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暖和的阳光慢慢地爬到了头顶,院中那棵茂密的大树,渐渐撑起了一个绿荫的伞亭。碧绿的爬山虎爬满了院子左侧的整面墙,风一吹,无数的小叶脑袋摇来晃去,憨态可掬。
张起灵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掰着一块糕点,在喂地上不晓得是从胡同里哪家飞出来的鸽子。
他垂眸,认真地看着那几只灰青色的鸽子。冷白色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神圣近乎幻觉。
“...........”
他们现在北京住得这个地方,是王胖子之前在北京租得一个小院子。原本是打算不租了,不过,现如今租期没到,他们这次到北京来,刚好落脚。
院子是那种北京传统的小四合院,不算大,住他们几个也算够了。
离约定好新月饭店拍卖会的日子,还有几天,所以现在的几人还算清闲。
“砰——”
院门突然被推开,钻进来一张欢快俏丽的笑颜,看见院中的张起灵高兴地喊道。
“爹——”
脆嫩的声音霎时灌满了宁静的小院,地上进食的鸽子被惊飞,从张起灵的身旁扑扇起翅膀,飞去了墙头。
那双淡然的眼眸随着微微一抬,看了眼墙头排成一排的鸽子,随后又落到刚进来的小姑娘身上。
小哑巴笑得满脸灿烂,像一朵装满了阳光的太阳花,转眼就凑到他面前,笑出了一排白白的贝齿和两个小梨涡。
“爹,给。”
她递过来一碗热乎乎的炸灌肠,双手捧送,恭恭敬敬,恰似一个狗腿的小宫女。
张起灵看向她身后院门的方向。
“胖子呢?”
今天一大早,王胖子说是买东西,就领着小哑巴一块儿出去了。
小哑巴嘴角的笑容扩大,刚要回答,背后就传来王胖子气喘吁吁的声音。
“好啊小哑巴,我发现你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滑头了。说好了我给你买吃的,你帮我拎东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小哥,你可得好好管管她,这丫头耍赖耍到我头上来了。说话不算话,嘿~拿了灌肠就跑。”
跟着他告状的声音一起挤进门的,是手里大袋小袋的各种菜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和零食,一看就是小哑巴央着他给买的。
“唉呀妈,可累死胖爷我了。”
一张汗涔涔的白胖脸庞最后挤进屋,咧着嘴,发际两侧的汗水流得哗哗。
见状,小哑巴装作憨乎乎地朝他嘿嘿一笑。
“胖胖,真棒。”
王胖子现在才不听她的卖乖话,脑袋一扬,豆大的汗珠洒了一地。
“少来这套,胖胖现在生气了要黑化。”
“小哥,快,揍这皮孩子。”
察觉到身边张起灵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小哑巴讪讪转过头,迎上那双淡然的眼眸,再次将炸灌肠递过去,心虚道。
“爹,打孩子,不好。”
屋内,终于听到动静的吴邪从厨房钻出一颗脑袋来,小狗左右望了望,对王胖子道。
“胖子,快把菜提进来,我的锅都快烧穿了。”
他今天突然来了兴致,说是要做几个菜给大家尝尝。
可怜王胖子进屋连口水都没喝,又像个大冤种一样拎着菜肉,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厨房,嘴里骂咧道。
“行行行,一家四口,就老子是个干苦力的命,你们都是老爷小姐。”
“真是反了大天了,现在连老爷家的狗也敢使唤起老子来了?!”
紧接着,厨房里就传来吴邪的骂声。
“说谁是狗呢?!”
“富贵,仔细你的皮,当心今天没你骨头吃!”
王胖子:“我去你大爷的天真,还富贵,老子还神厨小福贵呢!”
吴邪:“行了行了,快快快,帮我切个菜,我要开始炒了。”
通过厨房的窗户,能看见两人在里面忙活转悠。王胖子扭头看了眼菜板,随即痛心疾首地骂道。
“天真,我的活祖宗!你连姜丝都没切一根,你就炒菜了?!!”
“你炒,你炒挥发的黑化肥吗?还怎么着,一会儿起锅烧油了,你现从头上抖几只虱子出来是吗?”
“我求求你,你别在这霍霍我的厨房了行吗?”
吴邪就不服气地反驳。
厨房里一时热火朝天,闹腾得不行。
院内,微风吹拂,满墙爬山虎摇曳,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小哑巴在一堆里零食翻翻找找,掏出一包糕点,快速拆开了,走回张起灵身边,递给他。
“爹,吃。”
张起灵接过,墙上的一排鸽子歪着脑袋在看他手里的东西。
他垂首,掰碎了糕点,轻扔给墙头上那一排好吃的嘴。
其中一只灵活的鸽子扑扇翅膀,将其他的鸽子扇开,往前飞了一步,稳稳吃进糕点,高兴地咕咕叫了几声。
小哑巴见了觉得有意思,也学着张起灵的样子,掰碎糕点,扔给鸽子吃。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你出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厨房内,被念得不耐烦的吴邪一把将场外指导王胖子推出了门。
“行行行,我不管你了,你愿意怎么做怎么做。”
王胖子被推出来,也不管他了。右手做扇,扇了扇风,刚想坐下休息会儿。
一瞟眼,就看见自家院墙上站满了一排灰白相间的鸽子,一边咕咕地叫着,一边欢快地吃着投食。
再看院墙下,张起灵和小哑巴又拆开了一大盒糕点,跟不要钱似地洒给那些鸽子吃。关键那些鸽子直肠短,吃了就拉,地上很快多了一层鸽子粪。
王胖子一看,瞬间觉得脑瓜子突突地疼。这一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长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全部转身,双手抱头,蹲下!”
话一出,墙头的鸽子们见状不好,率先飞走。
小哑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跟随口令转身,抱头,蹲下。过了一秒钟,见身边的张起灵没动才反应过来,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
王胖子背着双手走过来,端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苦口婆心。
“咱家四张嘴,虽然说还没到揭不开的锅的地步,但也不能这么干啊。”
他拿起石桌上的糕点纸。
“这可是稻香村和大顺斋的点心,被你们拿来喂鸽子?咱家有几个钱这么败啊?”
说着,他看向两人手中没喂完的糕点屑。
小哑巴赶紧将手里的点心几下塞进嘴巴里,瞥见张起灵手里的,又赶紧抢过来,两口塞了进去。两颊的腮帮子瞬间鼓囊囊的,像个憨乎乎的仓鼠。
小姑娘一脸无辜加认真,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张起灵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向她。
“.........”
王胖子被她气笑了。
“你反应倒是快。”
接着,他又抬起手,指着地上的那滩鸽子粪。
“再一个,钱不钱的另说,你看看这地上弄得,多脏啊。”
“快,扫不干净,不许吃饭啊。”
小哑巴瞬间瘪了嘴,后又赶紧嚼嘴里的点心,腮帮子飞快地一耸一耸的。她吃点心也能吃饱,嘿嘿。
王胖子做了一个盯着她的手势,催促道。
“快,小灰姑娘,扫地去。”
话落,眼前轻悠悠飘过一个蓝色的身影。
侧眸,沉默的张起灵已经拿起院角的扫帚,开始扫地。
王胖子一挑眉,调侃道。
“小哥,当爹的就是要这么以身作则,我看好你。”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悠哉悠哉地躺到树下的摇椅上,享受地闭上眼,哼起了歌。
院墙的爬山虎下,张起灵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开始扫地。
之前惊走的鸽群飞回来一只灰青色的鸽子,站在墙头,歪着脑袋,好奇地看他。该是最先吃到糕点的那只。
小哑巴跟着扫了几下地,又跳到墙边去逗那只鸽子玩。但那鸽子傲气得很不理她,只盯着张起灵看。
她无趣地撇撇嘴,又摘了几片小爬山虎的叶子贴在嘴上,扭过身,问张起灵。
"爹,我有胡子,和你像不像?"
她是想起之前在湖底张起灵长出胡子,于是想学,之前还拿毛笔往自己下巴上画呢。
要是吴邪在这儿,准又得吐槽,虎孩子,什么都和她爹学。怕是她爹哪天要结婚洞房了,她都得跟进去瞅两眼。
闻言,张起灵停下手中的扫帚,看了她一眼。
“不像。”
其实,俏丽的小姑娘嘴唇和下巴上贴满爬山虎的叶子,更像个络腮胡的流浪汉。
躺在树下的王胖子朝这边瞟了一眼,笑道。
“小哑巴,你不像小哥,像我。”
“以后管胖胖叫爹吧。”
小哑巴扯下叶子,笑得鬼黠。
“不要,你是妈。”
王胖子就“嘿”了一声,从摇椅上坐起来。
“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啊?都是天真和你瞎说的,我可生不出来你啊,胖子没这功能。”
“我跟你说.........”
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鼻子耸了耸,皱起眉头。
“什么味儿啊?”
一道黑烟幽幽地从厨房里飘出来,从院中的三人中间路过,鼻腔里瞬间灌满一种糊,辣,腥的诡异味道。
小哑巴瞬间皱紧一张小脸,顺着黑烟飘来的方向望去。
厨房里的吴邪正坚守在灶台前,挥舞着锅铲,一边咳,一边炒出一道又一道黑烟,堪比化学实验。
她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朝厨房靠近,站到窗户边,吴大厨师又激情地往锅里洒下一大把胡椒,用力翻炒几下后,锅“腾”的一声升起一道大火。
吴邪立即慌乱地左右找东西救火,最后好不容易找到锅盖将火控制住。过了会儿,等火没了,他又往里面添了一盆水,随后就开始不停地往里面加各种调料,盐,生抽,醋,味精,面粉,糖..........
王胖子越看越皱眉,小声骂了句。
“这他妈要是能吃,我名字倒过来写。”
厨房里,吴邪放完一堆调料后,累得给自己擦了擦汗,看见趴在窗户上的两人,笑道。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说完,那张清俊但沾上锅灰的脸庞又着重看向小哑巴。
“伊伊,这可是你最喜欢吃得鱼。”
闻言,小哑巴小心瞥了眼锅里浮起一层黑黢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菜,极其勉强地从那块炭里找出了鱼头的痕迹,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她总觉得吴邪刚才站在黑烟里放调料的样子,很像故事书里的巫婆在熬毒.药。
思及,她和王胖子悄悄对视一眼,“跑!”
那玩意儿吃下去会死人的!
小哑巴和王胖子当即决定溜出去避一避,本来想叫上张起灵,但转眼间就没看见他了。王胖子一瞥眼见吴邪端着黑黢黢的鱼汤要出来了,拉着小哑巴飞快跑出了门。
“小哑巴,快跑,格格吴(巫)来了。”
“伊伊,小哥,胖子,菜好.........”
待吴邪端着鱼汤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是空空如也。
“诶,人呢?”
“哒。”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张起灵。他刚刚看见墙头的鸽子好像受伤了,出去瞧了瞧。
一进屋,吴邪就兴奋地招呼他道。
“小哥,吃饭了。”
张起灵看向他手中那锅黑得好似章鱼墨汁的汤,进院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吴邪将鱼汤在院中的石桌上放下,继续热情招呼道。
“小哥,快来尝尝啊。”
“这鱼汤我做了好久呢。”
“诶,伊伊和胖子去哪儿了?这鱼汤我可是专门给她做得。”
张起灵坐到石桌边,莫名沉重地喝了一口黑黢黢的鱼汤,握勺的手都紧了几分。
吴邪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小哥?”
张起灵面无表情道:“嗯。”
随即,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吴邪疑惑道:“嗯是什么意思,好吃还是难吃啊?”
张起灵再次道:“嗯。”
然后起身,进了屋。
徒留吴邪一个人在院子里满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到底好吃还是不好吃?自己用心做了这么久,不可能难吃吧?那他嘴也太挑了。
家里的情况,小哑巴和王胖子暂且不知,两个人在外面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馆子,满口流油。吃完了,倒是也不忘打包些吃的,回去给张起灵。
两人本以为他们不在,吴邪肯定自己吃完饭都收拾好了。可当他们踏进院门的那一刻,是万万没想到,吴邪居然坐在院子里等他们。
“你们回来了,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回来?”
“快点快点,吃饭了,我都热三回了。”
院中,石桌上是他热了三次,颜色变得更加诡异的饭菜。
王胖子一见,当即土遁,将手中打包的菜塞给小哑巴,捂住肚子,一脸便秘状地冲向了厕所。
“快快快,不行了不行了,要拉出来了。”
小哑巴还没反应过来,某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本想效仿他一起溜走的。可吴邪已经走到了面前,微笑道。
“伊伊,吃饭吧。”
看着那张隽逸的脸庞,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他之前“熬毒.药”的样子,随即艰难地扯出了一个苦笑。
“好.........”
而当她吞下一口黑色的鱼汤后,整个人的表情就开始乱飞起来,口歪眼斜,舌头麻痹。
一时间,酸,麻,辣,甜,咸,苦.......数种味道在她的舌尖炸开,精彩到恐怖。
吴邪问:“怎么样,好吃吗?”
小哑巴竭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和不受控制的白眼,一脸艰难违心道。
“好,好吃。”
“真地?”吴邪像是有些不相信,“那是什么味道的,和你平时喜欢吃得鱼像不像?”
小哑巴呵呵了两声,干巴巴道。
“我觉得这条鱼死前一定有桩冤案。”
吴邪微微挑眉,接着扬起嘴角。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小哑巴疯狂摇头,连忙制止道。
“吴邪,我只是贪吃,不是没有味觉的。”
她是爱吃东西,但不是没有味觉的,她第一次想用恐怖来形容一道菜。
话落,吴邪就敲了下她的脑袋,佯怒道。
“我还以为你吃不出来呢。”
“个小没良心的,我做好了菜,结果你和胖子两个人跑出去吃。”
小哑巴讪讪捂住头,朝他嘻嘻一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别生气,我给你买吃的了。”
吴邪接过,朝她轻横了一眼。
“怎么,你早就料到我做得菜不好吃啊?”
小哑巴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是这家东西好吃,我想买给你吃的。”
听话,吴邪本来还想装作生气的样子,结果还是没忍住想笑。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翻开她递过来的吃得,捡起一块炸糕,扔进嘴里。
心里想着,他做得鱼和这个差不多嘛。
小哑巴像朵太阳花一样凑了过去,笑嘻嘻问道。
“好吃吗?”
吴邪故意没理她,走到院门口,挨着门槛坐下。看着胡同里来往的人和车,重重咬下一口炸糕。
个小没良心的,自己特意给她做得鱼不吃,跑出去吃外面的。
明明之前是她吵着要自己做东西吃的,做出来她又嫌弃了。
上次在巴乃塌肩膀折了小哑巴的手,吴邪为了哄她说给她做好吃的。这丫头后面一直念,现在做出来她又不吃了,女人果真善变。
"吴邪~"
忽地,身边挨过来一个人。
小哑巴和他一起在门槛坐下,笑容明媚,如同一朵开得娇艳的太阳花,灿烂耀眼。
吴邪瞥了她一眼,侧开视线,佯装看不见。
小哑巴又凑近了点,笑得更加灿烂,抓住他的一点衣袖。
“吴邪,你........”
刚开口,嘴里就突然被塞了一口吃的。
湿漉漉的杏眸无辜地眨了眨,透露着一股子懵。过了一秒,待嘴里的那股味道蔓延开来,她瞬间皱成了一个苦瓜。
反观恶作剧得逞的吴小狗,朝她摇头晃脑露出个笑脸,故意问道。
“怎么样?”
他做得炸虾,味道棒极了。
小哑巴被另一种恐怖的味道直袭味蕾,一时没法回答他,只能用瞪大的眼珠子怒吼“吴邪!”接着赶紧转身找水喝。
待她喝完水回来,吴邪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笑,眉眼间露出一种狗里狗气的得意和狡黠,问道。
“我做得菜好吃吧?”
小哑巴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气呼呼“哼”了声径直冲出了门。
吴邪还在后面喊:“伊伊,没吃饱的话,我这里还有。”
听话,小哑巴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她宁愿再也不吃鱼,也不想吃那一口满是冤屈的鱼汤。
“诶。”
忽地,胡同里有人喊了她一声。
小哑巴侧过头,发现是昨天的那个男孩,他还没走。
她疑惑地走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孩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扔过来,表情有点臭。
“你的东西,还给你。”
小哑巴接过,发现是自己昨天给他的钱和硬币,一点没差。
抬头,男孩还是昨天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灰扑扑的。坐在胡同的角落里,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小哑巴走过去,和他一起坐下。
“你怎么不回家啊?”
他不会在这儿坐了一夜吧?
听话,男孩的脸更臭了,语气不善道。
“关你什么事啊?”
小哑巴瘪瘪嘴,觉得他怕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于是问他。
“你吃饭了吗?”
男孩脖子一梗,又重复了一遍。
“关你什么事啊?”
话未说完,肚子却传来一道“咕咕咕”的叫声,他顿时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了一样,从脖子一直红到了头发尖儿。
小哑巴从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袋没拆封的糕点,递过去。
“给你。”
男孩瞟了一眼,伸手打开,张口还未说话,却听小哑巴又道。
“我知道你不是要饭的。”
“这是我想请你吃的,谢谢你昨天提醒我掉了钱。”
话落,她见男孩还是不吭声,便拆开糕点,直接塞进他的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块开始吃起来。
男孩垂首看着手里的糕点,米白色的,对比着他脏兮兮的手指,使得他不禁瑟缩了下指尖。余光悄悄往旁边一扫,女孩自顾自地吃着糕点,一句话也没说。
他莫名松了一口气,拿着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
殊不知,在他收回眼神后,小哑巴也悄悄瞟了他一眼,见男孩一口一口吃着糕点,模样秀气。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由此,小哑巴便和这个男孩渐渐熟了起来,每次她出去,总能在胡同里的角落看到他。
她也不再问他身上的任何问题,总是经常给他带些吃得。男孩起先不愿意接受,被小哑巴强塞硬推,各种耍赖后,渐渐地,他也习惯了。
本就热闹的胡同里,经常能听到女孩欢快的声音。
“大耳朵,我给你带炸糕了。”
“大耳朵,梅花糕你喜欢吃吗?”
“大耳朵,我今天在公园里看见一条很漂亮的金鱼。”
“大耳朵,你能听见金鱼吐泡泡的声音吗?”
“大耳朵,你为什么不说话?”
“对了,你觉不觉得隔壁家的大黄和你有点像,耳朵可灵了。”
男孩手里拿着一盒刚被塞过来的豌豆黄,木着脸,好似一个大冤种般听着她的叽叽喳喳,一句话都不想接。
别以为他不知道,隔壁大黄是只蠢得要死的傻狗!
小哑巴看他不说话,也不丧气,自顾自道。
“真的,你是我见过耳朵最好的人。”
男孩不太明显地“嘁”了一声,心想你个小白痴才见过几个人。
小哑巴歪头看他。
“大耳朵,那你能不能帮我听听吴邪今天有没有在做菜?”
“他要是在做的话,我就晚一点回去。”
闻言,男孩的耳朵尖轻轻动了动,方圆百米的动静皆被他听得清清楚楚。微微敛眸,细细一找,便准确地将那座院子里的声响找了出来。
应该就是那个吴邪在嘀咕,“好像咸了点,再加点水,再来点糖。”
再接着,就是一阵锅铲翻炒的声响。
“怎么样大耳朵,你听到了吗?”
回神时,小哑巴凑过来好奇地问,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好似两颗宝石。
男孩看着她,眼珠微微一转,摇了下头。
小哑巴:“没有?”
她瞬间笑起来,“那我要回去找他和我出去玩,明天见。”
说着,她就起身,欢快地一蹦一跳往胡同深处去了。肩侧的两个小辫子也跟着晃动,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男孩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进了胡同深处的一家院子,再次微微敛眸,细细去听那家院子里的动静。
锅铲翻炒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男人在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
应该是看见她回去了,那个男人边咳边说。
“咳咳咳......回来了咳咳咳咳——”
“正好咳咳咳,吃饭了咳咳咳咳........”
她该是转身想跑,又被那个男人叫住了。
“你跑我就生气了,明天我不和你去放风筝了。”
她不情不愿地停下来,嚎得哀怨无比。
“啊~~不要嘛~~”
“........”
男孩嘴角勾出个计谋得逞的笑容,好心情打开那盒豌豆黄,慢慢吃了起来。
他只是摇了下头,可没说那个什么吴邪没在做菜的。
又是一个傍晚,小哑巴趁着吴邪在做饭,悄悄溜出门,在熟悉的胡同角落里找到男孩,塞过去一大份炸糕和烤鸭。
“给,这家的烤鸭可好吃了。”
男孩比起前几天的颓然状况已经好很多了,身上穿着件宽大不合身的深蓝色连帽和黑色裤子,衣服是小哑巴悄悄从张起灵的衣柜里拿得。
接过东西后,他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慢慢吃着,洗干净的脸庞看起来斯文又秀气,倒是挺好看的。
过了两分钟,男孩突然发现耳边安静得过分。
侧眸,才发现是一连叽叽呱呱了好几天的小麻雀今天居然没吭声,不禁有些奇怪。
毕竟前几天,这个麻雀可是即便没人和她搭话,自己也能叽叽喳喳好久的。一会儿是哪家铺子的糖好吃,一会儿是隔壁院子的鸽子真讨厌,只看她爹不看她。再到她嘴里什么吴邪又做菜了,还有什么胖胖出去玩不带她......各种乱七八糟的,简直把他当个垃圾桶一样,什么都和他说。
本来他耳朵灵敏听到的杂声多,心里就烦得很。自从遇到这个小麻雀后,简直几百辆汽车轰鸣驶过都抵不过她一个人的吱哩哇啦,烦死了。
可她今天突然不说话了吧,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思及,男孩瞟了她一眼,飞快收回眼神,有些别扭地问。
“喂,你不高兴吗?”
小哑巴侧首,杏眸微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男孩有些无语,“傻子都能看出来好吧。”
“为什么不高兴?”
“那个什么吴邪,又做菜了?”
小哑巴叹了口气,点头。
吴邪对于做菜的热忱,还没减弱,每天雷打不动地熬鱼汤。每次都还坑她喝,说出一大堆让她无法抗拒的理由,她不喝都不行。
闻言,男孩有些好奇。
“真有那么难吃吗?”
小哑巴看着他,认真地给出了个评价。
“不是难吃,是奇怪。”
是一种各种调料和菜混在一起打架,然后谁也不服谁的奇怪味道。
男孩想象不出她形容的那种味道,但见女孩愁眉苦脸的,想着她一连几天都来给自己送吃的。于是他便想了想,出主意道。
“要不你给他弄点泻.药吃,他拉肚子,估计就不会想着做菜了。”
反正之前只要自己不舒服,那个女人就是这么对自己的。等那个吴邪拉得下不了床,就生不起什么想做饭的幺蛾子了吧。
小哑巴听得皱眉头。
“不行,那吴邪难受怎么办?”
男孩就有点不懂了。
“你自己都不舒服了,还管别人怎么样吗?”
顾好自己不才是最重要的嘛,别人如何,不该是他操心的事。
小哑巴就一脸“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表情。
“大耳朵,吴邪不是坏人,吴邪是好人,他对我很好。”
“如果按照你的方法,他出事怎么办?”
“我是吃不惯他做得菜,但是如果因为不想吃他做得菜伤害他的话,这样是不对的。”
她有些勉强地想,如果吴邪好好的话,那她再吃几次他做得黑鱼汤也是可以的。嗯,应该吧。
男孩听着她那叽里呱啦一通念,心里烦躁得很。
明明自己是在认真给她出主意,反被她说教了一顿。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样啊,他想不通,自己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烦死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还有,我说了我不叫大耳朵。”
男孩的表情变得暴躁起来,活像被人欠了几百万一样,臭得可以。
烦死了,天天大耳朵大耳朵地叫他,叽里呱啦的。知道他耳朵好之后,一会儿让他听隔壁的鸽子说话,一会儿让他听糖铺两口子吵架吵什么,上次居然让他听过两条街外的什么胖子打牌赢钱没有,赢了多少.......
也不知道那个吴邪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小哑巴:“可是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叫你大耳朵了。”
谁让他一直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反正他耳朵又那么好,自己就只能叫他大耳朵了。
男孩瞟了有些委屈的女孩一眼,“嘁”了一声,低声骂了句。
“小麻雀。”
话一出,小哑巴立即一脸狐疑。
“你骂我什么?”
男孩佯装无事地别开了头。
“没有啊。”
差点忘了,这小麻雀耳朵虽然不如他,但警觉性还是很高的。
说起来,他一直觉得奇怪得很。为什么这个小麻雀他听不出心跳?身体构造特殊吗?也不对呀,难不成天生没心跳?那他这几天见得一直是鬼?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小哑巴是他第一个听不出心跳的人。
小哑巴眼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正想说话,街角突然传来了王胖子的喊声。
“小哑巴——”
“诶。”
她应了声,起身熟练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对男孩道。
“大耳朵,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男孩目送着她欢快地跑向胡同口,和那个好像是叫做“王胖子”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开心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根据他们的对话,男孩听出似乎是那个胖子打牌赢钱了,说带她去买吃的。
“小哑巴.......”
他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真正名字。该是和他的“大耳朵”一样,是个别称吧。
大耳朵,小哑巴?
哼,倒是一类的难听名字。
还有,她哪里像个小哑巴了?分明嘴巴厉害得很。
“轰——”
忽地,天空炸响一道闷雷,冷风乍起。
男孩将刚才小哑巴送得东西赶紧用旧衣裳包好,裹紧怀里,仰起灰蒙蒙的眼眸,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今晚应该很冷,有点难捱啊。
垂首,他看着怀里尚还温热的烤鸭肉和炸糕,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保温。
雨停了,就好了。
........
另一边,站在灌肠摊前的王胖子,看着大快朵颐的小哑巴,装似不经意地问道。
“好吃吗?”
小哑巴幸福地点头。
王胖子:“那一会儿给那小花子送点儿去?”
小哑巴再次点头,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嘴里包着一大口吃的,大大的杏眸诧异地看着他。
王胖子白胖的脸庞扯出一个笑。
“紧张什么呀,我又不去揍他。”
说起来,这可是在他的地头上。胡同里来了个小花子,他能不知道吗?但他没想到小哑巴居然和小花子玩到了一起,还经常把自己买给她的吃得拿去给他吃。
想着,他忽然若有所思道。
“那小花子身上的衣服是小哥的吧?”
见瞒不过,小哑巴只能承认,老实点头,然后恳求道。
“别告诉爹。”
千万别告诉张起灵。
王胖子乐了。
“还用我告诉?就你爹那神通广大的,有只小耗子从他衣柜里顺衣服,他能没发现?”
闻言,小哑巴瞬间露出“我完蛋了”的表情,生无可恋。
王胖子拿过她手中吃灌肠的签子,叉了一块,塞进她的嘴里。
“行了,不就拿了一件衣裳嘛,小哥还能吃了你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小哑巴倒不是担心张起灵生气,只是自己悄悄拿了他的衣服,有点心虚。
王胖子拍了下她的脑袋,走在了前头。
“行了,回去吧,顺便给你的小花子朋友送点吃的。”
最开始,他其实也担心这丫头怕不是被人骗了,哄着拿吃拿穿出去。可后来他悄悄在暗地里瞧过几次,那小花子倒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反倒自家的这个小哑巴天天在人家面前叽叽喳喳的,好几次那小花子都明显不耐烦了。她倒是说开心了,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行了,总归没什么事,孩子大了总要自己交朋友嘛,也不能拘着她。
王胖子自觉一定程度的散养孩子,还是非常好的。
回家时,经过男孩栖身的胡同角落,却没看见他。
王胖子微一挑眉,“你的好朋友当地鼠去了?”
小哑巴却知道,大耳朵该是去找哪个桥洞了,今夜有雨,这里没法睡觉。
想着,她不禁为他担忧起来。早知道,今天该送他一把伞的,起码能少淋一些雨。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回到家时,张起灵正坐在摇椅上吹风。看见他们回来,那双淡漠的眼眸朝这边看了一眼,王胖子和他打了个招呼。
“小哥。”
“爹。”
小哑巴喊了他一声,神情有些恹恹的。
张起灵瞥了眼小姑娘,觉得有些反常。抬手,将手中先前喂鸽子的糕点,递给了她一块。
小哑巴接过,扬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谢谢爹”,笑容很快又没了。
张起灵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不开心吗........
下雨前,空气中升起了一种灰尘的味道,随着风吹来,莫名很好闻。
“铛铛铛,铛铛铛——”
厨房里又响起了熟悉的锅碗瓢盆打击声,一听就是吴邪又在发挥他那可怕的厨艺了。
吴小狗抄着锅铲,从厨房的窗户朝外望了一眼。
“回来了,菜马上好了。”
王胖子伸着鼻子往空中一闻,顿时感觉到了这顿饭的不寻常,莫名有些严肃道。
“难闻程度,三颗星。难吃程度,预计五颗星。”
接着,某胖忽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小哑巴,严肃正经道。
“小哑巴,出列!”
小哑巴本来还蔫着,一听这话,瞬间弹了起来,立正敬了个礼。
“胖指挥长,到!”
某胖转过身,指着厨房的方向,在空气中挥了个乱七八糟的符号。
“目标厨房,人物吴邪。”
“阿瓦达啃大瓜,除他家伙式!”
小哑巴:“是。”
接着,她就步伐标准地朝厨房走去。
摇椅上的张起灵,淡淡朝这边看了一眼。
又来了。
没过几秒钟,小哑巴就举着一把锅铲走了出来,交给王胖子,模样恭敬道。
“胖指挥长,给。”
紧接着,吴邪就从厨房里追了出来。
“伊伊,你又抢我锅铲干嘛?”
说着,他看见了一身“狗头将军味儿”的王胖子,随即骂道。
“死胖子,你再指挥她捣乱,明天你丫输牌二百五!”
王胖子顿时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什么呢,你说我可以,可不能拿胖爷的输赢开玩笑,快呸几下。”
吴邪:“哼,为什么,我就不。”
王胖子:“听话,快呸几下,不然我打你嘴巴了。”
“来来来,有本事你就来。”
“嘿~我真生气了。”
“.........”
院子里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先是王胖子说要打吴邪嘴巴,追着他跑。后面又变成吴邪要拿锅铲炒菜,追着他到处跑........
一阵鸡飞狗跳中,张起灵躺回摇椅上,余光瞥见小哑巴凑了过来。
小姑娘又恢复了元气,朝他嘿嘿一笑。
“爹,刚刚的饼还有吗?”
张起灵:“.........”
这贪吃的个性到底是随了谁呢?
与此同时,距离院子一条街外的小桥下。
男孩蹲坐在桥洞底下,冷风瑟瑟,使得他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一再往桥洞深处缩去。
仰起头,阴沉沉的天色,已经开始打雨点了。
耳畔,那座小院子里的欢笑和吵闹似乎就在他的身边。
半晌,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炸糕,不管他怎么捂紧,都被风吹凉了。
听起来,她似乎生活在一个很快乐的家里,难怪那么单蠢(纯)。都不认识他,还敢来接近他这个陌生人给他送吃的说话,也不怕自己把她骗去卖了。
...........
一夜风雨,湛蓝色的天空铺满了温暖的阳光,空气中送来芬芳。隔壁院子的鸽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胡同里响起了熟悉的叫卖和过路声。
小哑巴起床后,就抱着昨晚上又从张起灵衣柜里顺出来的一套衣服(已经和他说了,老父亲起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打开衣柜让她拿。)急匆匆迈出了院门。
昨晚雨下了那么久,不知道大耳朵有没有冻着,衣服打湿了的话,得换,不然就该生病了。
她抱着衣服和吃的出门,刚拐弯,迎面就遇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男孩依旧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裳,发间和衣襟都有些湿润。站在清新的晨曦中,略白而瘦弱的脸庞多了些光采,比起之前颓然的样子好上了很多。
“大耳朵?”
“我正想给你送吃的,你昨晚上去哪儿呢?有淋到雨吗?”
在温柔的晨光中,女孩又如同一个小麻雀叽叽喳喳起来。
这次,男孩却没有不耐烦,抿了抿浅颜色的唇角,声音微低。
“我要走了。”
小哑巴愣了下,随即笑道。
“你要回家了吗?”
闻言,男孩就知道她肯定是一直把自己当做寻常人家那种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屁孩,表情有过片刻无语。但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难得没像往常一样说话带刺。
他道:“不是,有人看中了我,以后我跟着他干活。”
小哑巴:“是因为你的耳朵吗?”
男孩点头。
小哑巴有些担心,“她会不会骗你啊,把你带到其他地方卖掉?”
男孩无奈地看着她。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
她这个样子,没被人用一点吃的骗走,都是菩萨保佑了,还操心别人。
这么傻,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怎么敢放她一个人出来。
小哑巴有点不高兴了。
“我不蠢。”
“好吧,我本来想来给你送吃的和衣服的,但是你要走了。”
“这个........”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索性一股脑塞给他。
“你带着路上吃吧。”
男孩看着怀里被强塞过来一堆零食和衣服,其中还有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哑然失笑。
“又是这个?”
“你究竟多喜欢吃这个?”
小哑巴朝他哼了声,“你不喜欢吃,就还给我。”
她伸手想去拿,被男孩躲开了。
“送了人,就是我的。”
接着,男孩又从吃的和衣服里翻出了一把雨伞,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小哑巴:“这样,以后下雨就不会被淋着。”
听话,男孩垂眸看着怀里的雨伞,眸色不由黯了黯。
“..........”
“对了,”小哑巴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啊?”
男孩:“我不知道。”
小哑巴:“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男孩抬起头,眼睛被光映得很亮。他点了下头,莫名坚定道。
“会的。”
“对了,这个送给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棵几枚一角钱硬币加上铁丝扭出来的小树,做工有些粗糙,但看起来很漂亮。
小哑巴惊奇地接过,“是你做得吗?”
男孩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我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下次见面,再送你其他的。”
小哑巴笑着点头,正想说话,胡同口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在喊男孩。
男孩扭头朝那人应了一声,又转回来问小哑巴。
“你叫什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小哑巴不禁扬起眉毛,灵气的眼眸转了转,学着最开始男孩的傲气样子,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这句熟悉的话响起,男孩微微一愣,后又稀奇地笑了。眉眼舒展,泛出柔意,很好看。
她不说,其实自己也听到过那个吴邪叫她的名字,应该是小名吧——“yiyi,”不知道是哪个“yi”字。
身后,那道声音开始催促他了。
男孩抱紧怀中的糖葫芦和雨伞,最后只得匆匆留下一句话。
“以后别随便同情陌生人,我走了。”
小哑巴目送着他一路跑到胡同口,朝他大力地挥手。
“大耳朵,再见——”
在走出胡同前,男孩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
犹如一株白色铃兰的女孩站在原地,笑颜明媚,大力地朝他挥手,恰似风中的铃兰花摇曳出了一路的芳香。
“大耳朵,再见——”
“一路平安——”
再见.......烦人的小麻雀.......
后来,其实那串糖葫芦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只不过,那把遮风避雨的伞,却让他带在了身边很多很多年。
..........
大清早,一个朋友的离开,小哑巴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到最后,她连大耳朵的名字都不知道。
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本以为自己还会陷在这种失落里好几天,但是接踵而来的事情,确是让她忙了起来。
第二日
今天,是新月饭店举行拍卖会的日子。也是吴邪和那个想买他手中样式雷的买家,见面的日子。
听王胖子说,这新月饭店表面是个饭店,其实是一个背景深厚的拍卖行。在北京玩古董的人都知道,这才是行家待的地方,玩儿的都是大件。
“这无论是多大的身份,来了新月饭店都得守规矩。”
一路上,王胖子都在给几人科普。
总之,吴邪就提炼出了一个观点——新月饭店的水非常深。
因着新月饭店是个正经地方,吴邪三人昨晚上可是连夜去买了一套西装的,都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