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别的人不熟悉，习惯找江内侍打听消息，宁愿把银子花在这上面，也不愿意去孝敬赵太监。
江内侍看到门口的李成，心里喜不自禁又有银子可拿了，“选地方的事我熟。”收得就是这份银子。
李成找个小凳子坐下，自袖中掏出五两银子搁桌上，下巴微抬认真听。
江内侍不客气的收了银子，略做思忖道：“好去处自然是御前，危险与机遇并存，升也好往上升，只不过些年皇上变得喜怒无常，御前失仪的宫侍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最好是不要冒进。”
一年多来的接触发现，眼前的小子喜欢过清静日子不喜欢争来斗去，江内侍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在宫里安稳几年长长见识，日后便不会出大岔子。
“再就是安静的地方，比如说藏书阁，差事不重月历不少，平时注意别走了水，或是书受了潮，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也不会被人瞧不起，毕竟是皇家最要紧的地方。”
“再就是皇宫得宠的主子那里，人要得不少，一时半会儿得不到重用也吃不了太大的亏，仗着主子的势，旁人也得高看一眼，捞油水的机会看你能不能抓住，就只有一点，阴谋算计较多，哪天不注意容易踩坑里。”
江内侍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宫里最不能提的禁忌是九皇子，原因你也莫去四下打听，记住这句便够了，私下里更是提也不要提。”
“御膳房那边早就定了人，都是有门路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你们这些小的去了就是做白工的。管吃穿的地方最好避开，一则病从口入，二则忌讳巫蛊之术，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成点了点头，认真的记在脑子里。
“赵太监那边你得去孝敬一二，人都要走了面上功夫总得过得去。”江内侍清楚李成从不打点赵太监，银子几乎填在了他手上换消息，老主顾该有的提醒不可少。
“给多少？”李成问。
“看你，少了就十两，多了顶天五十两，你跟那些往外跑抢差事的人不一样，手头就那点死钱，赵太监是个精明人，不太会在这上头计较。”江内侍跟人打交道久了什么都知道。
“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你自己斟酌吧。”江内侍道，“尽快。”
“行。”李成起身离开。
四十九厚着脸皮找同屋的人问孝敬银子的事，被喷了一脸口水。
想不通自己的人缘怎么就差到这种地步了？没招谁惹谁吧？四十九梗得脸红脖子粗，不肯善罢甘休。
舍了一两银子，四十九终于逮到一人，祭出国字脸上贡的行径试问，“你打算孝敬多少？”
“三四十，多了拿不出来，少了白给不办事。”揣着从抠门鬼四十九得来的一两银子走了。
再次来到五十的住处，四十九一进门见了人便道：“少说得有三十两。”
李成坚持，“手头没那么多闲钱。”四十九想要多给便多给。
“太少了岂不要被分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十九手头有是有，舍不得是真，犹犹豫豫的生怕打了水漂。
李成是个打定主意就不会更改的性子，“银子省着点用，日后要打点的人不在少数，这次给多了下次怎么给？”
四十九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哪些地方你觉得合适，又有足够的空缺填补？”四十九想去油水多的，明知机会渺茫试试又不少块肉，起码不受人欺辱。
李成的意思是：“去那些个即重要又不太重要的地方。”
四十九听了五十的分析觉得颇有道理，思索良久道：“那也要能去成才行啊。”问题的选谁去何处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
四十九独自去见了赵太监，手里的十两银子，在进屋前换成了十五两，这是他能拿得出的全部。
“师父，我想去好一点的地方。”四十九不怎么会说奉承话，干巴巴的道明来意，拘谨的低着头掐着虎口不敢看人。
赵太监淡淡的扫了桌上的银子一眼，拿腔拿调道：“有空缺的位置自然有你的份，无他事下去吧。”
四十九脸色一僵，打发要饭的口吻刺得心脏生疼，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一直以来没上过贡，瞧不起他再正常不过，只可惜了银子，早知道就给十两，怪他。
出了门去，左手打了右手一下，借此长长记性，四十九磨着后槽牙暗道：“就当是喂了狗。”
眼看赵太监不可能帮他谋个好差事，四十九唯有自立更生。
李成是晚上去的赵太监住处，搁下十两银子说明来意。
“你这性子真不适合在贵人面前当差，做人要八面玲珑懂得看人眼色。”赵太监盯着李成叹气，“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比哑巴还哑巴。”到不是有多嫌弃，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李成不言，恭恭敬敬的听着。
“去吧，你能呆的地方我看着给你挑。”面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的李成，赵太监点到为止。
李成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调派到哪去他没资格插手，有操闲心的时间不如把宫规再细读一遍，以免出了眼下熟悉的环境手足无措。
心里不踏实的四十九又去找五十，“去找赵太监了？”
“去了。”李成准备睡了。
“怎么说的？”四十九急不可耐道，“有没有给个确切的答复？”
李成看出四十九焦急神情下的不安，“敷衍了一句，做不了准。”
“唉，没门路不行，照这样下去想升也难了。”四十九道出心声，说不了的心酸。
“你睡吧。”话就在嘴边，四十九到底没说多给银子的事，走了。
清晨点卯的人换了，点到谁站出去被旁边一脸严肃的内侍带走，李成是最后一个，独自跟着负责点卯的那位内侍离开。
穿过宫道左拐右转来到一处屋舍前停下，内侍道：“在门外等着。”自去进屋禀明。
片刻后内侍从屋里出来，“跟我来。”
李成迈步跟在内侍身后，看不出这是要带他去哪？
又是一处独立的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一排三间正房两间耳房，耳房是用来洗漱的，另一间存放杂物。
内侍带着替补的人转了转，告诉今后需要做的差事，分配了屋子。
一个屋子住着四个人，李成填补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十二个人，负责洒扫的地方距离皇上的书房只有一门之隔。
每天的活不算重，李成有一天的时间搬家，熟悉环境和同院的人。
院子里的人都在，互相认识一番，张内侍年长是这里呆得时间最久的一位，其他四人是前年冬天从别处调来的，要说熟悉到无话不说，没可能。
李成占的自然是死人的位置，前因后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因地上的石子咯了徐公公的脚，众人当时都挨了板子，有人挺过来了，有人就这么去了。
扫个地也能出事，宫里真可怕！李成贴着墙根走在宫道上，折回原来的住处收拾带过去的东西。
被褥卷一卷带过去，吃饭用的炉子带不走，那边的伙食听说不错，先试试不行再想办法。
收拾好行李，李成得去同赵太监说一声，在门口差点被风风火火的四十九撞倒。
“你去什么地方？”四十九眉头紧拧心情不佳全写在了脸上。
“离承天殿一门之隔，洒扫门外那一片宫道，你呢？”李成觉得差事还好，至少不是抢破头的地方，同院的其他人挺和善的。
“气死我了。”站在门外说话不方便，四十九拉人进屋，“先不忙，一会再去见赵太监。”
“国字脸去了后宫，安排在了得宠的贵妃那里。”四十九听别人说的，“比我现在去的地方要好太多了。”
五十呆的地方一听就是个清水衙门，比他好不了多少，四十九火大的重点是，赵太监给国字脸办了件实事，给他和五十像是随便打发。
“我现在成了打理花园的杂役，跟着种花的内侍学着修理疯长的枝丫，给暖棚里的花浇浇水施施肥，即不得闲又无银子可捞。”四十九眼底冒火暗骂赵太监不做人。
“还有，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到处抢活干，一经发现宫规论处。”四十九不敢在这上面耍小聪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吃的方面如何？”李成点破，“卫老爷一个月一两银子，攒攒就有了。”
“四菜一汤，有米饭、馒头、饼子，有一盘荤菜，据说量大管饱，等今晚试试再和你说。”四十九现在也只剩下卫老爷的一两银子有点盼头了。
“先安顿下来，过个一两年再找找机会。”李成宽慰四十九，他在银钱上无压力。
四十九长叹一声：“走吧，一块去见赵太监。”他若一个人去怕是被老狐狸一眼看穿心中的不满。
用力的搓了把脸调整好心情，不能让赵太监认为他不识抬举，四十九想起件事得跟五十商量。
“我看你在收拾行李，这是要搬？”
“你不搬，那边没住的地方？”李成又问，“若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离你当差的地方远吗？”
“不远，就是不远才没给屋子。”四十九早就想住单间了，眼馋得紧。五十都要走了，屋子是不是能腾出来给他住？
李成读懂四十九眼里的渴望，“这事你得问赵太监。”他说了又不算。
“知道，知道，我是说炉子和锅你要用不上给我得了，我晚上烧个热水也方便。”四十九喝了一年多凉开水，还好他肠胃争气，不像同屋住的其他人闹过肚子。
“行。”同屋住着三个人，确实不太方便，大不了要用时再买一个，旧的给了四十九，李成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赵太监那里，四十九像换了一个人，说完要去的地方还有屋子的事不再开口。
赵太监点了点头应允：“挺好的，每个月那一两银子依旧到我这里取。”
走在回去的路上四十九憋不住话挖苦道，“真会充好人。”
李成不参合，他对赵太监可没有过多的要求。
“我帮你拎一个，送你过去。”四十九勤快的拎起被褥，记住五十新住的地方，日后方便他来找人。
李成拎上装衣物的包袱，在前面带路。
迈进小院，四十九感叹：“好小呀。”这次五十要跟人同住，屋子还算宽敞。
“忙你的去吧。”李成还得收拾一通，就不留四十九坐了。
“行。”四十九最高兴的是住上大屋子，屋里很干净不用打扫，把东西挪过来就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