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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弃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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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的呼吸贴在了她的唇角,沉沉浮浮,又不敢再吻下。

不好,不该这样,这样叫她害怕了。萧青赫然睁开了眼,这时他最是后悔。

“我不是要咬你,我是……”萧青不知如何解释,他抱住了她,安抚着她的不安,心头涌着一阵阵慌张,“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你别怕我。”

怕的明明是他啊,苍婧感觉到他在发抖。

“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一定不会做让我难受的事。”苍婧不知他要干什么,只习惯了他的拥抱,也习惯了在他拥抱中,寻个舒服点的位置。

苍婧总爱靠他贴近脖子的肩处,她觉得那里最是安妥。

萧青这回低头埋在她的耳侧,她的耳朵就变得敏锐,一时尤若一颤。

她觉了脸热,心又跳得很快,这好生奇怪。

他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没有你,我又怎么会过得好。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不悔,永远不悔。”

连紧拥都成了害怕失去,萧青从未这样怕过,即便抱着她,都难以安心。

她稍稍移开了耳朵,脸红时分更增烦扰,“我信你。可我不知道我的爱到底会不会伤了你。没有人像你这么爱我,我根本不知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她说得戚戚怯怯。

她想是她想错了,但她还不知如何弥补这个错。她在他肩头倔着眉头,苦恼着她这不知错在何处的错,又苦恼着她奇怪的心跳。

萧青抱着她,不敢松了手,“你的爱没有伤我,是你伤你自己,才叫伤我。”

明明是想要保护他,却让他伤心了。苍婧的那份心跳转为了慌乱,对一人,竟不懂怎么去解释。

她只会说,“对不起,你别伤心了。”

她未曾感受过世间的爱,亦是她未曾爱过一人。她方如此惊慌无措。

“你就是个傻子,你不知我有多爱你吗?我爱你,正如你爱我那样。”

她眼中一下泛起了泪,热得滚烫。原来是她有多爱他,他就有多爱她。那换做萧青叫她后悔,她一定会不舍,会生气。

把伤害对向了自己,疼的不止是一个。

苍婧擦了擦眼泪,还擦不干净。她看着指间的眼泪,有点困惑,这种情情爱爱真怪,怎么眼泪会停不了的。

萧青抚着她的发,他喜欢这样顺着她的长发,她会靠在他肩头,离他更近些,“城北军营的事,你说的我都记着,交给我就是。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城北军营操练之日,萧青道出了日日苦训缘由,就是为建立一支能抗韩邪的骑兵。

有将士大呼不可能,亦有将士跃跃欲试。

然苦训之意志非比寻常。不待几日,韩末率部下罢听军令,坐于营场闹事。

“萧将军不过打了一场仗,就自视甚高。整日里就知道让我们骑马射箭,连马都跑不动,还让人跑。我看萧将军是绣花枕头,只会做个裙下之臣。还是速速辞官让贤!”

韩末坐在那里,他身形高壮,寻常盔甲难系,是特制了的宽大军衣,衣袖紧绷,可见肉骨厚重。单凭此身形,自问也不会畏惧萧青。何况他五十年岁,见一十九岁的小子,也怕不得什么。

韩末带部下振臂高呼,“辞官让贤!”

萧青一望,有众千兵马不愿再练,皆叫苦连跌。

他们与韩末在这军营里过惯了舒坦日子,练上几日就已经不行了。这还只是骑马,要他们下来跑,个个都喘得慌。这就是韩末为将三十年带的兵。

萧青愤忧道,“韩邪骑兵可骑马越高山,横渡溪涧。飞驰于险道,驰马对敌时,边驰边拉弓射杀。若遇风雨,骑兵亦可横冲直去。你们若不加以勤练,遇到韩邪骑兵,莫说制敌,就是逃也逃不过。”

韩末听闻,挺身而起,拔刀直朝萧青而去,“你小子知道什么,我大平对韩邪只需和亲求好,就能永保太平。一个女人可以解决的事,用得着我们一群男人打吗!”

韩末自视韩公之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理战场血泪韩邪恶行。他更不屑年轻的将军一腔热血,只痛恨他搅了他的军营。

在韩末快步而来时,萧青一掌袭向韩末手腕,韩末手中之刀瞬间掉落。

“七尺男儿披上战袍,还要望女人去求和。”萧青之言痛极大平多载屈辱,在他望向韩末身后千军时,多少人愧不敢当,无颜以对。

而韩末不为软弱羞耻,他又觉被萧青一掌扫了颜面。他在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面前,竟连刀也难握,何其屈辱,“你个小白脸,老子就是不服你!我乃韩公之后,连陛下都该敬我三分。你不过靠一小女子的裙带,爬到老子头上。”

韩末已是末口不择言,心中所思就是口中之言,再无遮掩。

唯是一小将,在韩末吵吵嚷嚷时站出,“小爷我受够了,什么韩公之后,你真有本事,也不必张口闭口是韩公之后。”

韩末见千军中走出一精瘦小将,皮肤黝黑,看着韩末带有戾气。韩末一眼认出他,直骂, “陆平安,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小将无惧韩末,反对骂道,“小爷我当兵,不是来伺候你吃喝拉撒,给你当牛做马的。谁能打韩邪,小爷我跟谁干,”陆平安转头问萧青,“萧将军,我问你,这么练,当真能打得过韩邪骑兵。”

此将心存疑虑,却不畏生死。由他这一违逆,韩末身后千将开始瓦解,皆问萧青,“萧将军是否真有妙计,战胜韩邪。”

众将皆有耳闻,韩邪骑兵一群在高山草原的恶鬼,根本没有可能战胜。

“众将可知,什么都不做才叫没有可能。恶鬼逢人,不应人妄自菲薄,而是恶鬼怕人才是。”

韩末取笑萧青只会豪言,然身后千将已只剩约三百人在后。

韩末自顾三百人乃是韩家亲兵,不及慌乱。加之顾着脸面,还不敢减弱气势。

韩末对萧青步步紧逼,“老子今天不练,以后也不练,我要陛下给我个公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已经让人去传陛下了。”

萧青微微闭目,眉头紧蹙,“贪生怕死,扰乱军营,韩将军已不配为将。”

“哼,老子不配你就配?老子今天就等着你辞官,我就不信,陛下昏庸至此,非要用你来压我。”韩末说罢,便是静坐。

身后有一先锋,对韩末道, “韩将军,依末将看,与其在这里等候陛下,不如你与萧将军比试一番。若是你胜了,在陛下面前也好有个说法。”

韩末本觉塌了台面,有此机会一胜萧青也可出气。

“就依先锋邓先所言,”韩末立刀直瞪萧青,“小子,我三百兵将,你若今天能擒下我,老子给你喂马!”

韩末执意,萧青就随了他的意。

军营因韩末不和,是一大祸事。萧青眼下才悟,苍祝当日言说待军营之事了结,怕已是预见此事。

“不知你们何人随韩将军出战。”萧青遥望韩末身后众将,这三百人乃韩家亲兵,忠于韩家之后。

苍婧有言在先,他们是立下汗马功劳的良将之后,并非人人贪生怕死,亦对韩末心存不满。今随韩末罢听军令,想必也是韩末之令难违。

先锋邓先作揖道,“我等无人愿意替韩将军出战,是韩将军要与萧将军一战高下。”

韩末听罢,震愕不已,“你们这是反了!”

韩末未料,这些素日里懒懒散散的兵将,会和陆平安一样,要去和韩邪拼命。

韩末神情有恙,仍故作态势,“等陛下来了,我找他评理,把你们都罚一遍。”

“既然无人愿意替韩将军出战,”萧青转头对陆平安道,“你就去拿下韩末。”

韩末嗤笑,“你派陆平安这瘦猴子。”

“绰绰有余,”萧青一拍陆平安的肩膀,“陆平安就为此战副将。”

韩末从来没有看得上陆平安,他拿刀直冲,“老子宰了你这副将。”

韩末只知挥刀大砍。陆平安身手灵活,蹿入韩末胳膊之下,回身就把踢了韩末,韩末倒地未起,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平安喊道,“韩末你这孬种,小爷我都还没使劲呢。”

韩末倒地,再起则是艰难,“老子我刚才没注意!”

正是韩末才起了半边身,陆平安又扣住他的一肩,那是使了十足的力,把韩末痛煞,只顾哀嚎。

身后三百亲兵,对韩末之败视之不见。

韩末输得惨烈,是日日年年松懈所至。年至半百,居高位而不知军心,成了军营的主人,忘了将军的本分。

先锋邓先此刻道,“韩将军不能胜萧将军一个副将,我等先祖会为我等愚忠寒心。今起,韩家军不再,我等乃城北军营将士。”

邓先率韩家军抱拳相跪萧青,“军令在上,末将复命!”

三百人相跪,萧青却生困惑,“复命?”

“萧将军不是说,贪生怕死,扰乱军营者,不配为将。我等弃将复命。”邓先道。

“好一个弃将复命,你们都吃里扒外,”韩末不明众将之心,奈何不得再造势,唯独苦恨在心,宣泄而出,“是陛下昏庸啊,我乃韩公之后,统领城北军营三十年。他不念我韩家功勋,竟然要我做一个黄毛小儿的部下。萧青一个裙下之臣,我如何也不能服他。”

“那就让朕来和你说清楚!”

声落,韩末愣住了。

一行皇城军至,众将纷纷朝苍祝跪拜。苍祝看眼下之状,看来皇城军是多余了。

苍祝是韩末派人去请的,他当真来了。韩末一下不敢出声了,当今国主在后,是以何等态势观其言行?他口出狂言之态,韩末回想起来,已有恐慌。

苍祝走到韩末身前,韩末又见苍祝带着一把纹着金龙的剑而来,更是惶恐。

这把剑韩末自然认识,就是他花重金打造,赠给苍祝的剑。当日剑与奏书同呈,他妄图讨得苍祝欢喜,以奏书让萧青失势。可苍祝批示奏书,只说剑华而不实,不提及奏书半字。韩末便觉是苍祝偏私。

“你在城北军营里贪图享乐,从不练兵,连你的兵将都看不下去了。你五十岁了,还不知自省,朕撤你军营管辖之职,是为了不让军营毁在你的手里。其他的,你不知,与你多说,你也想不明白。”

韩末双眼瞪大,已是愧红了脸,但非要故作凶狠 “陛下是说我老糊涂?”

“难道是朕夸你聪明,”苍祝压着怒,“今你不是说了吗?若输了就喂马。朕成全你,特调为马司。若今生无将军召,则一辈子喂马。”

韩末之誓成了真,那一时叫他心有悲愤。

“陛下即便治我罪,我也不服。陛下要我一个五十岁的老将,给十九岁的小子当部下,陛下这是徇私。”韩末怒吼不已,将士死死扣住他,寸骨皆痛,不容翻身。

“你方才不是说朕昏庸吗?”苍祝根本不为所动,反更是冷观这个毫无建树可言的名将之后,“你们这类人,朕老早看透了,说得比唱得好听,真要你们做点事,个个只会推诿,当缩头乌龟。你说朕徇私,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心里想什么?你奏书曰:萧将军不顾太尉及太后颜面。你还真是在意脸面二字。你为了脸面,在军营里不服军令,聚众闹事。你这不是不服军令,你是不服朕。你整天要脸面,朕现在就给你,”苍祝直把剑丢给了韩末。这把拿来谄媚的剑,重重落在韩末眼底,金光闪闪惊煞了他,“你拿着这把剑去喂马,在喂马的兵卒里,你最长脸。”

一日之内,韩末军职被撤,苍祝念他祖上有功,免于性命之忧,但苍祝要以律法处置。

韩末被押至荒地,在众将面前并行军法,韩末被褪军衣,绑于桩上,鞭打五十鞭,以儆效尤。

刑罚过后,韩末遍体鳞伤,鲜血随木桩滴落。萧青不愿多看,苍祝视其平平无常。

军营重地,木桩鲜血淋漓,众将例行操练,从此无乱心。

苍祝此刻方对萧青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为韩末求情的下场。”

萧青十分震惊,“陛下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韩末之流,就是朝中臣官。他们不服你,是因为你和皇姐的关系,因此,他们也不服朕,认为朕也是个昏庸徇私之君。你以仁义领军固然好,但并非人人领情,”苍祝又低了声,似有关怀, “你也听到了,韩末骂的这么难听,这是天下人所想。”

韩末口中辱骂,不免让苍祝想到了自己。当年苍慧指骂苍祝,他得帝位是靠着皇后。众口铄金,如出一辙。苍祝十分介怀苍慧之言,故也觉萧青会心有芥蒂。

萧青双眼如一汪净水,论及这些人言可畏,甚至不曾从他眼底流过。

苍祝委实不明, “你真的不介意?”

柔情虽不合时宜,萧青却也痴妄了,“若说介意,是想到他这么说我,公主该如何呢?她一定又会因别人说我心疼的。”

苍祝又如看一个怪人一样看着萧青。他不想在意,是不想叫苍婧搅入流言的风雨里?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从来不是因为在乎自己,而是因为在乎对方?

苍祝这些日子亦觉得苍婧很怪,别人骂的是萧青,她却整日魂不守舍,觉得字字诛心。

这与苍祝和冯千娇不同。苍祝与皇后,从未为对方心疼过一回。

“你说你我同路,为何你却与朕看到的不一样。”苍祝实在不明白。

“也许是身处之位不同吧。”萧青道。

“你又懂朕吗?”

鞭打仍在萧青耳旁,鲜血也仿佛还在流,再多的不情愿,事情也终是发生了。是不可挽回,不留余地。萧青历经此事,不说领悟透底,也有那么分豪,明白了苍祝所在的困境。

“臣不算懂。但臣在想,臣在其位,就如陛下在其位。”

苍祝一时心口有些难受了。百官之中,人人为己,把帝王架在了高处,何时有人会心疼一个帝王的处境。唯独萧青,肯为帝王而哀。

苍祝有些无所适从,“你不会是在用兵法对付朕吧。”

“兵法又非万法,何能以代人心诚恳,” 斜阳引人愁,但萧青总是怀抱新的期愿,“是臣觉得,陛下是大平的希望,臣愿意成就希望。”

苍祝悍然,萧青这般的人太过直白。这官场,这皇城又如何能胜他这份真挚。

可脆弱的人心,不会被他的光芒灼伤,反而想要靠近光芒。

“军营的风会把木桩的血吹干,木桩的颜色会变得枯红,再多些时日,就没有什么痕迹了。”苍祝从来没有安慰过一个臣子,说完他又觉这话说得不好,也抚慰不了人心之痛。想来这种事,他不是很拿手。

萧青却对他道, “到那时,愿陛下眼前见一路坦道,从此也可以顺心而活。”

明明是他宽慰人,反被人宽慰了。

“朕会有那一日吗?”苍祝不信,可又有所期待。

“臣既然可以,那陛下一定可以。”

本不过寻常安慰的话,因萧青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一份慰藉如波澜缓缓流淌心间。

但苍祝不太习惯,“你这个人总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苍祝无所适从,奇怪的话就会扰乱人心,而苍祝不喜欢被扰乱。

“臣愿陛下见世间不同光景,而不是困于皇城一处。”萧青只是可怜罢了,因为他看到了皇城一角,便觉皇城的人活得都太不自在。

“你这人……特别烦人,”苍祝只能说他烦人,以此掩盖他被萧青看破后的无措,“不和你说了,军营已经妥当,襄儿可以入军营了。”苍祝说罢,启程回了宫。

虽然整个朝堂仍然阴霾一片,丞相和太尉连成一线,但萧青确实给了苍祝一份信心。苍祝自认是孤独的叛道者,偏逢萧青同路而行,不为君臣一心,但为这份勇气,也足以不会退缩。

萧青目送苍祝远去,只叹他口是心非。这一点他有时候和苍婧真像。

军营已变了天,萧青忙了一整天,夜里才归府邸。

寝殿灯长明,萧青进屋才见苍婧已在等候。

他今日归来得晚,夜都深得很,只好短叹一声难叙长情。

可未料,她一见他来便冲了过来,满眼担心,“我都听说了,你今日可还好,回来得这么晚。”

苍婧只顾问着,屋里炭火烧得暖,她额发间都急出汗了。

萧青一拭苍婧的额,“你如果担心,可以去军营看我。”

想她又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缘由,才委屈在这里。

苍婧揪着他的袖口,甚是带气,“不好。韩末说你是裙下之臣,我去了,不是更叫你难堪,”苍婧想到韩末那些辱骂,就难消心头之愤,“但凡换做旁人,我早就让他和宫中小卒一样了。”

萧青困惑地望着她,“宫中小卒是怎么回事?”

苍婧一时犹豫难言,她在气头失了言,闪躲着萧青的凝视。

“所以当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说了狂言的护军,被关到了满是蛇蝎的床上。”萧青半是质疑,又半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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