗?苍祝看了看苍婧,他不再只有怒,而有了哀,“无论选择什么,都会后悔。”

“那就因时而为。”苍婧道。

“朕真的不想看到李合成为太尉,以后再把他推下去就难了。”苍祝仍然止不住内心的忧虑。

“以后得事以后会有办法,莫思甚多,扰乱步伐。”

此刻他们就像回到当初,一步一子,一言一抒。

苍祝苦闷的心房被打开,无数苦水倾泻而出,“这根本不是一招好棋,而且二皇姐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朕去找了杨贺,让他重回朝政。可即便如此,也只能虚张声势,不能大动干戈,否则归会逼章氏诸侯揭竿而起。朕没有什么把握做到尽善尽美,更怕百密一疏,前功尽弃。”

苍祝几分焦心地望着他的长姐,她从来都是静静听着他的困扰。

苍婧轻抚他的袖,使他安然, “出兵鲁越,将已在,独缺虎符。然太尉乃苍慧之子,天下兵将唯太尉是从。眼下已有章氏族亲施压,冯莽若再不去,则虎符难望到手。”

苍祝难安地点点头,“所以,朕该不该这么做。”

“陛下,你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给我。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推李合做太尉,也可以把他拉下来。你才是主宰朝堂的人。至于其他,我会想办法。”苍婧还是做了以前一样的人,在难处与他一臂之力。

苍祝显露几分痛楚,却未言明。

“陛下还有困苦?” 苍婧想不到这盘棋下还有什么困扰。

苍祝不愿说,只是低低道, “你告诉朕,这一次,你没有在骗朕,对不对。”

苍婧按着他的手,落下棋子,局已成。

“我说过,我不会背弃你,无论你是否相信。”

棋已落,便是箭出,只待李合迎头而上。

当日,太尉冯莽回府,有一众农夫直冲冯莽马车,坐地哭怨,“良田三亩,苛税六亩,交税不得,这太尉便霸我良田!”

旬安闹市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太尉冯莽恼羞成怒,强行驱车离开,致使诸多农夫受伤。

于后,朝野本无奏,苍祝却未退朝,只道,“国舅奏请呈朝,有莫大冤屈控诉。国舅虽无官职,但朕感念他一心为国。这奏书尔等都听听吧。”

李合奏书写道:

草民李合,戴罪之身,自感无颜面圣。然见朝中奸佞迷惑百官,不尊国主天令,置百姓于水火。草民深感痛心,今于病中上书,愿陛下明察秋毫,清君之侧。

太尉冯莽,为官数年,横行霸道。草民罢官在家,尚有良田车马,些年间已受太尉冯莽之苦久矣。

草民良田三亩,征税六亩,所得之利尽由官吏交于冯莽府中。不得交税,则霸良田,收其田契。草民尚且如此,百姓之苦,则之更甚。

太尉统军马千万,不司其职,私筑钱币,敛财掠财,罢田占田,民怨载到。

草民甚为国主担忧,亦为先帝痛心。先年先帝垂爱冯莽,下嫁二公主苍婉为冯莽妻。冯莽数年不敬公主,就连饮食都不及厨娘。其家中更是姬妾无数,甚在国丧之时寻欢作乐,荒淫无度。

如此大恶,何以号令天下兵马,为大平护国土江山?

此奏念罢,苍祝当即对冯莽发怒,“皇祖母,试问朕该如何处置太尉冯莽?”

章丽楚觉此事微妙,故作拖延道, “国舅所奏,需一一明察,陛下不得听国舅一面之词。”

“兹事体大,以苛税为祸,不敬公主,确实要一一查明。只是还有一事恐怕等不了了,”苍祝举另一奏书呈交章丽楚, “旬安太守报,有百姓当街控诉太尉,太尉强行驱车离去,致百姓生死不顾。此事使旬安民有积怨,太守府门诸多喊冤。太尉之职,本是守我大平基业,今离心向背,使民心涣散,皇祖母又何以安抚民心?”

章丽楚于帘后听之,面容渐渐凝重。苍祝今日一步步逼近,想吃下冯莽一子了。

“那陛下想要如何?”章丽楚重声相问,以势凌之。

苍祝有一瞬被吓住,但他多年来的怨恨压住了他的恐惧,他很快道,“如今为抚民怨,唯有罢太尉冯莽之官,以儆效尤。”

苍祝浑身的血液犹如沸腾,他竭尽全力诉着每一个字,多年积压的溃败倾尽而出。苍祝此刻有不切实际之感,这大肆喧嚣过后,他看堂下甚有些眩晕。

苍祝微闭了眼,待站定后,亦觉身后刺痛。章丽楚屏息而坐,“陛下要罢太尉,难道有人可胜太尉之职?”

堂下皆惊。

冯莽立是吹胡子瞪眼,即刻对苍祝指骂,“苍祝,你敢撤我!”

事已至此,便没有什么不敢。

苍祝昂首,再度发难于冯莽,“当朝不敬国主,又是何罪?太尉之职,我看你着实不配。从此,便有国舅李合代劳。”

“陛下!”章丽楚试图阻止。

然苍祝回眸深狠,“皇祖母可觉朕的新国丈不可?”

章丽楚被苍祝提醒,那凤栖宫已被太后和这位新国丈盯上。

以冯千娇为后,是章丽楚和苍慧扶持苍祝为帝的交换。在帝王与外戚的夺权之战之中,皇后之位成了外戚要子,帝王心头刺。

一座凤榻成为了两方你来我往的落棋处,在交战的要地,那个皇后已经疯了。

疯了,则外戚为弱。帝王又岂能不趁胜追击?

“此事容后再议。”章丽楚暂时退朝。

退而归宫,章丽楚遣走诸多宫人,一人凝望深阁。今日一退,她有大败之感。

苍祝之意,仅仅是在太尉之职吗?

章丽楚打开了深阁。太尉掌天下兵马,而天下兵马皆有一物调之,那就是虎符。

虎符从文居帝苍棱手中交付于章丽楚后,已许久不见天日。

苍棱临终问她,“皇后,朕找不到人了,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只有你,你说你还爱朕如当初吗?”

章丽楚含泪反问,“那陛下还信我如当初吗?”

苍陵没有回答,他时日无多,大限将至,只将虎符放入章丽楚手中,“我们儿子年纪尚幼,根基不稳,虎符为调兵之用,恐有奸人占此军权,行窃国之事。又恐吾儿为佞臣所骗,滥用虎符,大兴兵伐,使民不聊生,国将不复。愿皇后代亲儿守此虎符,莫叫他的皇位葬送于此。皇后辛劳,朕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章丽楚接过虎符过后,苍陵便去。

从此她护子登基,垂帘听政。凡有扰乱朝堂,意图兵伐者,她皆施以重罚。

多年后,她便成了狠毒的刻薄相。

然她凭一己之力断他人之念,也算不负所托。就连她的儿子任帝期间,也从未敢提及虎符一事。

章丽楚心中有一念,只要未到危机存亡之刻,章丽楚是绝对不会交出虎符。

可思往这些年,在此念头之上的还有贪欲吧。坐拥天下大权,家族永享财富,这些已经使章丽楚快忘了虎符的存在。

是苍祝的野心提醒了章丽楚,这大平仍有帝王将相。

“今夜,便待居长寿宫,静观其变吧。”

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不是一场太尉人选之变,而是兵权之夺。章丽楚握着龙头杖等在长寿宫,此时陪伴多久的权威终究成了一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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