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要报酬吗？拿去。”
见自己被拦住，男人不悦地皱起眉，从钱包里随意抽出几张钞票，打算塞给齐木夏。
齐木夏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是要钱，耐心对他解释道：“不是。医生建议手术之后有家属陪同，您的儿子目前行动不便，需要照顾。”
“我公司还有事情，赶时间。”男人看一眼手表，深深地皱起眉头，“我交了一个月的住院费，护士可以照顾他。”
“......行。”齐木夏不再拦他，走到一边，看着男人径直离开了。
墙上时针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响着，缓缓地指向五点半。窗外的霞光愈来愈甚，走道里，雪白的墙壁被映得金红。
家里快要吃晚饭了啊。
把目光从钟摆上移开，齐木夏沉默地望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发呆。
就算男孩的父亲那么说，他还是打算看下男孩的情况再走。
呼吸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迟迟不去。一开始他感觉不习惯，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感觉好一些。
眼前几个护士推着病床经过，齐木夏联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故，心情一时间有些沉重。
【那群小孩怎么这样啊，这个孩子根本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百思不得其解，齐木夏和系统聊起这件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就当齐木夏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它回答道：
【孩子都是单纯的。】
【他们既有着纯洁的善良，也有着纯粹的恶意。】
齐木夏听了，不再说话，只是往后慢慢靠在了椅子背上。
窗外，蝉鸣不止。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护士把人推出来，转移到普通病房内。齐木夏索性跟了上去。
走进病房后，齐木夏走到平板床旁边，往金发男孩的脸部看去，发现他的眼睛处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因为离麻醉的药效过去还有一段时间，金发男孩的反应迟缓，动作也有些迟钝。因为感受到齐木夏身后的窗子照进来的霞光，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的方向。
“你还好吗？”齐木夏有些担心，朝他轻声问道。
男孩缓慢地点头，遂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还能、看见吗？”
齐木夏遂看向一旁的医生。
“暂时会失明一段时间。”说完，医生打量了他一下，像是看出他和齐木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因而加上一句，“病人的家属有来吗？需要交代一下术后恢复注意事项。”
“他刚走。”齐木夏回复道，心中感到有些无奈。
因为未成年人做手术是需要家长签字的。男孩看起来最多九岁，于是齐木夏提前就问了他有没有家人的电话，并打给了他的父亲。
但是，方才男人匆匆签个字，缴了手术的费用就走了。
“我就知道。”在听着齐木夏说完后，男孩蓦地出声。
“你爸爸他——”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很忙的。”降谷零撇撇嘴。
“你爸爸说你可以住院。”
“......我不想住院。”
“你不想住院？”
“我还要上学呢。”
“你蒙着眼睛怎么上课？”
“我可以用耳朵听。”
“那你这段时间可能生活不太方便。”
“......”金发男孩沉默，扭过头，小声嘟囔道“不方便就不方便。”
“你别慌，还是有办法的。”齐木夏叹了口气，再次转身看向医生。“您还是跟我说吧。”
不是没有见过不负责任的亲属，但是由于齐木夏看起比较成熟的样子，医生还是开口嘱托他道：
“之后的一个月尽量少见光。首先，要每天使用眼药水，并且定期到医院复查。在家里一定要注意尽量多休息，减少用眼。眼睛不能进水进风沙，因为眼睛里面有手术伤口，如果脏物弄到眼睛，容易导致继发性感染，而影响伤口的修复，饮食上要注意......”*
齐木夏一一记下，顺便问了几个要注意的细节。
其实降谷零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虽然他不想住院，但现在家里也的确没人照顾他。
带着对父亲的些许埋怨，还是个小孩子的他干脆放弃了选择。然而当齐木夏记下医嘱后，他总算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他忍不住问齐木夏：“我可以不住院吗？”
“嗯。”齐木夏一边应道，一边对应着取来的药品和病历单，“我刚好在隔壁的初中部上学，你家住附近的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上下学。”
“真的吗？”降谷零惊喜地问道，朝那个声音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大哥哥你人真好。”
“我叫降谷零。这位大哥哥，你叫什么？”
“齐木夏。”
“我可以叫你齐木哥哥吗？”
“嗯，可以的。”
“齐木哥哥，我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见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有一个弟弟，头发也是金色的，看到你的时候......感觉很亲切。”
虽然降谷零有些执拗，但是对比起整天嘲讽自己哥哥是笨蛋的齐木空助，还是比较可爱的。
齐木夏心里默默吐槽道。
“这样啊……那齐木哥哥，家里有兄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他在的时候很烦，不在的时候又感觉少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道电话铃声打断了降谷零的话语。齐木夏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于是他拍拍降谷零的肩，示意一会儿再说，接着转身走远，接了电话。
“啊妈妈，没事的哦。我刚刚——不，我没有遇上什么坏人。是刚刚一个小孩发生了一些意外，我送他来医院。饭的话，你们先吃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啊？你要过来吗？也好……对，就是家附近的那个医院。”
挂完电话后，齐木夏若有所感，【原来没按时回家是要和家人打电话的啊。】
系统颇感无语，【你才知道？】
【我很久没经历过，忘了也很正常吧？】齐木夏和它嘴硬道。
【你没必要这样，其实——】这个世界是假的。
系统说到一半感觉不行，还是咽下了后半句。
【你的目标之一就是他，降谷零。】
“啊？”
齐木夏惊讶地发出声，忍不住了困扰在他心中已久的一个疑问：
【我能问一下，咱走的是cp路线还是cb路线？】
【啊？那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当什么好感度系统？】齐木夏无语。
忽然一道插曲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齐木夏听见病房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于是转身回到病房。
进去一看，发现是水杯被碰倒了，玻璃碎片上面闪着细碎的光，可以看出事故的主人是想接水，但是不小心把水杯碰倒了。
齐木夏看见降谷零有些踟蹰地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什么，动作有些茫然和无措。
降谷零好像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急忙说：“你不要收拾。”
“不收拾的话，你会不小心踩到的。”
齐木夏把地上的玻璃碎片一一拾起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再拿出书包里的胶带把细小的碎片粘了起来，全程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
于是降谷零听了他的话，没有再乱动，喝完水后乖乖地回到了病床上坐着。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齐木夏正无聊地用翻盖手机玩贪吃蛇，抬眼就看见齐木久留美冲过来把他给抱住了。
“妈？”
齐木夏僵住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该不该回抱，沉默了三秒钟，还是先把翻盖手机给合上塞进了口袋里。
幸好齐木久留美很快就放开了手，捧着他的脑袋四处检查。
“真的没事吗？最近那个新闻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一直都没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唔都嗦了是有个小孩受伤啦……”由于腮帮子被她捏着，齐木夏神情无奈，口齿不清地回应道。
见他的确和早上长得差不多一样，齐木久留美总算安心地放开了手。
“欧尼桑，妈妈因为担心你连晚饭都没吃就过来了呢——”齐木空助跟在齐木久留美身后，默默地插话。
“我保证下次一定记得报备。”齐木夏心生感慨，心里涌上一股暖意，“那你吃了吗？”
“没有。但来的路上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咖啡果冻吃完了。”
“……就不能给我留几个吗？
“不能。”
“……”齐木夏假装不生气。
要冷静，便宜弟弟也是弟弟，不能直接上手揍。
一旁的降谷零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一时间有些羡慕。
要是他的妈妈也在就好了。
想到这里，降谷零有些落寞地垂下头。
“夏酱，这个是你说的那个小孩吗？”齐木久留美冷静下来后，注意到了坐在病床上的降谷零，关切地问道。
齐木夏点头，随后便解释了事情的发展经过。
听完降谷零的遭遇后，饶是齐木久留美也有些忿忿不平，“这得打电话给学校的教务处才是，不然之后又被欺负可怎么办……”
“我只是这一次没打过……”下意识地说出口，降谷零便意识到有些不对，遂改口道：“不然我就下次……避开他们走好了。”
毕竟打架打输了可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他才不想被同学嘲笑。
“不应该这么想哦。”齐木久留美纠正道，“有一便有二。这次他们害得你暂时失明，下次要是更严重了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再也看不见的话，你该怎么办呀？”
“好像、是有一点害怕……”
“那就是了。”齐木久留美不再严肃，虽然知道降谷零看不见，但她还是露出了微笑，语调也再次变得轻柔，“一会儿我叫夏给政教处再打个电话吧，让他说下你具体的情况，希望能起作用。”
“啊，居然已经六点了。”她看看墙上的钟表，转身招呼齐木夏，“不然带零回去吃个晚饭吧，其余的事情饭后再聊，怎么样？”
“……”
“夏？”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她见少年恍过神来，表情恢复如初。
“好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医嘱来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