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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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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知名的蓝 Untitled Blue

01. 如何形容蓝色

用一个词来形容蓝。

“冷冽。”

“幽深。”

“无边。”

“Androgynous。”

向晚转头问李南栖,疑问:“是什么意思?”

“性别不明或者双性的。”

陆深看着李南栖,“为什么?”

李南栖笑说:“刚学到的词,觉得特别而已。”

“故作高深。”贺以恩笑一声后说。

眼前并排展览着罗斯科的三幅与蓝色相关的画——Blue and dust, Untitled 1969和 Untitled 1970,都以暗色的蓝为主,几乎每一幅都要比人还高,至少视觉上是。

他们四人最后停留在最右边这副Untitled 1970。

画里没什么实际的事物,只是色彩的块弥漫着相互连接,远处看仿佛一片模糊的蓝,走近看边缘是靛蓝的线,将中间泛绿透黑的幽深分割开。宽阔庞大,立在其中,仿佛有阴影倒立,将眼前的光都笼罩起来,明明是在宽广的空间里,却只看得见那一片蓝绿交接,仿佛它在逼视,令人不自觉如落海沉溺,挣扎沉浮。

“为什么画作这么大,却要离得这么近看它?”向晚问。

问题对向的是陆深,他似乎很了解这个画家,也认真地答了:“我想这样才能让观者忽略周围除画面的一切,也能和画家作画时的视角相似。”

李南栖接过话说:“仿佛我们所在的不是美术馆,而是他的画室中。”

陆深看向她,又说:“我看一些文章里说,他认为,这样的画就不像普通的画作一样是‘完成’时态,而是跟他正在画画时的视角一样,而这样,画作就好像是‘活的’。”

似乎,完成时态,即代表画作的一种死亡。

李南栖转头与看着她说话的陆深对视,然后两人又一起移开视线。

“我倒是没看出什么意思来。”贺以恩随意地说,带着调侃的笑,然后转身去往别的展品前。

李南栖看向在看贺以恩的向晚,“你最近似乎和他走得很近?”

“有吗?”向晚也不看她,低声答道。

“你今天怎么没有跟Jenna她们在一起。”向晚故意阴阳怪气地说,“你的那群金发小姐妹。”

她的形容不准确,Jenna是金发,其他人不是,但金发在此可以做讽刺性的指代。

“被孤立了。”李南栖漫不经心地说。

陆深看向她,她感到视线回看他,语气带笑说:“我没有开玩笑。”

“因为什么?这才开学一周。”向晚问,她想了想后又说:“而且你跟Matthew也突然互不理睬了。”

“Dani的生日派对之后就这样了。”李南栖说,“你才发现啊。”

“你不是没有去吗?”向晚说,“我听说派对上警察都来了。”

“说是那群德国交换生喝醉后撞碎了她家二楼的玻璃,吵得闹哄哄,邻居报了警。”李南栖也是后来听说的。

“为什么没去?”向晚又问。

李南栖沉默了一瞬,然后又答:“不想说。”

向晚没有再追问,“我说呢,你怎么今天跟我们在一起。”

她又越过李南栖看陆深,“还有你,干嘛和我们这些边缘人物混在一起,小心以后就真的交不到朋友了。”

“边缘人物?”陆深笑起来。

李南栖也笑。

“我以为学校里,中国留学生都会自发聚在一起。”

“我不是留学生。”李南栖说道。

向晚说:“贺以恩也不是。”

“那你们三人怎么会在一起?”陆深问。

“你误会了,我们今天只是凑巧,平时互不搭理的。”向晚肩膀碰了碰李南栖,“你说是吗?”

李南栖说:“差不多吧。”

向晚对着陆深说:“你知道吗,她可是属于受欢迎的行列,就像电影里的mean girl,占用餐厅最大的桌子,发出最吵的声音,围绕着最多的人群。”

“曾经。”李南栖对向晚说,“而且你的形容很烂俗。”

向晚说:“中文有进步。都会用‘烂俗’了。”

陆深笑起来,李南栖和向晚同时转头看向他。

陆深解释:“我觉得你们两相处的方式很有意思。”

李南栖和向晚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画。

“所以留学生为什么会选修视觉艺术?”李南栖问。

“你问我还是问他。”向晚说。

“都是。”

向晚先回答:“凑学分,明年12年级就可以不上了。”

“我本身就是艺术生。”陆深顿了一下,又说:“学画画的。”

“那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应该还有许多艺术类私立学校可以选择。”李南栖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陆深笑起来,“因为我妈妈觉得我们学校的校服最好看。”

“任性的有钱人。”向晚说道。

李南栖笑,“这里我认识的留学生不大都家境优越。”

“优越与优越之间也是有差异的。”向晚随口说。

陆深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你之前了解这场展的画家吗?”

李南栖瞥一眼右下角的画家简介:“Mark Rothko”

她曾经在课堂上听老师介绍过,马克·罗斯科,美国现代艺术家,生前一直拒绝被标签化为“抽象派画家”,但是所有的百科资料里都被这样标注。

“他所有的画里,我最喜欢这一副,明明绿色的色块在中间,我却觉得底部的蓝,像将绿吞噬了一样,到最后眼里只看得见蓝色,好像连那绿也被渲染成了蓝。”

李南栖看着画,看着它似蓝似绿的冷冽,透出冰冷。

“这一幅画,据说是他自杀前不久所画的。”陆深又说。

艺术家的死亡总是落入戏剧性的模版,苦难好像总是与灵感相伴,痛苦迸发激情,失去回报创造。

沉默许久后,李南栖问:“为什么会自杀?”

“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留下遗书。”

“所以,这里的蓝色可能也是幽深的死亡与绝境。”李南栖说。

所以将一切生机吞噬渲染。

陆深说:“画作其实没有留下名字,他的画也几乎都没有名字。”

李南栖看着画作右下角标注的“Untitled 1970”:“就像他的死亡,无解,无答。”

陆深看向李南栖,“今天可能是你跟我说最多话的一天。”

“没办法,谁让我今天是边缘人物。”李南栖语速很快,语调却平静,“所以会刻意寻求任何可能的陪伴,而不让自己显得凄凉,以此慰藉我青春期敏感脆弱的情绪。”

陆深愣了愣,没有对她真真假假的回答做出回应。

*

视觉艺术课的课外活动结束,他们一行人上了学校的大巴。

李南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晚与她相对,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空荡的座位,贺以恩则独自坐在最前排,低头看着手机。

陆深径直走到了李南栖旁边的座位,然后坐下。李南栖靠着窗看窗外,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像是没有看见,也像是蛮不在乎。

陆深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另一只耳机对着李南栖,“听吗?”

李南栖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上的耳机反应过来,她伸手接过,“如果我觉得难听的话就还给你。”

陆深笑着点头,默认接受。

大提琴和小提琴交织,短促跳跃的音调,低沉循环,循序变速,又陡然平静,平静后又是起跃,嘈杂却有序,繁杂却平和。

窗外随山路起伏的日光,穿过丛林的间隙,光晕一遍遍扫过脸颊,等音乐声止,李南栖才发现自己足足听完了一首没有歌词唱调的音乐。

陆深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Ludovico Einaudi的Elements。”

“意大利人?”李南栖从名字判断。

陆深点头,“钢琴家作曲家。”

“让我猜,你去过现场音乐会。”李南栖说。

“他去年在国内办过音乐会。”陆深回答。

陆深又问:“你多久没有回过国了?”

李南栖过了一会才回答:“从我十岁来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早年背井异国,又多年未归,想来也是有不愉快的原因,所以陆深没能问她是否想念故乡。

李南栖在学校不叫李南栖,叫Lianna Lee——莉安娜·里,Lee不是中国的李姓,而是本地白人的Lee姓。[ 这个名字在国外比较冷门,可能因为有点‘老土’(作者主观猜测)]

她跟学校里其他的本地生没太多差别——穿着、打扮甚至妆容,英文没有口音,朋友也没有亚裔,常常有人称呼她这一类中国人是香蕉人,外黄里白,早就有了不同的身份认知。

陆深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外见到李南栖时,她是学校指派给他新生入学的搭档,类似向导,他问她:“你是中国人吗?”,他本以为她可能不愉快他唐突的发问,但她却点了点头,说是,然后告诉了他自己的中文名。

“知道我中文名的人一般都喊我nan xi,包括我妈妈。”李南栖说,“但我名字其实出自‘越鸟南栖’,应当读作nan qi,意思是忘不了故乡和故人。这是我爸爸给我起的。”

她又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预言了我终会离开故里。”

“李南栖。”陆深念一遍她的名字,用越鸟南栖的发音,而这之后他都是这样喊她,和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Lianna呢?”陆深又问。

“不知道。”李南栖说,“随便取的,学校里的老师念不出我的名字。”

之后李南栖带他了解学校的布局,各楼栋的位置,常用教室的编号,校园的规则,又带他见了各科老师,领取了教科书和校服。

“记得就算冬天戴围巾也要跟校服一样的藏蓝色或者黑色。”李南栖嘱咐道:“否则Mrs.Camper会对你发飙的,我亲眼看到一个低年级学生被她堵在图书馆门口数落。”

Mrs.Camper是类似教导主任的角色,她是个身高体壮的中年妇女,加上神色总是过分严肃,显得有点令人畏怖。

新生向导结束后,陆深除了在课上,就不常再与李南栖碰面,就像向晚说的,她身边总是围绕许多人,高挑的漂亮女孩,和慷慨健谈擅于运动的男孩,她在其中属于显而易见受欢迎的那个行列。她跟身边的本地女孩一样,将校服裙穿得很短,毛衫外套也比别人紧身,妆容符合本地审美的浓郁,头发是烫过的卷发,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成熟几岁。

而她看见陆深的时候,眼神会停顿几秒,然后又一瞥而过,像是不经意间。

到今天,陆深对她好像还一无所知。

“你喜欢这里吗?”陆深问。

李南栖一时没有回答,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随巴士下坡而倾斜。

“你呢?”她反问。

“新的地方,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有适不适应。”

“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适应了。”李南栖模仿着他回答。

又一个探究不到真心的答案,像落子没有回应的深渊,看似触手可及,却无法估量深浅。

“你好像很喜欢蓝色。”李南栖突然问。

陆深最近视觉艺术作业交的画作是以蓝为主题,蓝色的城市,蓝色的人,蓝色的梦,蓝色的幻象,扑朔迷离,虚实交错。

“是。冷静,淡漠,好像有种冷眼旁观,与世隔绝的傲慢。”

“艺术家的拟人。”李南栖笑着说。

她又说:“可是蓝却也最灼热,因为火焰在极高温度的时候也是蓝色。”

冰冷、冷酷的蓝,却也最灼人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涉及的部分观点来自《艺术的力量》(作者:西蒙·沙玛)的“罗斯科”篇

作者的话:

感谢打开新文,身体最近不太好,但是不想食言,所以会努力日更,最新的状况可以在微博看到。

这篇文雷点非常多,文案最后有排雷,建议最好看了排雷再看,尊重每个人的阅读喜好,不希望自己耽误大家的时间。

虽然故事背景参考的都是澳洲,但希望能架空看待,里面也不会出现任何一个真实地名,因为构思故事时是随心情的非理性的,它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脱离现实感。比如,文中这些罗斯科的画是不可能出现在澳洲,甚至不可能出现在某一个展览里的。但我私人很喜欢这个画家,于是写到了小说里。我本人也非艺术专业,文中涉及的观点都来自书籍阅读,会有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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