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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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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咚!”

水下传来凿船声,蔚风听了会便不在关注,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转向奋勇杀敌的两人身上。

月光草倒吊着下到水中,看到六具尸体被冰封住落入淤泥。得亏凶人有先见之明,没让歹人得手。

一瞬不瞬盯着火点攻击的两人,找到了各自的节奏,挥出的剑不再平平无奇,气势已经在不断的击杀中慢慢形成。

见势不妙的歹徒不再强攻,调头往河里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

火焰追上去送逃离者一程,既然敢来没那么容易回去。

“呼。”带伤的两人累瘫在地,肩挨着肩坐在地上相视一笑。

“痛快!”不再是凭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杀了人有那么点不适,杀多了也就麻木了。

陆献学到了如何出招能快速制敌。再遇上同样的危及情况,或许可以一战。

累归累,学到了实用的再累也值,两人手中的锈剑上沾满了斑斑血点,哪怕敌人没了仍未放下。

李成还在那边坐着,没有说结束就还有潜在的敌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他们可以歇,却不能轻易丢掉制敌的武器。

有点懂了,为何总有人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蔚风朝地上的两个人抬了抬手,往船舱中一指,让两人安安静静的回去别出来。

江唯、陆献相视一眼,读懂了李成的手势,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无言的朝李成方向点了点头,一同回到屋中,一人去关窗,一人带上门。

拎着剑坐在桌前,江唯空着的左后去拎水壶给两人倒了一杯,放下水壶端起杯子一口饮尽。

凉透的水入喉,整个人一个激灵透心凉,江唯长出一口气,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响动。

月光草跟进了屋,守着两个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离窗户太近了!

“嗖!”

一只重箭贯穿窗户而入,窗边坐着的两人一个后仰避开,真切的感受到箭身带至的风速,宛如刀锋割在脸侧。

两人有些腿软的从桌边位置滑到地上,蹲了片刻缓了口气,眼神一对打了个手势往门口跑去。

重箭并没有停下,一鼓作气破门而出,箭尖朝下重重的钉在甲板上,箭尾处嗡嗡震动不止。

“出去?”手中的剑握紧,陆献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的,皮外伤还都没来得及处理。

“外面好安静。”透过门上重箭射穿的洞往外看,江唯沉凝着目光染上浓浓的忧虑。

陆献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安静的仿佛连行船的水声都消失了,外面肯定也不安全。

两人浅浅对视一触即离,各自读懂了对方眼底的忐忑,别的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唯有耐心的等待,不要做拖后腿的事。

月光草一半身子自门缝中探出去,寻找凶人所在,奈何连坐着的椅子也不见了,会不会是阵法?

总搞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要动手便动手,回回整阵法吓唬人,屁的用也没有。

月光草已无力吐槽,凭着对凶人身上气味的熟悉程度,能够找到人。

问题是屋里这两个弱小该如何安排?

来自外部的干扰还会有,如果丢下就这么走了,到头来剩两具尸体,凶人也许不会有意见,架不住李成是个实心眼。

月光草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留下保命的东西给两人防身?

月光草扒拉了半天举棋不定,不论是火晶还是寒冰,都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一旦沾上死得会更快。

它是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总不能把功德珠舍出去吧?

等等!月光草想到一物或可一用,拿出两块一大一小的骨牌,盯半天给哪个合适?

外面的波动似在催促,月光草心急火燎的往江唯怀里扔出骨牌,匆匆自门缝出去,滚到看似空无一物的甲板上。

风声!

江唯本能后退,只听咚的一声,一物掉落在地,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什么东西?”陆献听到动静扭头看去,“玉牌?”哪来的?

屋里可就他和江唯两个人,陆献目光一凝心慌得很。

江唯越看越觉得眼熟,弯腰伸手去捡,拿在手上的触感让他脸色一白,差点脱手将骨牌丢出去。

还好理智尚存,江唯粗略的判断一定是李成留下的保命之物,事皆两面有好即有坏,先拿着,等外面结束了再还回去。

“什么东西?”陆献看江唯要扔的动作一顿,以为是不好之物,哪想对方抓在了手里,指尖捏得泛白,颇为好奇有此一问。

“护身的。”多余的话江唯未言,希望骨牌有用。

陆献点了点头表示懂了,没再刨根问底下去,全身心的注意外面的动静。

隔绝在外的封闭空间内,散发着让人心平气和的檀香味,出现在蔚风眼前的是个看不清面容的虚影。

十六人同时死亡,以生命为代价结成的阵法,蔚风摩挲着下巴看不明白,不像是来找事的。

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在蔚风的眼中没有谈的必要。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掌心朝上,凝聚起一团蓝色火焰,跃动的火焰边缘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李成在招式改良一道上,很让蔚风惊叹。

“且慢!”虚影眼见对方即将出手,忙出声喊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船上相见,时间紧迫不能再节外生枝下去。

“不想听。”蔚风是个任性的人,别人没有资格要求他,手中的火球脱手而出,洒开漫天的火网将虚影罩住。

“啊!”

一声惨叫之后,火网中的虚影不在,四周搭建起来的困阵如水波般退去。

月光草一个箭步冲到凶人身上,打量四下不见布阵之人,这么快就解决了?

破空的重箭如雨下,片刻间将船钉成了刺猬,箭尾处纷纷炸开冒着白烟随风四散。

“嗖,嗖嗖!”

三只箭破窗而入,长了眼睛似的直指门边的两人,速度之快让人手足无措。

“低头!”江唯拉了陆献一把,两人趴在地上避过飞来的箭矢。

江唯脖子一凉,风切过后颈的战栗感遍及全身,豆大的冷汗自额角滑落滴落在地。

陆献只觉头皮发麻,死亡加身整个人僵作一团,握剑的手心满是冷汗。

重箭给门上添了三个洞,外面满是白烟的东西飘了进来。

“咳咳咳!”

冷不防吸进少许,呛得眼泪鼻涕横流。两人捂住口鼻担心是毒,心弦跟着一紧。

“刷刷刷!”

细小的暗器射来,两人刚要有所动作,江唯手中的骨牌微震,从紧握的拳头中钻出,张开薄薄的屏障将两人护在里面。

“叮叮当当!”

自窗外袭来的暗器打在泛着水波纹的屏障上叮咚作响,全都掉在了地上。

江唯、陆献一手撑着地坐倒,背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好险,差一点。

摸了摸微凉的脖子,到现在还能摸到鸡皮疙瘩,江唯心道:亏得有骨牌在,层出不穷的暗器防不胜防。

“砰!”

两人一惊,瞪大了眼睛往门外张望,声音来自于甲板上,好像有东西炸开了,李成应该没事吧?

“打劫不成恼羞成怒想拆了这船?”蔚风空手一抓,所有钉在船上的重箭汇聚在半空,大手一挥,哪来的回哪去。

吸纳船上所有的烟气压缩成弹丸大小,蔚风花点功夫在每一枚弹丸上画了一道追击的符文,全部抛出去。

月光草瞅上眼满是破洞的甲板,愁得眉头打结,这要怎么补?

上一层冰的话它和凶人无所谓,屋里的那两个怕是要被冻出个好歹,总不有抱着太阳真火入睡吧?

“收!”蔚风大喝一声,“起!”

“咦?”月光草揉了揉眼睛,船上的那些洞不见了,“阵法?”

何时布下的幻阵,太快了吧?它都没曾察觉分毫。

风向变了,月光草凝神看去,有风层层环绕在船的四周,船行速度加快的同时,形成了一道风墙,只要有风就会源源不断的加入其中,补足空缺处疏漏。

“还得是凶人,整条船可以说保护的密不透风铁板一块,这下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月光草收起担忧,滚去瞅一眼船舱中的两人如何了?

岸边的弓箭手看到飞来的箭矢,重弓丢在地上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嗤嗤嗤!”

入肉声此起彼伏,片片箭雨像穿糖葫芦般,将所有奔逃之人钉在了地上。

上树、钻地、用同伴的尸体来挡,使出浑身解数仍不能从重箭下逃出生天,重箭好像认主一般会辨别方向。

射穿咽喉的时同钉在了树上,趴在浅坑中的人也一样难逃厄运,到处充斥着死亡的阴霾。

“此等手段未免……”

“砰!”

开口之人话还没说完,眉心一痛眼仁放大,嘭的一下子脑袋整个炸飞。

无头尸体自隐藏的半空中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同样的事在还喘着气的人身上上演,没有一个始作俑者能够逃离血流成河的岸边。

窗边安静了,门外也一样,眼前的屏障消失了,骨牌掉到了地上。

“我先出去看看如何了。”陆献拎着剑推开破洞的门走出去。

江唯站起身道:“小心些。”走到骨牌前将之捡起,转身跟上去。

“咦?”陆献人呢?

捡块骨牌的功夫不可能走得没了影,江唯四下张望难以置信的盯着地面,那么多重箭木质地面却一个窟窿也没有,太不可思议了!

甲板上未见李成的人影,椅子到是在的,江唯只觉四下安静的过分,明明此前还能听到些许风声和水声。

“陆献你在哪?李成?”江唯边往前去边喊,心脏不由得绷紧。

蔚风此时站在船的最顶端,风帆的杆子上,按了按略紧的头皮,干脆撸掉了扎马尾的发绳,这下松快许多。

“搁这儿搁着,跟我玩套娃是吧,真有种!”

原本往船舱去的月光草滚着滚着滚不到头,适才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马上调头去找凶人。

闻着味月光草爬到了风帆上,在凶人脚边站定,此时此刻脑子一团乱麻,以为的结束并没有结束,好像刚刚开始,又是一些看不懂的阵法。

摊开的右手上寒气四溢凝成一把冰剑,蔚风握住自上而下挥去,看似要将整艘船从中间一分为二。

剑势裹挟着寒意当空斩下,环绕在四周的风墙瞬间向中间挤压。

“兹拉!”

裂帛声贯穿隔膜,走入阵中迷失方向的陆献大脑瞬间空白,眼前发黑倒在地上。

另一边,江唯手中的白光乍起,在听到撕裂声的刹那卷入到光幕中,耳朵瞬间感受的刺痛消失,脑子发蒙一时跟不上转动。

眨眼间白光退去,冰冷的雨点砸在了江唯头顶,闷闷的耳朵再次听到包括雨声在内的一切,不再是压抑的凝重。

收起冰剑自高处一跃而下,蔚风轻巧无声的落到甲板上,接连而下的雨幕将船包裹,形成冰罩隔绝落下的雨水。

“李成。”看到人时高悬的心落回原处,江唯快步上前打量一翻,未见其受伤松了一口气。

“给,你的骨牌。”一直抓在手中的东西物归原主,江唯摊开手掌的刹那愣住了。

骨牌不见了,刚刚还在手中,手里有没有东西是能感觉到的,江唯愕然的不知所措的看向李成。

蔚风抓了抓乱飞的头发,用手腕上的发绳松了松的绑在身后,瞥了一眼神情慌乱的江唯,不咸不淡的说道:“骨牌找上你了,算是你的机缘,好在你身上有功德可以压制,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啊?”江唯半懂不懂,跟之前在马车上说的可不一样,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蔚风直接挑明了说:“骨牌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看看你身上的皮外伤。”

江唯闻言低头看去,身上划开的口中下已经收口结痂,难怪忽略了疼痛。

“坏处是什么?”好处显而易见,江唯不再疑心生死人肉白骨的说法。

蔚风道:“骨头是别人的,你是宿主,鸠占鹊巢的故事不用我再详细讲一遍吧?”

江唯连连摇头,一想到最后被骨牌所代替,立时寒从脚下起,“我能不要吗,能不能拿出来?”

宁可永远的杜绝此事发生,也不要骨牌所给的甜头。

蔚风瞅着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江唯,笑得是分外戏谑,“你说了不算,问问你的功德,它要。”

不然哪会在江唯还的时候一下子不见踪影,必是被功德拉入了其身体当中,各怀心思下的不谋而合,别说贼有意思。

江唯大张的嘴能塞下两个鸭蛋,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能在功德所在的心脏上方,感觉到异物的存在。

“吐出来!”江唯大为恼火,他才是身体的主人,为何连功德都要帮着‘外人’?

蔚风微微抬脚重重落下,笑看江唯如何选择,“要么两个都不要,要么两个都要,功德可以压制骨牌成为你的助力,想好再做决定。”

月光草扒拉着踩在身上的脚,它不就给了江唯一块保命的骨牌,用不着这么对它吧?

唉,真放开不管到头来又是它的锅,还能不能好了!

江唯眉头打成死结,为何要与不要都得加上功德?

蔚风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用力碾了碾脚下的月光草,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再敢把骨牌随便给出去试试。

月光草敢怒不敢言,等凶人挪开脚走后,才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检查了一下剩余的骨牌。

“啊呀,给错了!”月光草拍拍脑门,把大的骨牌给出去了,难怪凶人给它脸色看。

江唯想不通的地方太多,追上去问:“骨头的主人是谁?都死了还能活?”

“骨头是活的,你所说的主人确实死透了。”蔚风进屋走到桌前倒水喝。

活的?越听越糊涂,江唯问出最关心的一点:“如果功德压制不了骨牌,会怎样?”

“怎样?”蔚风喝了口茶,似是想到了什么,扬起了嘴角笑得很是诡异。

江唯耐心的等一个答复,总要为可能面临的结果提前做点什么。

“它会帮你从普通人速成为强者,乃至得道成仙,汲取你的养分,等到你死的那一日破骨而出。”蔚风如是说。

江唯顿时背脊生寒,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跟着变得急促,强行抑制住慌恐,努力寻找着可钻的空子。

“没有灵气成不了仙。”江唯再不懂也知常识。

蔚风转着手中的杯子,微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骨牌的前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仙骨。”

“仙,仙……”江?面色巨变,比拿到烫手山芋更为可怕,仙人的骨头,真有那么大的能力让人成仙?

内心在拉扯,一面信一面不信,信是因为功德对骨牌有所需,李成没必要编谎话来骗他,还是那句话,他身上没有可谋求之物。

不信是因太过容易,难道说只要得到仙骨就有飞长成仙的可能?

仙骨哪来的?仙人不是很强大吗?

仙人还会死吗?寿命于仙人而言,难道不是弹指一挥间?

一连串的疑问充塞在脑子里,胀得江唯头痛不已,“之前,之前的那块小的骨牌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

他到不是怀疑李成有所企图,而是怀疑骨牌自身有找宿主的本能,所以才会一再的出现在眼前。

蔚风放下杯子笑容满面道:“骨牌看上你弱小无助又可怜容易掌控,谁知后来寻回了功德,互相垂涎达成共识,非要说是命中注定牵强了些。选择权仍在你手中。”

江唯懵了,“我该怎么选?”

“问你自己。”蔚风指了指门外,“另一个还在外面,你去找找。”

对了,陆献!

江唯搁置了令他烦恼的事,跑去找不知所踪的陆献。

抹了把脸上的水,醒过来的陆献本能的寻找剑,抓在手中才感觉到心安,望向四周还在船上,水的来处是外面正下着的雨,只不过隔绝在外了。

晃晃悠悠起身,落在的身上的目光一凝,陆献扒拉着被划破的衣衫,下方有伤口结痂了,他可没上过药,这是怎么回事?

“陆献,你没事吧?”江唯上前伸手扶起地上的人。

“没事没事还好,你的伤也好了。”陆献以为是在做梦,特意看了一眼江唯身上的破口位置。

“好了,你也是?”江唯看了一眼陆献身上的伤,松了口气。

他不太希望因伤势好转而暴露骨牌的效用,这下好了不用费心解释了。

“结束了?”陆献喃喃自语道,“比做梦还要不真实。”

“结束了。”江唯深吸一口气,各自回屋歇着,杂乱的思绪需要梳理。

空荡荡的甲板上,徒留下别人看不见的月光草。

根须沾着花碗中的月光刷着头顶的花瓣,要不是它给姓陆的喂了点月光,伤哪能好那么快。

若再因骨牌的事两人之间产生龌龊,它的罪过可就大了,月光草坏心眼的跳进花碗中洗了个澡。

等晚上再接点月光,不信拿给凶人不喝,踩它之仇月光草是一定要报的,哼!

“啪,啪,啪!”

风从内至外一层层绞碎了布下的阵法,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了阵盘之上,传家宝从中龟裂成块散落在地。

“咳咳!”

“呲呲!”

阵法反噬大部分应在了替身纸人的身上,少部分加诸在布阵之人身上,咳出些许血沫。

“父亲!”

屋内跪着嫡长子一家老小七口,嫡长子膝行上前扶住歪倒在一侧的亲爹,倒出瓷瓶中的丹药喂进去。

手在父亲胸前顺了顺,唐驰接过妻子递来的水喂到父亲嘴边。

缓了口气扶着长子的肩头重新坐好,唐予盯着地上的阵盘沉默良久方道:“失败是正常的,还好准备充足伤得不重,看来李成如传闻中所言,性格乖张喜怒不定。”

“非得找他不可吗?”唐驰不想因小辈的事搭上长辈一条命,家里不能没有顶立门户的人坐镇。

“你说找谁,谁手里能有剑圣的传承,茶楼给出的消息模棱两可,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不从单个人身上下手,难道你让我去找皇族中人索要?”

唐予气不打一处来,嫡长子不成器,生出来的孙子到是块可造之材,奈何身子骨太愁人。

唐驰跪好低头道:“听说剑圣家的传人还活着。”

“屁放!”唐予摆了摆手打断长子的话,“人要是好寻哪有现在的事,动动脑子。”

唐驰心下郁郁,“家中您最重要,小辈的事需从长计议,您若为此搭进去得不偿失。”

“李成尽容不下我把话说完。”唐予也知此次太过冒险,有可能事败一命呜呼,救孙心切办法用尽,唯有这条路可走,再难也要试上一试。

唐驰抬眸看了一眼父亲,复又低下头去道:“还好有一个备选,多拖延一阵子。”

“还是得尽快见上一面,幻楼中的紫楼主未亡,一定有什么能够迈过寿数大劫。”唐予见李成不单单为了孙子。

“好生招待客人,莫要怠慢了。”唐予叮嘱长子一句,挥手打发了一屋子的人。

“明白。”唐驰起身带着妻儿离去,亲自去厨房盯着,拎着新出锅的好酒好菜来到一处小院。

院门外上着锁,唐驰蹲下,手里的食盒放地上,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门下方上锁的小窗,将酒菜放进门内,捡起门内地上的粗麻绳,用力拉响。

“叮铃当啷!”

重新把挡板放下,锁上小窗离开,唐驰长叹一声,“可惜夺不过来。”

门内又是另一片新的天地,院内杂草丛生,一眼忘去仿佛看不到尽头。

摇铃声响起的刹那,一抹红光忽至,明明门就在这里却看不到,一通横冲直撞后,气愤的啄着地上的盒子。

“祖宗,嘴下留情!”追着鸟而来的人忙出声制止,“再生气也得吃饭不是,破院子可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我喝西北风吧?”

喷出的火星点燃了盒盖,白渺火急火燎的上前掀翻盖子,拎起食盒和酒坛躲到一旁。

火星在烧完盖子后灭了,白渺席地而坐,拍开坛子上的封泥,举起来往嘴里倒,拿起盒里的筷子夹菜吃。

“要不要来点?”筷子上夹着一片肉,白渺朝着生闷气的朱雀摆动,“不吃可就没有了,总共没几片。”看来是不想让他吃得太饱有力气逃跑。

红影一闪筷子上的肉不见了,盒里的两盘菜中的肉也没了。

白渺打开食盒下层,从中拿出一盘包子,一口咬下去就红枣大小的馅,坑死人不偿命。

吃完饭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已经习惯邋里邋遢了,下巴胡子拉碴的,头发更是油得都能炒盘菜了。

白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被困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都怪你,吃吃吃,就记得个吃,给点吃的就被人拐跑了,害得我也一块搭进来。”

白渺往后一倒,头枕在食盒上望天,语气中的抱怨并不重。

朱雀气得眼睛更红了,飞过去喷出火星,把比它还没用的家伙胡子烧了。

“嘿嘿嘿。”白渺乐得用手一抹,指了指两侧的脸颊,让朱雀再来点,要烧就烧干净些。

整整七天没梳洗了,借个火烧干净脸上的脏污,让他轻快轻快。

朱雀气不打一处来,喷出的火焰连头发都给他燎了。

摸了摸比剃的都干净滑溜,光头就光头吧,总比臭着油着好。

白渺喝完最后一口酒,打量着一成不变的周遭环境。

“阵法不止一层。”刚被抓到此处时,凭着朱雀的火力破除过阵法,就快摸到门边了,已经看到门的位置,然而,只差临门一脚时被放倒,醒来后身上没伤,阵法却变了。

那时朱雀差点被强逼着认他人为主,白渺才从细枝末节中分析出现状。

有人太寒想要朱雀去缓解,跟他的情况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白渺从中抽丝剥茧,罗列出的人选中,推测出最可以抓他的人。

“唐家。”

听说唐家家主的小儿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聪慧过人是习武的全才。

白渺每个月都会去卖茶的地方买些小道消息,以此来扩充对外的了解。

白家仅仅是一方天地,比白家更富有强势的家族大有人在。

白渺自不会去做井底之蛙,守着一亩三分地沾沾自喜。

余光瞄见小心眼的朱雀正准备烧他的衣服,白渺上手捏住鸟嘴,大眼瞪小眼。

“烧光了对你有什么好,有这精力发疯不如找找出口,我所有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白渺放开朱雀一巴掌扇走。

朱雀恨恨的拍着翅膀,离远一无是处的家伙,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委屈,哪里是它贪吃。

姓白的要能满足它的胃口,何至于为点口腹之欲中了圈套。不仅不反思自己的无能,反道怪它好没道理。

“喳,喳!”

“谁在叫?朱雀?”白渺一轱辘从地上一跃而起,心脏带动眼皮突突跳,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朱雀是只哑巴鸟,自从跟在他身边以来从未叫过,此地就只有他和朱雀,白渺被鸟叫声激得百爪挠心,鸡皮疙瘩起一身。

“朱雀,别吓我啊。”白渺寻声去找。

“喳,喳!”

月光草面上不动,看着凶人端起花碗,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喝光了它的洗澡水,心里别提有多乐呵。

再踩它,喝的照样是它的洗澡水,哼!月光草内心得意的笑。

蔚风放下花碗眼角瞥去,抖机灵的小东西心眼就那么大,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谁在叫?”正乐呵扳回一局的月光草隐约听到鸟叫声,声音那叫一个凄婉哀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嗯?”

右手在面前画个圈,寒气浸润下形成一面镜子,咕噜咕噜的水声带动镜面掀起一圈圈波纹,蔚风等镜面平静下来,连通到鸟叫的源头。

月光草跳到桌子上凑近水镜往里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鸟叫声,估计快了。

“朱雀!”

另一边,白渺找到干嚎的鸟,愕然的愣在原地,站在矮树上的朱雀正对着一个逐渐在扩大的黑洞。

从可见的拳头大小外扩至镜子大小,白渺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这是他被困整整七日后听到了最清晰的外界声响。

“可以出去?”莫不是朱雀在搬救兵?

念头一起白渺打了个寒战,朱雀能联系上的人唯有一个,完蛋两个字跃然脸上。

朱雀是蔚风一手制造出的鸟,自然与制作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向外求救了,怪只怪姓白的太废。

黑漆漆的画面被真正的水流所取代,白渺站在边上叹为观止的看着眼前多变的一幕。

浑身紧绷像是面对科举教官时的拘谨,面上下意识扬起不自然的微笑,想得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把所有能用的招数都摆出来严阵以待。

流水的画面静止,镜中果然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熟面孔,白渺尴尬无比的朝看过来的镜中人拱手一礼。

“秃头又邋遢,谁呀?”月光草指着镜中显现的画面,大光头太过显眼,很难将其忽视。

蔚风的视线从人转向鸟,“小啾啾多年不见瘦了不少,也不长个。”

听到这话尴尬无比的白渺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是他没养好朱雀,不怪李成说他不称职。

朱雀听了这话更委屈上了,站在矮树上又叫又跳,斜眼很不耐烦的瞥姓白的,向镜中人控诉着这些年来的不容易。

月光草终于想起来光头姓甚名谁了,“白渺,奔四十的人了瞧着挺年轻的,莫非有驻颜的方子?”

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比之当年所见,除了眼神气质上的变化外相差不大。

“被困了?”蔚风勉强从朱雀的叫声中分析出大概。

朱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着嘴表示它饿。

蔚风见此手指戳着月光草:“糖拿出一包给朱雀。”

只有糖?月光草还到凶人会给朱雀一朵白花,或是一块骨牌,都是大补之物,难不成担心朱雀饿久了消化不了?

一包糖吐出来往镜子里一丢,月光草算是看明白了,水镜搭建的通道只能单向传递,一包糖已经是极限了,纸包一进镜中就泛起波纹,不太稳定。

凶人随手弄出来的玩意,没想过加固,谁知镜子的另一边是那么个情况,月光草对姓白的颇有微词。

以朱雀的能力不太可能被困,人瞧着也不像是个傻子,月光草搞不懂其中的因由。

镜子里掉出一个纸包,白渺眼急手快接住,打开一看真是糖,还是过年过节必买的姜糖。

朱雀飞到白渺手上,狼吞虎咽的啄食纸包中的糖,就留下一块给姓白的。

“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白白糟蹋了好东西,蔚风打量镜中照到的地方,又见熟悉的阵法波动。

白渺不客气的把最后一块糖吃了,长话短说道:“很大可能是唐家人以晶石引诱朱雀入套,连同我一并困在此处的阵法之内,目的是为了得到朱雀,强行让其认主,未果后只送食水,接下来的走向尚未可知。”

蔚风嗤笑一声,“有些人就喜欢做痴心妄想的事。”话风一转眼睛凝视着白渺。

白渺被镜中人盯得浑身上下颇不自在,想要说点什么解释为何被困,又怕被嘲能力不济,还喜欢玩将计就计,把自己也给玩进去了。

蔚风道:“你是真听话,听话的人是会有好果子吃,记住朱雀不能吃人,包括你在内,克制有克制的好处。”

后半句一语双关,懂的都懂自不必言明。

白渺看到李成认同且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整个人窘的脸红脖子粗,张了张嘴吭呲半晌道了句:“行。”

“叮叮当当!”

铃声乍起白渺面色一变,“有人来了!”

“有缘再见。”蔚风抬手抹去水镜的存在。

水镜在眼前消失,白渺长出一口气,正了正神应对接下来的事。

糖的妙处白渺深切感受到了,怪不得朱雀吃得飞快,是怕他抢吧?

有良心的给他留了一块,白渺将手上的朱雀放到肩膀上,走回至食盒前,重新躺下闭目养神。

月明星稀,一人打开了送食盒的小窗,拉响了放在地上的麻绳,听着绳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这才起身拿钥匙将门上的大锁打开。

以防自己孤身一人进去后,招呼不打一声的被暗算,唐诏推开门走进去。

顺着地上绳子的方向来到安放阵盘的地方,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晶石卡在阵盘中心的位置,右侧方出现一道门,唐诏步入其中。

随着人进入阵法之中,隐形的门再度关上。

白渺和朱雀在认真的吸收着姜糖带来的益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由远即近的脚步声。

“来了!”

船上,换好衣衫躺下来的江唯,望着床顶做着选择。

说是决定权在他手中,功德能是舍弃的东西?

江唯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没的选,内心已然做出了最好的指向。

一个能让他变强的骨牌,换作其他人也会选同一条路。

手搭上心脏位置,江唯低低的问询,“功德为什么偏偏需要骨牌?难不成同样为了力量?”

似乎功德回应了江唯的猜测,从心脏上浮出体外,拉扯着骨牌一块纠缠不清。

看着一金一白两种光试图互相包容,江唯懂了什么是无利不起早。

另一间屋中,月光草瞅着凶人嘴角处的坏笑,不禁替姓白的捏一把冷汗。

凶人的意思是,朱雀还能养大?月光草完全想象不出来会是何模样,难道真的会朝着真正的上古神鸟的方向发展?

月光草发现朱雀愚笨,都跟着姓白的吃不饱肚子了还不离开,当初又没签卖身契,想走就能走,偏偏死赖着耗下去,简直醉了!

白渺身上的寒冰骨到底有什么用?

当时凶人未多言,月光草眨了眨眼睛,要不现在问问看,趁凶人还在。

沾着杯子里的水,月光草在桌上写下寒冰骨三个字,轻叩出声吸引凶人的注意力。

“没什么特别的,搁老早以前,修习冰或是水属性的功法会事半功倍,若是能克制住内耗,将火属性的功法纳入其中,达到阴阳平衡,成仙的速度会更快。而今什么都不是,顶多比武圣强些,达不到武神的地步。”

它还以为像仙骨一样,把寒冰骨拿出来转架到他人身上,以达到境界的更高层。月光草心下了然。

不过,白渺那么年轻会不会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月光草不禁加以猜测,复又在桌上写下心中所想。

“驻颜有术?”白渺可不是天生的娃娃脸显年轻,月光草看骨相认人。

蔚风一手托腮,一手揪着月光草根须上长出来的细根,漫不经心道:“脑子是够用的,白渺估计从朱雀身上习得一息火力,勉强与寒冰骨达成平衡,虽然差武圣境界甚远,硬拼一下也能战胜武圣。”

“朱雀认主了?”看样子不像,还能跟白渺大呼小叫,正经缔结了主仆契约,哪个敢在主人面前大小声,不要命了。月光草继续抛出问题。

蔚风手欠的把月光草根上的细根全都揪下来,“怎么可能,白渺连现在的朱雀都养不起,真定了契朱雀饿蓝了眼睛,能把姓白的吸干。”

月光草不明白:“白渺那么能了又不缺脑子,被困简直是笑话。”

“聪明人,喜欢干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事,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知道疼了。”蔚风把月光草根须上的细毛都撸干净。

月光草再疼也忍着,凶人很少做无用功,要是真乱来,不给补偿它可是会闹的。

“长这些又没用还耗费养分,多努力努力长些花瓣,也比没用的细根强。”蔚风把揪下来的细根做成大刷子塞给月光草。

拿着自己身上掉的根,月光草欲哭无泪,有什么用?

蔚风似是看懂了月光草脸上的情绪,“两只蝴蝶身上的鳞粉够你刷了,天天只顾着偷懒,多久了连花碗大小的变化都弄不清,长着脑子就知道吃。”

得,月光草这就拿出鳞粉往碗里一倒,再去接些月光它好刷花瓣。

不是它不努力,是努力了方向也对就是使不上力,放弃了。

月光草自我安慰,它又没长大用不着那么大的碗,接多了月光放久了不新鲜,维持现状挺好。

另一边,脚步声在离白渺三步距离停下,对方的呼吸声过于急促,像是上不来气。

再装下去就有点班门弄斧了,白渺睁开眼睛看去,目光在对方手里发光的晶石上一沾即离,转而借着光亮打量起来人。

有潜力的年轻人,眼神透着精明事故,唯独缺少了当下年纪该有的清澈,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

白渺初判之后从地上站起身,拍掉身上沾到的尘土,开门见山问:“来干什么?”

总不会是来送饭的,空着手呢。

“之前多有冒犯,还望白家家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此来是带你离开唐家。”唐诏道明来意,未绕弯子的躬身一礼,表达歉意。

这又唱的哪一出?白渺没看明白,“我可以走,朱雀留下是吧?”

“不是,白家主误会了,朱雀是你的鸟别人奈何不了,自然一同带走。”唐诏老气横秋道,“门外马车已备,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白家主笑纳。”

“好说。”不要白不要,白渺随唐诏往前去。

一路畅通无阻,离开阵法地带出了小院,从角门出去,看到了停在巷子里的马车。

唐诏冷不防说道:“李成的船明早即到码头。”

“呵!”上了马车的白渺回过身,望向一旁意有所指的唐诏,“真会算计,可见你唐家在李成手上吃了大亏,放我离开的用意不过是想再拖住李成罢了。”

唐诏神情淡淡,丝毫没有被揭穿用意的窘迫,坦然以对。

“我本来不想如你所愿的。”白渺接住唐家马夫递来的缰绳,转念一琢磨突然改了主意。

“罢了,李成即至,前去叙叙旧也无防。”白渺戏谑的看向胸有成竹的唐诏,“更想看看唐家是何下场。”

“驾!”

白渺懒得听唐诏诡辩之词,驾着马车离开唐府势力范围。

唐诏隐怒于心脸色微白,拳头抵在嘴边低咳嗽数声,眼底的轻嘲掺杂了太多情绪。

“等着看吗?”唐诏诡异的笑开,“可笑!”

车夫走到主子面前埋汰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自己还欠着李成人情,鸟都不是自己的,假清高。”

“可不,自以为是的家伙。”唐诏反道要看白家主的笑话。

“阿嚏!阿嚏!”

驾车出城的路上,白渺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肯定是唐家的小子再嚼舌根。”

别以为他看不见那小子眼底的讥诮,真当他这么多年是白混的。

一路来到码头,白渺在附近找了一家浴池,买了身干净衣物,拿着进里面好好的洗一洗。

马车里送的东西以为很多很大件,就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朱雀爱吃的晶石,看样子仍对朱雀念念不忘,白渺都气笑了。

“真以为你是只能为食物而亡的鸟。”真这么好哄骗,这些年来早被骗走了,哪还能跟他翻白眼,白渺由着朱雀吃光。

马车放外面谁爱偷谁偷,又不是他的,丢了也不心疼。

泡在热水中,感受到身体中的火焰气息在流动,白渺舒服的闭上眼睛睡过去。

风平浪静的夜晚无眠,江唯爬起来去隔壁找李成,总要表明态度。

“咚咚咚!”

“李成睡了吗,是我江唯。”

门吱呀一声打开,睡眼惺忪的李成借着船上的灯笼亮光,看向门口的江唯,“什么事?”

“我选好了。”江唯头一低看了下脚尖,再抬起头时正对着李成的眼睛,下定决心道,“两个都要。”

“嗯,还有什么事?”李成困的打哈欠,没事他关门睡了。

“我……”江唯张了张嘴难为情道,“我想知道如何利用功德与骨牌变强。”

李成靠在门边眼帘微垂做思考状,实则蔚风悄悄上线,回答江唯提出的好问题。

“回去睡一觉,什么样的提升会经由梦境告诉你,或许还会有不同的选择,每个人的根基不一样,得到的变化各不相同。”

蔚风用含糊其词的话打发走江唯,关上门一转身,看到桌上瞪着两个灯光眼睛的月光草,眼里透着不信。

蔚风走到桌前倒水喝,剩下的水转手从月光草的头顶浇下去。

月光草气得甩掉身上的水迹,被质疑了就用这招对付它,太……

“呃!”

月光草没等着嘲讽凶人忽悠江唯,就被对方一巴掌拍扁在桌上。

凶人闪得到快,月光草恨恨的敲桌子,“下次,下次一定找回来!”

回屋的江唯躺下后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选择问题,想太多了睡意全无,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仍旧不行。

折腾来折腾去,天亮了。

白白的浪费一次入梦的机会,江唯下地打了盆冷水洗漱,彻底醒了神。

撸起袖子洗菜做饭,江唯正煮着粥,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陆献。

“没睡好,我也一样。”

浑身疼骨头疼像散架了一样,就连走路都使不上力气,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各干各的。

陆献来到厨房,见江唯眼底亦有血丝,难兄难弟同病相怜。

“用过饭回去补一觉。”眼皮打架有点熬不住了,江唯打了个哈欠,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我来看火。”陆献挪着步子来到灶台前,拖了个马扎坐下,手里拿着干柴,时不时往灶膛里添。

饭好了,两人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

船身突然剧烈晃动,桌上的饭菜冲出桌面洒落一地。

两个人身体前倾,从椅子里甩了出去,撞上了前面的桌沿,手里的粥碗扣了一身,筷子在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形时,自手中滑落。

“出什么事了?”江唯面色微变,生怕昨日的杀手今日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抖掉身上的粥粒,两人一前一后随船身大幅度晃动,扶着手边之物踉跄着走出厨房来到甲板上。

外面的雨停了,雾气很大遮挡了部分视线,看不清船行至何处。

两人抓紧栏杆,稳住向左下滑的身形,对视一眼,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动静这么大不见李成出现,两人担心极了,江唯松脱手去寻李成,才走两步摔了个大马趴。

爬起来,摇摇晃晃的随着船晃动的方向迈步,勉强走出一段一距离,一个侧倒又躺下了。

江唯只得坐起来大声喊人。

“李成,李成!”

李成,不,应该是蔚风,压根顾不上外面的两人,他在清理最要命的让船停下来的阵法。

蔚风死不承认大意轻敌,以为看透了一切,实则被人摆了一道,拉着脸浑身散发着凶戾气息,追逐着长腿会跑的阵法。

凶人心情不佳,月光草知机的离对方远点,出门瞧一眼那两人的状态。

船上犄角旮旯不易看到的地方太多了,带着阵法跟他玩捉迷藏的纸人,身上有隐身符,估计不只一个纸人,总有投放到船上混淆视听的纸人。

蔚风皱了皱鼻子,闻到了相同的气韵,可见纸人的背后由一人操控。

蔚风朝四面八方拍出数掌,寒气扩散将整艘船包裹住。

“当真是老谋深算。”一环套一环,此事若摊在李成身上,或许真会如幕后之人的意。

可惜蔚风向来是个无底洞,没有人能借此估出他的深浅。

看着马上要漫延过来的冰,栏杆旁的陆献瑟瑟发抖,一来是真的被寒气冻到了,二来担心他被包裹在内。

高悬的心在注意到脚下的寒气画了个圈后转弯,直直的落回肚子里,陆献朝远处的江唯看去。

“你没事吧?”陆献高声询问。

“没事,避开了。”除了他侧倒的地方留出余地,其他地方真的无处下脚,有被冻住的可能。

不经意的抬眸,江唯看到对面有几个巴掌大小的纸人,胸前一闪一闪的,瞬间寂灭连同纸人化成了灰。

“船好像停了。”河面的雾气仍旧很浓,船晃动的幅度在下降,陆献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是不是到地方了?”

月光草在冰面上滚,数着纸人的个数,万万没想到不数不要紧一数吓一跳。

“足足一百零八个!”

身上闪光带阵法图纹的纸人有三分之一,月光草可以确定是这些纸人来来回回组成的阵法,导致船偏离河道,擦着码头的边缘停下。

真正的大手笔,月光草兴奋激动的不行,好戏要开场了,始作俑者能否扛下凶人的怒火拭目以待。

码头的岸边早早被唐家包下,唐家现任家主未退位的唐予唐老爷子,手持新的阵盘带着家族中的高手齐聚在此。

远远即见罩着一层冰壳的大船,逐渐在颠簸中另一种冰封的形式,将船打造成冰雕。

“船上的人还活着?”

据唐驰所知,船上除李成外还有两名进京赶考的书生,其中江姓年轻人与李成关系较好,另一个姓陆的只是顺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为此唐驰在关于李成的消息方面砸下了重金,以方便后续计划的顺利。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远望码头上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身穿便于行动的劲装。

背上的重弓,腰间亮出寸许的剑,以及支在地上长长的装着重箭的箭筒,戒备满满的气势下,周遭无人敢靠近,远远的观之。

白渺带着肩膀上闭着眼睛小憩的朱雀来到码头上,看了眼有无他落脚的地方,选了一处走过去。

凌厉的目光加诸在身,白渺背着左手淡笑以对,闲庭信步的来到岸边,注意到被迫停下的冰封商船,眉头不禁微蹙。

“恳请李公公出面一见。”说话的是唐予。

“咳咳!”

白渺忍不住以低咳掩饰住闷笑,唐家眼高于顶,没把李成放在眼里,端得是仗势欺人以大欺小。

换了谁能乐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破难以启齿的身份,白渺自觉换作是他,一定会怒火上涌,飞身下船直接出招,给次深刻的教训。

然而,船上的人八风不动,看不出气或不气,反正在白渺看来,唐家是被晾在一边的存在,够讽刺。

正主蔚风在认认真真的敲冰,不是敷衍的装听不见,而是看到的那些纸人,不一定是主要关键,对于某些喜欢玩套娃的人,不可能只留一次后手。

“公公!”是他所认为的那种身份?

陆献难以置信的看向在甲板上敲打冰面的人,眼珠子瞪脱眶。

他不是看低公公这层身份,而是惊讶于李成一点也不像这类人。

陆献已非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上次进京赶考,没少与宫里的太监打交道。

从脾气上来说,李成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内侍之流说话拿腔拿调的,说话声略尖细,眼神看人有种居高临下的轻视。

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有一套,你都不晓得一句听上去正常的话里,夹杂着多少个弯弯绕子,总之这类人很难相处。

反观李成,说是书生也有读书人的气质,说是富家公子毫不违和,除了不长胡子外,没有一点像公公的地方。

陆献认为岸上的那群人故意道破身份有辱人之嫌,正常人自不必跟上门挑衅之人缠斗,没得自降身份。

“在找什么?”月光草滚到凶人脚边,看不懂对方的行径。

面对岸上之人,公然挑衅还能无动于衷,转性了?

一点不像凶人的做派,换作李成到有几分沉稳气,月光草猜测莫非等着憋大招?

“吧嗒!”

一块指甲盖大小,伪装成冰一样的石头挖出来了。

蔚风上手一捏,外层的表相剥离后,留下金子般耀眼的真容。其上用银线勾勒出半个细碎的符文。

东西丢给干站着不做事的月光草,蔚风支使其:“照着找,应该有不少,真值得啊。”

月光草在意的是:“找齐之后其上符文会不会连起来形成阵法?”

似是看出月光草眼里的担忧,蔚风道:“发白失效了。”

那还行,月光草就怕找到之后搞个大的,把自己给装里面。

闻闻上面的气味,照着味道找,散出根须挖掘,冰层不厚一敲即碎。

面前的冰裂了,从中蹦出一块碎冰,裂纹中隐隐透出一丝金光,待要仔细看去,江唯发现东西不见了。

破冰声在周围,扭头一瞧好多跃众而出的碎冰块,眨眼间都消失了。

地上的冰变成水气,飘到了头顶上方的冰罩上,江唯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陆献身边朝岸上看去。

“他们看不见你我,我们能看见他们。”最好的保护不为过,陆献将发现告诉江唯。

“李公公,李内侍?”唐予手里的阵盘一个不停的在转动,面上风淡云轻胸有成竹,内里急上火恨不能冲上船去。

李成的寒冰掌有多利害死了的人都知道,唐予没胆子以身犯险,只能逞口舌之利。

“放箭!”先礼后兵,既然船上的人不肯出面,唐予只好逼其就犯。

白渺不咸不淡的讥嘲道:“白费力气。”

“嗖,嗖,嗖!”

重箭快要沾到冰罩时沙化,落入水中溅起点点波纹。

“唉!”

肩膀上的朱雀不打一声招呼往船上飞去,白渺能怎么办,岸边确实不是他呆的地方,容易被恼羞成怒的唐家涉及到,于是追着朱雀,闪身朝船上掠去。

正面的初步试探以失败告终,果然不能小看寒冰的威力。

唐予看到朱雀,以及随后追上的白渺,静待一人一鸟如何破除冰罩上船。

朱雀碰壁后融进去了,白渺犹豫了一下,撞在朱雀进入的位置,十分顺利的上了船。

唐予见此手一抬一挥,让弓箭手朝着白渺进入的地方放箭,猜那里应该是薄弱之处。

然而,重箭如先前一般毫无伤杀力,唐予越发觉得是否算错了李成的脾气?

如果不是一点即燃的炮仗,反而是老谋深算之辈,想到此处唐予额角上沁出冷汗。

“父亲,阵盘!”唐驰时不时留意着父亲的神色变化,心里对此次的挑衅行径颇不赞同,没把人逼出何来后续。

低头看到,手中的阵盘泛出白光,突然间烫手异常,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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