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响，李氏马上走过去开门，见到丈夫脸带苦相，便知事情出人意料的不顺利。站到一边让人进院关上院门。

“亏得老二的事目前算定了。”李望坐下想了又想气不打一处来，“塞钱塞得理所应当，自是瞧不上咱这破落户。”

老大突然道：“看上的是三弟。”

“什么时候的事？”李望毫无印象，仔细回忆发生的种种，要有也是在两个儿子去边上小解的时候。

“谁看上了老三？”一定不会是当时李望看上的人。

“就旁边卖药的那家，小二看了我和三弟一眼，说店里缺个药童，眼睛一直盯着三弟。”那时老大即高兴又失落，自己是老大偏偏总被人忽视，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药铺也算是个好去处，李氏碰了一下傻乐的老三，“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可我不想去当药童。”老三摇头晃脑道，“那人肚子在叫，比我还瘦，肯定没饭吃。”他去了只会比在家吃的更不如，才不要去饿肚子。

李望犹豫不决看向妻子：“要不，再去一次问问看？”机会难得，在药铺当学徒能认识不少药材，若是能被坐诊的大夫收徒，到时学成出师比做个木匠更有利。

一家老小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必再花冤枉钱，药材可以上山采，自然比到药铺买合算。

为了小儿子的前途考虑，李望不想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李氏却道：“先把明儿的大事定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好商量。”

李望略作思忖道：“也对，水烧好了洗这两小子吧。”

李氏去拎热水，走到门口转身同丈夫道：“老二是个倔脾气，你去看看跟他好好说说，爹娘真能卖了他？”气得她现在还心口疼，一点不知道体量爹娘的难处。

“小孩子都这样，第一次离家，以后怕也难回来一趟，不必过分的苛责。”李望护着孩子，不希望娘俩之间为此闹得不愉快。

“怨我！”李氏即气愤又气恼，气得是家里没个有本事的人，恼得是儿子不听话。

“你这人，怎生还跟个孩子置上气了？”李望摇了摇头，撇下老大、老三在外呆着，自去屋里找老二说话。

不说了，越说越来气，李氏理了理情绪让两个儿子在屋里等着，一会洗澡。

兄弟两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眼睛到处乱瞟，之前的好东西都放哪去了，吃不上看看也成啊？

李群从外头进屋，手里抓着东西，见两个孙子在便问：“你爹呢？”

“里屋，二弟把娘气着了，可能要挨揍。”老大眼睛滴溜乱转，跳下凳子跑到爷爷面前，“手里是什么？”

“吃的吗？”老三接话道。

“六个鸟蛋，煮了的，一人一人。”李群空着的手摸了摸长孙的后脑勺，走到桌前放下手里握着的东西。

老三不客气的上去就抓了一个，在桌边磕开，皮都没怎么剥干净就往嘴里塞。

老大不甘人后，从中挑了个看起来最大的，坐在桌边仔细的剥了皮小口小口咬着吃。

丁点大的鸟蛋格外香甜，老大不禁想到送来的鸡蛋，要比手里的大出好多好多，好想吃。

李群带着剩下的蛋进了里屋，父子二人看上去不像是在谈心，“骂人了？”

突然瞪来的视线惊了李望一跳，站起身来忙解释：“哪有，我就是开导开导，千万别钻了牛角尖。”

“我已经说过了。”李群走过去将一枚鸟蛋放到二孙子手里，“起来穿上衣服吃。”

手里的鸟蛋十分诱人，老二拧碎外壳在床边吃完，砸吧砸吧嘴回味。

“这一个你去给你娘。”李群又递了一枚过去，“你爹娘为了你们三个心都要操碎了，切不能惹人寒心。”

老二默默的钻出被窝穿衣下地，接过爷爷手上的鸟蛋走出门。

李群坐下反手握拳捶了捶酸痛的老腰，“老二是个有心的，也就他去陈家我不担心以后。”

“我知。”李望清楚父亲不让他说老二不好，孩子小得哄着。

“吃吧。”鸟蛋给儿子一个，李群剥着自己那一个，“明儿事成了做顿好的补一补。”

李望接过鸟蛋道：“省着点，整个冬天就只着老二换来的米面活。吃太好不易消化又是事。”

“这么说也对，要不把鸡蛋孵出来？”李群想得是有了鸡日后再不缺蛋，能卖上许些铜子。

李望不赞同道：“人都没得吃，鸡吃什么？”大冬天里不好养活，费那个劲还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来。

“罢了，想太多一件也做不到。”说着就来气，李群收拾了蛋壳扔院子里。

厨房中，老二伸出握着鸟蛋的手道：“爷爷给娘的。”

“我不吃你吃吧。”李氏自锅中舀出热水倒进木桶中，摇摇晃晃的拎到屋里。

老二闷闷的在厨房里等着，娘连个正眼都不给，该生气的是他才对吧。

大人太善变了，说话不算话，要不是爷爷细数了一堆好处他才不要去陈家享福。

家家都没吃的，地主家又有多了不起，不怕哪天被人惦记上撬了家门抢了东西？老二看着一趟一趟进来拎水的娘，放下鸟蛋走了。

“这个死孩子！”李氏看到灶台边上的鸟蛋怄得慌，“连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白养了这些年。”

躲在厨房门后的老二如遭雷劈，愣愣的透过门上裂开的缝隙目睹娘吃了鸟蛋，拎了热水离开。

经常听到虎子娘骂虎子的妹妹，说什么小女娃赔钱货，嫁出去也是个白眼狼，白养了。

僵硬的从门后走出来，跨过厨房的门坎，走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老二耳边回荡着‘白养了’三个字。

娘喜欢三弟，老二清楚的认识到他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走了也许都能清静？

屋里正闹腾，两个孩子一起洗弄得到处是水花，李氏恨得照肩膀头子上就是两巴掌，知道疼这才安静了。

其实是大盆里的水太热了，烫得无从下脚，想出来被娘按了回去，挨了打的哥俩流着泪不敢反抗。

从头到脚搓干净，换了两次水总算洗完了，累得李氏抬胳膊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

皮都搓红了火辣辣的疼，哥俩紧抿着嘴不敢说话，钻被窝里直抽气。

李群发现孩子不对劲，“怎么了，搓破皮了？”

“好疼啊爷爷。”老三眼里噙着泪水，轻轻一碰就疼。

“我看看。”李群心疼孙子，掀开被子一角看去，“没破，一会就不疼了。”掖好被角防止着凉。

夫妻二人在外头收拾，李望没看到老二便问：“人呢？送个鸟蛋送哪去了？”

“在院子里，鸟蛋我吃了。”李氏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

李望心觉怪异：“还生气呢，母子俩哪来的隔夜仇，怎么说也是你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了自会明白为人父母的苦心。”

李氏没接话，拎着木盆放院子里晒着。

心事重重的一天过去，李氏听了一晚上身侧的丈夫鼾声如雷，没睡好又惦记着今儿的事，唯恐王媒婆不上门，好事就此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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