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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着眼角的眼屎，李成烧了水洗了把脸。

“李成在吗？”门口有人在叫。

“在。”李成擦干净脸去开门，眼前人不认识。

“赵太监找你，跟我走一趟。”内侍只字不提是何事，转身下了台阶。

李成狐疑心起，这就找上门了？锁了门理了理衣襟随来人前去。

所走的路线有几分眼熟，到了地方一看，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呆过的吴太监的住处，外头守门的内侍无一熟面孔。

也没摆大阵仗，李成进屋后诧异一瞬，压下惊疑不定先行了礼。

上首的赵太监挥退屋中内侍，单单留下要见的小子。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我了？”赵太监挑眉不怒自威。

李成有几分眼力界：“您这是高升了？”

赵太监面容柔和了许多，心情颇快道：“自然，姓吴的作孽太多，活该他倒霉。”

由内而外的得意流露，李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是熟人还好些。

“说说昨晚吴太监叫你来的事。”赵太监接手了询问之责。

李成一五一十说起昨晚的事，“可能是因卫老爷答应过给的五十两银子。”

这么久不曾上贡，昨天突然叫他去就是在敲打他，意图仍就是手里的五十两银子。

赵太监沉吟片刻道：“此事我会告知姓卫的，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两日后，四十九捧着钱袋子兴高采烈找到五十分享好事。

“你去领银子了吗？”四十九不待五十开口叭叭说道，“五十两，还有月银可拿，卫老爷真大方。”

坐在桌前倒出银子兴奋的又数了一遍，四十九拿出舍不得花的二十两推到五十面前，“还你。”

自己有银子再不还不像话，四十九忍痛割爱，面上维持着笑模样，“这下子一两年便可赎回，以后再不用发愁了。”

李成旧事重提，“不必还了，看病要紧。”

四十九脸上的笑容刹那僵在脸上，似又想起不好的事，连眼里的笑意都散尽。

“你这人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你自己解决了隐患一样。”四十九不太高兴，收起银子连那二十两一并装袋子里。

“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你了。”四十九说走就走，不给五十开口的机会。

望着匆匆离去的身影，蔚风上身嗤笑道：“现在不当回事，等意识到毒素侵蚀的严重性可就晚了。”世上好人难当，最是忠言逆耳。

“一块烂肉看得比命都重要，简直……”在这方面蔚风惊奇于李成的选择，“闷葫芦不缺脑子。”

夏天是真热，烤得人头皮发烫浑身汗湿，衣衫再薄也有厚度，加上不停歇的干活，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成独自住一屋，睡觉得地方大，热了可以随意翻身换个凉快地方，就这样还起了一身的痱子，痒痒的不行挠了还刺痛，夏天的蚊子独一份的毒，一个大包连着一个大包，痒得你如坐针毡。

从江内侍那里买了一包止痒的痱子粉，涂上之后能管两天，用着用着就没效果了。疼还能坚持坚持，痒就没法弄了，抓心挠肝扭葫芦般难受，多花了一点银子，换了沐浴用的汤药。

身上两日不洗臭得慌，李成买了个大木盆洗澡用，浴桶太深又费水还占地方，洗完正好把穿下来的衣物一块洗了。

四十九偶尔来趁个地方洗澡，浴房那边人太多了，下饺子似的热得喘不过气，去过两次再没去，平时晚上都会用凉水擦身，洗头才会借五十的屋子一用。

好不容易熬过了夏季迎来秋天，大风卷起的黄土扑面而来，一不注意眼里嘴里全是。

打扫干净的地面又落了一层风过之后的枯树，扫也扫不完。为此因干活慢被罚了一顿饭。

有人提出干脆把树上的叶子都打下来，光秃秃了再没有叶子可落。

主意挺好，院子里是没叶子可落了，别的地方随风卷入的枯叶可不少，小聪明不顶用。

秋天是真的干，从头干到脚都起皮了，四十九更夸张，手上的皮一撕一大片，红鲜鲜的看着吓人，身上更是，看得李成惊掉下巴，疑心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每次一说到找大夫，四十九回回转移话题，要不然就是沉默不言，李成自此之后再不过问。

忙忙碌碌踩着秋天的尾巴迎来冬天里的第一场小雨，扫雪成了整个冬季繁忙差事中的大头。

李成买的很多药都派上了用场，地面的雪清扫不及时，融化后结成的薄冰非常的滑，结结实实摔地上青一块紫一块。

赶时间送东西，走快了一不注意摔一跤，李成一整个冬天身上全是药味。

宫里的年节谈不上有多热闹，倒是宫外十五有花灯有杂耍可看，他们是轮不到了，只配顶班守夜，吹着寒风吃着上头主子们赏下来的冷盘感恩戴德。

进宫一年了，李成长高不少，手上的茧子退了一层又一层，又是月底领月钱的日子。

卫老爷执着的让人害怕，从赵太监那里得到了宫里发的月银以及卫老爷贴补的一两，还有一盒四样的点心。

点心李成看了眼没动，里面自然是加了东西的，四十九等人吃得却非常开心，显然这里不缺聪明人。

一定有人发现了每月每人一盒点心的用意，赵太监绝对不会自掏腰包，卫老爷次次不重样的送了半年多肯定有问题。

银子不是白拿的，点心不是白吃的，李成对赵太监的信任有限，并不会因请大夫代他解毒而萌生好感，即而言听计从。

又是新的一天，点卯的人带来一则好消息。

“宫里这一年来空缺的位置多了，由你们来填，过两日便会有人前来择人，想好了要去的地方，尽快做打算。”

四十九一脸的愁云渗淡，在外头同人抢差事看似做得风生水起，实则没能交结下有用的人脉。反道是国字脸有两把刷子，地位在一众人中水涨船高。

眼看挑地方的机会来了，四十九想去油水多的地方，奈何接替的空缺有限，哪怕是先去做一段时日给人打杂，虽有吃食可享，最不能忍受的是连月银都剥夺了。

四十九就是奔着银子去的，连最基本的都不给，那他还舔着脸挤上去干嘛。

毫无头绪，四十九到现在没弄清楚，哪些地方是好去处，身边也没个知情的人问问门道，心里急上火也没辙。

直到下午，四十九诧异的看到跟他不对付的国字脸居然从赵太监住的小院出来，一时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看什么看？”面露喜意的国字脸不巧撞见看过来的四十九，变脸比翻书还快。

四十九不啰嗦直接问道：“孝敬了多少？”

国字脸诧异无比的绕着四十九上上下下端详个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抠门抠到家的你也舍得往外掏银子？”

“多少？”没功夫和国字脸吵吵，四十九再问。

国字脸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爱同没眼力的四十九计较，大方的道出：“五十两，你出得起？别是又要问五十借。”

“用不着你管。”四十九半信半疑，五十两给了赵太监，能不能事成谁也保不了准。看国字脸的神色，更像十拿九稳。

四十九不禁追问道：“去哪当差？”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怎么想跟我争？”国字脸不客气的嘲笑道，“除非你能拿出一百两。”

“不是我说，这一年当中同屋的人多多少少都孝敬过赵太监，唯独你甘当睁眼瞎。”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国字脸改了口，“忘了还有一个五十，不愧是好兄弟，铁公鸡一毛不拔。”

四十九讽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高兴得太早，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哼！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就等着去下院刷恭桶吧。”国字脸丢下一记鄙夷的眼神，走了。

四十九气得肝疼，他是看到同屋住的人留下卫老爷贴补的一两银子孝敬给赵太监。积少成多一个月少说有七八两，他是个要攒钱的人，做不到那么大方，何况也没见赵太监帮他们，或是透漏一些利好的消息。

那些点心，一想起来四十九背脊生寒，亲眼看到屋里的人不吃点心后手脸发青如死人的状况，吓得他再也不敢独自去赵太监那里。

送孝敬银子自然是背着人亲自去才能显出自己来，人一多以赵太监的年纪未必记得住。

四十九转去见五十，早该听五十的话想方设法解了身上的毒，就不用像待宰的羔羊般月月吃不是解药的解药饮鸩止渴。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四十九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有事一定会问五十的意见再做决定。

“国字脸去赵太监那里送了五十两孝敬银子。”四十九坐在五十对面夹了一筷子烧肉吃。

“我们给多少合适？”四十九喝了口凉了的茶降降温度，太烫了舍不得吐出来。

“一人十两足够了。”李成不信赵太监能把所有人都安排到好地方，自己的事还得花点心思去打听。

“这么少，行吗？”四十九重新夹起惊掉的烧肉吃。

“不少了。”李成主意已定不改了。

四十九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别人都拿出多少两，五十两是多了些，若是能办成还好说，办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要都要不回来。”

五十说的价又太少了实在拿不出手，四十九愁得眉头能夹死苍蝇，不吃了这就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