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士往丹炉中添加药材，低头瞅了烧火的小子一眼，满意于对方的识趣。这次徐公公挑对人了。

上一个长得老实巴交，背地里没少翻屋里的东西，差点把他的老底给揭了，不死难道放着过年不成？

门外，四十九拎着东西试探性的挪出门口视线范围，看能不能躲远些再找新的出路。

干耗着什么都不做会把人逼疯的，四十九宁愿豁出去再搏一次。国字脸眼看处在癫狂的边缘，离远些不能被这起子小人拉下水。

四十九在动，国字脸这次学乖了，有心让对方充当马前卒探一探风险，能躲一天是一天，兴许等下一批人到来，道长不记得他了，那时便可顺利脱身。

那一脚踹得他现在呼吸间都有拉扯的痛感，国字脸没力气站起来。

待到太阳落山，国字脸才勉强爬起来，拎着包袱一步一顿的往来时的路走去。

不会走太远，从未想过拖着受伤的身体能逃出去，国字脸只想远离可怕的道长。

四下找不到可供倚靠或是躲藏的地方，入目的全是成片的花圃，国字脸避之唯恐不及，这些美丽的东西之下全是用人的血肉养大，满地的枯骨犹如坟地，太可怕了。

两条腿迈不动了，国字脸席地而坐，不禁惨笑道：“这要是在冬天，在外头呆一晚上后半夜冻死了事。”

还好现在是不算冷的秋季，国字脸紧了紧窜上去的袖子和裤腿，饥饿感上涌。

现在的惨状对比活着的五十那张圆润的脸相当的讽刺，国字脸恨不能拉着本就已经死去的人再死一次。

“凭什么，凭什么！”国字脸怒火中烧的捶着眼前的地面，激动愤懑的咳了数声，牵动伤势痛得额头直冒冷汗。

用过晚饭，周道士一句叮嘱未留，走了。

国字脸看到熟悉的身影往四十九所走的方向去了，心中暗自窃喜，有人倒霉他就高兴，死前就想看回乐子，不往来世上走一遭。

等了又等听不到惨叫声，看不到捉拿四十九的身影，国字脸眼中的幸灾乐祸快要维持不住了。

“避开了？”国字脸唾骂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走着瞧。”

四十九确确实实差一点撞在道长眼前，侥幸躲开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捂着胸口低下头大喘气。

走了一段路，四十九赫然惊觉那些内侍都不往屋子这边靠，看向他的眼睛像在看死物，一个个也不说话像极了哑巴。

向这些人寻求离开的办法不靠谱，四十九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

耳边响起国字脸满含讽刺的话，四十九微蹙的眉头皱紧，“难道真的是五十？”

“国字脸如果乱说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四十九难以置信，与五同在一处住的十一人都死了，事后他有再去找过。

“会不会同他现在的处境一样？”四十九思路转变，“犯了事的人送到这里来做花肥，不知五十用了什么方法才得以保命，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照猫画虎？”

“五十那么聪明就算此法不能沿用，说不定能想出别的办法让他离开。”思绪翻卷，四十九即喜且忧。

“首先得去看一眼是不是五十，就怕是国字脸故意诈他，让他闯入不该进的地方真正的变成尸体。”国字脸太阴了，四十九不得不防。

国字脸望着对面的花圃发呆，口中喃喃自语：“要是没了这些东西，是不是就不用再做花肥了？”

脑子里一跃而出的是屋里那个在烧着的大炉子，一定费很多柴，随便拿一根扔到花圃里，即解气又解恨，他不好过五十也甭想置身事外。

道长一直没有回来，屋里就五十一人，办成此事的机率极大，越寻思越觉得轻而易举，国字脸眼底涌现出癫狂之色。

“不能再等了，一会儿道长回来屁事都干不成。”国字脸深吸一口气，“拼了，拉一个垫背的是拉，拉两个也是拉，毁了这片吃人的花圃自是功德无量。”

眼皮在跳，不间断的，跳得李成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事即将发生，眼前再现国字脸那怨恨的目光，人还在外面说不得晚上不安全。

考虑到国字脸现下的处境，李成生怕对方被逼到穷途末路时，冷不丁发疯暴起，说不准干出点糊涂事。

今晚不能留门了，李成看了眼炉火，几步上前去关好窗户，就在关门的当口，来自门外的一股蛮力撞在门上，硬生生将毫无防备的他撞倒在地。

国字脸居高临下瞥了眼倒在地上似乌龟的五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差一点计划落空。

李成利落的爬起来，眼见国字脸冲着炉子下方的火膛伸手，惊得一蹦三尺高，大声斥道：“你要干什么！”

国字脸哪有闲功夫回答，赶在李成阻止他之前拿到点燃的干柴，拖得越久越对他不利。

李成冲过去从身后推开靠近炉火的国字脸，“滚开，不想活了！”火势出了问题，影响炉里的药，万一爆了谁也讨不到便宜。

就差一点，接触到的干柴就这么从指尖溜走了，国字脸面露狞色，突然发起狠调头张开臂膀死死抱住坏他好事的五十。

“该死的，去死吧！”国字脸用上全力将人往滋滋冒着烟气的炉子上撞去。

两只手固定在了身侧动弹不了，急中生智的李成果断抬腿踢向国字脸裆部。

“呃！”痛到面目扭曲佝偻了腰背，不得不松手去护住要害。

由于国字脸刚刚的推力，李成踹退了对方仍不可避免的挨到了滚烫的炉子上。

“丝！”左肩肩头烫得都冒烟了，痛得李成倒抽一口凉气。

国字脸怨恨非常，咬着牙忍着痛再次扑上去，不信这一次弄不死该死的家伙。

李成又不是死人哪会站着不动，一边往门外退，一边将发狂的国字脸往门口引去。

国字脸不傻看穿了五十的意图偏不如其愿，转身回去再次去取干柴，有了柴火量五十有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他，到时候他想点哪就点哪，一把火彻彻底底将所有烧个干干净净。

李成一看国字脸不上当，奔过去将人撞开。

砰！

国字脸倒地骨头跟着发出脆响，右手脱臼了疼得他龇牙咧嘴，这一回摔得不轻。

“好你个五十！”气得国字脸脸红脖子粗，说什么也要让对方好看。

不顾手上的伤跳起来冲过去，用脑袋去顶五十的肚子。

不久前吃进去的饭差点被顶吐了，李成恨得牙根痒痒，外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叫不来人拉走这个疯子，双手抓住国字脸的肩膀用力往边上摔去。

国字脸双手掐住五十的腰往边上带，两人双双摔在地上，滚地龙似的又踢又打互不相让。

拳打脚踢双双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国字脸尤嫌不够，眼见炉子离他一臂之遥，瞬间更加大胆起来。

宁愿身上多挨几脚，国字脸瞧准机会一把揪住五十脑后的头发，拖着人就往炉子上撞。

发髻一紧头皮扯得生疼，仿佛头皮要与脑袋分家一样，痛到李成无还手之力。

一只手去攻击国字脸空出的手，一只手去抓挠脑后的手，李成不长的指甲生生的抠进脑后的手臂当中。

“丝！”手臂痛到发麻，国字脸仍不想放手，再次攥紧手中的头发，跨出一大步，用上吃奶的力气将五十怼到烧红的炉子上面。

“咚！”

“兹拉！”

“啊！”

烫到李成眼睛了，瞬间感觉到眼珠子鼓胀似要爆开！疼得他痛苦哀嚎。

国字脸却笑容灿烂，扯离五十的脸，用力的多次的往炉子上撞，听到惨叫尤为兴奋。

蔚风痛到浑身杀气四溢，反手将抓他头发按着他的爪子拧断。

咔嚓！

“啊！”高兴不过一时乐极生悲了，国字脸抖着变形的手腕在原地跳脚。

蔚风可不是个善茬，以同样的方式扯着伤他之人的头发往炉子上贴去，死死按住对方后颈，用脸在火热的炉壁上来回碾压。

烫到了眼睛睁不太开，蔚风眯缝着折磨该死的家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老实的两条腿踢断，两条胳膊卸掉，转着圈挨着个的让国字脸的面容一丝不苟的擦拭干净炉子外壁 。

鼻子塌了血流到嘴边眨眼间被炉子滚烫的热度蒸干，只余淡淡的血腥味。

国字脸叫不出来，失去四肢掌控权的他无力反抗，

蔚风一手捏碎了国字脸脖颈，丢掉手上的尸体，去隔壁翻包袱找药，眼睛差点烫瞎，李成那小子太弱了！

踏出门口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周道士耳提面命的话，晚上不能出门！

蔚风就差暴粗口了，眼睛的伤要紧，东西就在隔壁放着，又没往花圃那边靠，顾不了那么多了。

烫伤药膏李成买的，用过一次效果可以，抹在眼皮上凉凉的，缓解快烧熟的灼痛，身上各处青紫交加，蔚风光抹药就用掉了整整一瓶。

这点皮肉之伤的痛楚于蔚风而言可以忽略不计，两个人的痛觉底线不在一个阈值。

犹豫不决的四十九鼓起勇气往那间屋子走去，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整个人像绷紧的弦靠近大开的房门，努了努力走了进去，看到一个人倒在了炉子边上，四十九环顾一圈没看到有第二个人影，放心大胆的走过去。

离近一看，四十九惊出一身冷汗，“你……”看清倒地之人所穿的衣衫，化成灰他都认得。

踢了踢脚边国字脸的鞋底，毫无反应，四十九一点点靠近用脚将国字脸翻过来。

“啊！”原本朝向炉子的脸入目，四十九控制不住失声惊呼。

“鬼叫什么！”蔚风察觉隔壁有人进去了，细听不像是周道士的脚步声，碍于烧火的差事不能办砸了，这才过来看一眼。

“谁！”背后冒出的人声唬得四十九跳转身，睁大眼睛望向门口。

蔚风无视一惊一乍的四十九，收拾起屋子里因打架而弄乱的东西，将之一一放回原位，还好没碰到桌子，要不然那一桌子待成型的药丸就毁了，明天连断头饭都吃不上。

“五十？”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四十九惊讶的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四十九后知后觉走过去，中途停下反手指着地上生死不明的人。

“他，他的脸……”见之触目惊心实在不忍目视，四十九感觉汗毛直立难以想象。

那张脸像是融化了一样看不清五官，只剩下边缘模糊的轮廓，一只手腕更是像拧麻花一样不自然的翻折，四十九之所以出这个声，是在问国字脸的惨状是不是五十做的？

真看不出来，平时安静的连话都很少说的五十，居然能将一个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不是四十九眼瞎看不到同样眼睛带伤的五十，两相对比之下很难不让人恐惧，以至于他担心离五十太近遭到杀人灭口之祸。

蔚风将一把铲子递过去，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命令道：“拿着它到花圃中选块空地挖开，将尸体埋了。”

四十九不只是手抖的欲伸不伸，整个人颤抖的吓破了胆，支支吾吾道，“花圃里全是尸体，我怕……”

蔚风不给四十九选择的余地，铲子往对方脚下一扔，冷冷的勾起嘴角，“除非你不打算活下去。”

哐当，嗡！

“丝！”

铲子砸在了四十九的脚面上，痛到后退，铲子掉到了地上，惊恐的抬眼看向活似变了个人的五十。

从五十森然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如果他不按照对方的话去做，那么国字脸的下场极有可能再次上演。

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已经成了四十九的恶梦，面对五十的咄咄逼人已是退无可退。

没有人会来救他，四十九感受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措，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

弯腰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铲子，最后看了五十一眼，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小风一吹，四十九幡然醒悟，尸体肯定是要埋的，五十之所以让他动手说不定身上有伤不方便，眼睛都那样了视扔也有一定的难度，是他，太过于把人看扁了。

五十一向老实，肯定是国字脸先闯入屋内，对方有这个前科，一看道长久未归来便起了弄死五十的歹念，换作是自己不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占据有利地位。

屋里乱糟糟的很能说明一切，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四十九用空着的手敲了敲脑袋，想通后快步下了台阶，借着月亮的亮度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