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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 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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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吃过晚饭,米果抱着纸包舍不得放下,在思考藏在哪里好?

家里有虫子还能看到老鼠,糖最吸引这些偷食的家伙。

“咚咚咚咚!”

“谁来了?”敲门声打断了米果的思绪,扭头望向门外。

米岩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不认识的三名岁数不一的男子,心里直犯嘀咕。

“你们找谁?”门只开了半扇,米岩的手抓住门,心里防备着眼前人。

掌柜看得出对方在紧张,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们是来寻你商量件事,主要是为了买今天你女儿得到的糖。”

“什么?”米岩有听没有懂,买糖买到自己家来了,怪事年年有也不能这么怪吧?看三人的眼神透露出看傻子的神情。

掌柜能有什么办法,事确实是这么个事,总不能直接说是来找对方女儿的,非得被打出去不可。

“能否进去说,这位是大夫,我们并无恶意。”掌柜把自己茶楼管事的身份量出来,希望对方能信。

反复强调糖,观三人神情看不出明堂,又是大白天,有问题可以喊人来,米岩主要是闻到一人身上的药香,半信半疑的开了门,引人进屋。

“爹?”半天不见人进来,坐不住的米果跑出屋,碰到往回走的大人,躲在身后观察进家来的陌生人。

“先瞧病人。”掌柜让大夫走前头,他和小二就不进去了,站门外听声即可。

小二眼尖,看到小丫头的刹那,对其手上拿着的纸包格外感兴趣。

米果跟着爹进屋,看白胡子自称是大夫的人为娘诊脉。

“月子没做好亏下的病根,生育过勤损耗的元气补不足,底子坏了。”大夫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话说。

米岩听明白了,妻子因产生身体底子毁子,恐难再育。

家里有一个就够了,再多站不住也养不起,米岩老早就想开了,只希望夫人因这事莫落下心病,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适当的补一补,修养个一年半截,重活就先不要干了。”大夫开了方子递过去。

大夫先行从屋里出来,朝掌柜点了点头,表示人还有得救,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米岩在屋里宽慰了妻子几句,让妻子歇了,有什么事等送走了客人再说。

出了门引客人到堂屋坐,他去拎茶水来,给每个人都倒上,米岩放下茶壶拉过身后藏着的女儿。

“劳烦给果儿瞧瞧,咳了两个月了,依旧不大见好。”米岩又把今天抓的药拿给大夫看。

“我已经不咳了。”嘴上说着,米果在爹的眼神逼视下,乖乖的伸出手让大夫诊脉。

确实不咳了,米果不是在宽慰爹,从到家就没咳过,不对是回家的路上就没有再咳了。

“还好,不是啥大毛病。”小问题,大夫写了温补的方子,主要还是吃的不好身体虚。

掌柜一个眼神递过来,小二了然的请大夫出屋,一起到马车上等着,重要的事自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重新提及姜糖的事,掌柜盯着小丫头手里的纸包,“这东西对你们而言是金子,很容易遭祸,我呢有意买下来,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掌柜把利弊得失说得很细,希望能够达成这笔交意。

米果听着,抓紧手中的纸包,藏到了爹身后,探头瞪着要抢她糖的人。

糖也要抢,又不是买不起,哪有这样的人!

米果才不要听对面的人说骗人的话,一包糖能值五百两,吹牛皮都不打草稿。

掌柜再接再厉道:“银子也是祸根之一,我的意思是你家的丫头有习武的天分,可以着重培养,女儿家长大之后可以自力更生。”

为了能让父女二人相信,拿出二两银子徒手捏成扁片,以示自己会武功,绝对是有的放矢,习武的料子打眼前过绝对瞧不错。

眼前的一切即真实又不真实,米岩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女儿能习武是好事,能读书更是天大的好事,还给他找份能养家的活计,就为了得到一包算不上多值钱的糖?

一定有其他原因使得对方如此的重视,即舍得花大力气上门商谈,糖的作用可见不一般。

米岩是个知足之人,不会被对方给出的条件冲昏头,糖在对方眼里是重要的,女儿习武之后是不是也一样需要?

还有,米岩最为担心的一点是,对方若是个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控制住女儿为其所用,哪天利用完了痛下杀手也有可能。

不对,现在就身处在危险当中,米岩脸色微变,倘若对方的所有说辞仅仅是缓兵之计,等拿到了糖之后,再做掉他们一家不是没可能。

眼下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米岩头一次尝到,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掌柜一眼看出对面之人忐忑不安的神情下引发的猜疑,于是给对方吃了剂定心丸。

“所言之事皆可白纸黑字写下来,定不是红口白牙的说大话。”

米岩面色稍霁,心里却不这么觉得,有时候白纸黑字写下的契书也能出尔反尔。

何况对方会武肯定来头不小,一张废纸纯粹是哄人的玩意,找个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江湖人最是不讲究,视律法于无物,为了达成目的通常不择手段。

米果不乐意了,听了半天是为了她好,她不觉得读书有多好,私塾是不收女学生的,对面的人满口谎言。

“你骗人!”米果听不下去公然揭穿。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米岩伸手去拉女儿,脸上尴尬的笑着,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缓和气氛。

掌柜却道:“我哪里骗人了,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有半点虚言不得好死。”

“骗子!”米果见过村里有人发毒誓,到头来也没应验,村里人在背地里没少说这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怎会,我都已经是黄土埋了半个身子的人了,说假话对我并无益处。”掌柜看着小丫头,话其实说给大人听的。

“那,那你跟糖说。”米果打从心里不想给,故意说道,“糖同意了跟你走,我就给。”

小孩子的话说出来颇有几个趣味,掌柜不但不恼,反问道:“若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是你的原因。”米果宁愿要糖也不去习武,上那劳什子的学。

读书的钱很多很多,对方给的银子未必够用,会被私塾赶出来成为笑话,爹娘会被人戳脊梁骨,在村里抬不起头。

“小孩子的话别当真。”米岩能说什么,头都快炸了,想不出保住家人的方法。

掌柜自然不会往心里去,逗着小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发。”米果生怕对方反悔,手里的纸包放桌上,双臂搁两侧圈着,只等对方发誓不成再拿回来。

糖又不会说话,糖怎么答应?

米岩被女儿的小聪明逗笑了,心里却苦出黄连汁,对方有备而来,糖注定保不住。

掌柜演起来,对着桌上的纸包道:“我,赵明对糖发誓。”

“刷!”

话音未落,桌上的纸包动了,刹那间自行拆包飞到半空,往下掉落的糖排成一行飞到纸上,整齐化一的拼凑成两个字,誓约!

屋内的两大一小仰着脖子瞪着眼睛,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一时间屋中只闻喘气声。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李成所在的屋内,月光草在整理买的一堆东西。

放在桌边的纸包散开浮起,五包糖在各个纸上汇成简短的一句话。

“什么玩意?”糖也能成精?惊掉了月光草的眼珠子,一张一张看过去,找不到必然的联系。

“李成这时候出去了,真是的。”到底管不管啊?月光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哥哥,哥哥。”米果从呆滞状态回过神,跑到纸下光明正大的告状。

“哥哥,哥哥,有人要抢你给我的糖,还说用读书、习武来换。”米果大声的对着纸喊,“我不想给,会不会趁晚上来抢啊?”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

“果儿!”米岩反应过来,起身上前拉住女儿,哪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要命了!将女儿护在怀里。

尴尬不已的掌柜起身朝半空中的纸拱了拱手,万万不曾料到一包姜糖居然能扯出这么多事。

观旁边戒备中的父女二人,不像是提前知晓对他下套。

另一边,声音从纸上隐隐传出,月光草仔细倾听,断断续续的了解到前因后果,脑子一转心眼子上涌。

根须在半空中的第一张纸上划拉,把上面的糖块重新摆成字。

小丫头一家被歹人盯上了,能有誓言制约正好解围,月光草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李成忘记定明早出城到码头的车,跑了一趟附近的车行,约好早一点到客栈来接人,付了定钱。

回去的跳上右眼皮在跳,李成心道别是出事了,急急忙忙的到了客栈冲上楼去,推开房门。

入眼的是几张浮在半空的包糖的草纸,糖在纸上排成字,一眼扫过去,没看懂。

“发誓?谁发誓?”李成关上门来到桌边倒了杯茶喝。

半空中的纸和糖快速的移动着,组成的话正好是回答。

“赵明、米果、交换、糖。”除了第一张纸上的字是它动过的,后续的四张自行给出答案,看得月光草是一愣一愣的。

“一个个的都是谁?”听都没听过,凭经验中间那个应该是姑娘家的名讳,与糖相关的话,李成翻了翻记忆……

“小丫头?”李成近期接解过的人不多。

纸上的字再度变动,第三张上的名讳变成了一个女孩的模样,紧接着的第二张第四张第五张。

尤其是后三张,以简笔画的形式呈现,大致的因果关联表现的十分明确。

“掌柜?”第二张人像上赫然是茶楼掌柜的脸,一天之内见过三次,李成不会认错。

想起江唯说小二行为的那些话,李成思忖良久道:“发吧。”

到要看看这些纸和糖有没有制约掌柜的效果。

米家,屋中纸上的糖在动,蹭着纸面沙沙作响,一个字一个的排出来,在纸上形成糖渍沾到纸上的印迹。

精简过的话就差誓言了,糖停住不动。

一口老血差点梗出来,掌柜心情不是很美丽,写在纸上的誓约一看就不是哄孩子的破纸,初尝骑虎难下的滋味。

本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随随便便培养一下就可以了,投入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顶天也就个百八十两。

这事闹的,掌柜不得不重新考量,全当结个善缘。

硬着头皮掌柜把誓言说全,“如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纸的上的字刚好到末尾结束,姜糖大部分飞向掌柜,余下三块包在契约纸中落到米果手上。

掌柜接了糖仿佛捧着一堆烫手山芋,心情十分复杂的与米家父女道别。

“明天开始履行。”掌柜不能再让人挑出理,总感觉吃亏的是他。

将客人送到门外的马车上,看着马车离去高悬的心落了一半,关上大门插好门闩,米岩快步进了屋,从女儿手上拿过那张纸,一字一句细读。

糖被分走了大半,米果抓着紧剩的三块小声嘟囔,“要不要都吃掉?”放肚子里比较安心。

“好好好。”看后终于放心了,米岩珍而重之的收起写有誓约的草纸,如此一来再不惧对方暗中下黑手。

大手盖在果儿的后脑勺上摸了摸,米岩直叹,“是个有福气的。”

“啊?”米果一心纠结吃不吃糖,突然听到爹好像在夸她,小脸一红不明所以。

“吃了吧,放着放着就化了,也没地方让你藏,便宜了虫子吃进肚子里才保险。”看出女儿在犹豫什么,米岩从女儿手中拿了两块。

“一人一块。”米岩起身去隔壁屋,看看妻子睡了没有,糖分一分。

米果没意见,吃了自己那块,屁颠屁颠的跟着爹找娘去。

客栈内,其他纸和糖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只有第一张纸和糖出现新的变化。

糖变成糖稀以字的形式凝结在了草纸上,一份誓约赫然在目。

月光草甩出根须拉下半空的草纸,贴上去闻了闻味,忍不住舔了一口上面的糖字,不愧是糖稀字,甜的。

“这玩意要不遭虫子活见了鬼。”月光草递给李成,继续干它的活。

李成大概扫过一眼,递给月光草收好,早早的歇下。

上了马车的掌柜脸色不大好,小二以为谈崩了,不敢问一直忍到回了茶楼。

送走了大夫,小二关上门走进小屋内,“怎么样?”

“唉!”掌柜抖出袖子里得来的姜糖,脸色难看的坐在桌前喝茶败火。

“这……”糖明明到手了,掌柜一脸被坑的神情为那般?小二看傻了眼。

“别提了,贪李成的东西风险不是一般二般大。”

掌柜说不后悔是假,塞了一块糖到嘴里,再甜也盖不住心里溢出的苦。

拿出纸笔给楼主写信,掌柜洋洋洒洒原原本本的上报,写完了找张纸把这次的糖分出一半,同上一次所得包在一张白纸上。连同墨迹干透的信装好交给小二。

“快去快回,莫耽误了。”

掌柜打发了小二,埋头苦思冥想,什么原因能让普普通通的草纸变成有约束力的誓约?

小二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出去送信,信上的内容掌柜在写的时候看到了,内心震撼无以附加,不愧是李成。

“幸亏当时不在场。”要不然就有他一份,小二才不吃这种亏,自掏腰包培养小丫头的事让掌柜去做吧,主意原本就是掌柜出的,哪怕搬起石头砸了脚也得认。

天未亮,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熟睡中的人。

江唯才想起要去叫马车,打开门听到隔壁门也开了,同李成打了声招呼。

“马车昨天我叫了,一会停在客栈门口,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快去买。”李成有月光草,东西都不用他收拾。

“早饭,船上不包当天这一顿。”江唯问李成想吃什么,他去买。

“包子,荤的素的都来点。”李成问江唯,“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帮你带上。”

“那,太好了。”江唯转身回屋,整理好的都在桌边的椅子上放着。

李成跟着进屋,手在行李上扫过,让月光草受点累,省得搬上搬下的,马车上地方小怪挤的。

月光草心道:李成不会一路都跟着江唯吧?那,行李不会都是它拿吧?

江唯快去快回,买了包子就见客栈门外停着辆马车,李成刚好从里面出来。

直接上车,把一袋热乎乎的包子递过去,他手里还有一包。

两人在马车上草草的吃了点垫肚子,出了城马车跑起来,颠的没法吃,怕一不注意咬到舌头。

马车放缓了速度,江唯推开窗户往外一瞧,“到了,就在前边。”

清早的码头十分热闹,卖货的扯着嗓子吆喝,拉货的板车排成一队,能看到不少从船上下来的船工在卸货。

空着手赶路一身轻松,江唯拎着未吃完的包子,来到岸边停泊的商船前,掏出怀里的船票,对了对上面的船号。

“这一艘。”江唯指着刚往下放木板的楼船,走上前去。

一辆马车打身后驶过,带起一阵小风,尘土飞扬扑人一脸。李成一时不察,右半边全是土。

“咳咳咳。”江唯听到马车驶来的声音,转过身去想让李成躲开,话没能说出口就中招了。

“谁呀!”讨人嫌的家伙,月光草抖着一身的土火气上涌。

“江唯?”马车上下来一人,余光扫到身后,微讶的朝熟人颔首一礼。

“冯计。”江唯道出对方名讳,未替身边的李成做介绍,因为又有两辆马车先后驶来。

宽大略显贵气的马车上下来一主一仆,另一辆偏小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熟人。

“你们来得可真早,用过饭了?”陆献背着抱着拎着一堆东西,朝江唯走去。

“你也乘船?”说话的正是打发马车回去的冯计,眼里的质疑写在了脸上。

陆献讨厌言语间看低他的冯计,冷笑一声,“有谁规定船只许你坐,不让我乘?”

不就是嫌他家境不好,看他不顺眼罢了。

“是你!”另一个声间自旁侧传来。

众人纷纷看去,见是名下人打扮之人,目光的落点在江唯旁边的人身上。

张言一眼认出书店中卖给他书的那位,同身旁的主子道:“是这位公子让书与我。”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难怪见了人一惊一乍的,众人这才了解,也都收回了投诸在侧的视线。

“乔师兄。”江唯朝那对主仆中的华服轻年拱手一礼。

“江师弟。”两人并不太熟悉,因师从同一位老师,才有这一层师兄兄弟的身份。

平日天南地北相隔,只见过一两面,对对方的了解多来自于老师的书信。

“这位是我师兄乔谕。”江唯为李成介绍,“这位是友人李成。”

“李成?”乔谕微讶,侧过头去看向小厮张言,压根没同他提过。

张言被主子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哪又做错了,一个头两个大。

“李公子幸会。”身为乔家武功最高的护卫,在搬完马车上的行李后,耳闻一声普通又特别的名讳,立刻上前确认。

李成淡淡的瞥了一眼,他不认识对方,对方显然认出他来了,微微点了下头。

“公子可否容后再行?”家里的马车还未离开,此时找个由头家去不无不可。

护卫张行低声请示,真要做上同一艘船,再无回头路可言。

正因为听说过李成的大名,乔谕认为已经没办法离开了,江唯可是老师极喜欢的弟子,显然跟李成是一道的,他如何能丢下师弟自逃。

“不了,我与师弟一块。”乔谕拒绝了张行的好意,“东西都搬到船上去。”

“是。”张言依旧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趁着搬行李的功夫问问张行。

冯计皱眉道:“你确定做这艘船?”话意直指陆献。

陆献硬气的拿出船票,在某个讨人厌面前挥了挥,“自然是,我是托江唯的福,借李公子的关系买的票,不偷不抢少说话夹枪带棒的。”

不搭理总和他做对的冯计,陆献的目光在江唯身上一通打量,“你行李呢?”

“呃,李成帮我拿了。”这种事只能是实话实说,江唯含糊的回了一句。

说话卡壳不像江唯往日的作风,陆献听出话里的古怪,碍于人前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先上船放行李。”陆献先行一步。

冯计背着行囊跟在陆献身后,眉头皱成‘川’字。

月光草埋首李成颈侧深吸了一口气,用李成身上的花香盖过不断飘过来的死人味,熏死一口子。

李成盯着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轻声低语,“冯计、陆献,献计,献祭!”

“什么献祭?”江唯离得近有听没有懂。

走到江唯面前的乔谕闻言面色惊变,“出门在外不要瞎说,上船。”

“是。”江唯发现师兄不正常,像是在畏惧什么。

几人陆续验票后上船,来到位于顶屋楼船的舱室,中间的舱室最宽敞,分别住着乔谕主仆三人,隔壁是李成的屋子。

紧挨过来是江唯,再过去是陆献,瞧不起人的冯计住在下层左侧舱室,其他舱室都堆放着怕受潮的货物。

“呼,吓死我了,不在同一层太好了。”陆献站在江唯的门外,拍着胸口感叹。

铺好被褥江唯拎着空水壶往外走,“你屋里有水?”

别人那里他不清楚,自己这边水壶是空的。

“没看,你等等我,一块去。”陆献回去拿自己的水壶。

江唯走到隔壁敲了敲门,“一块打水去?”瞥了眼挨过来的屋,师兄有下人照顾应该不去。

“进,我自己烧。”李成在换新的被褥,旧的抱到空椅子上放好,炉子里丢团火,水壶里放块寒冰,搁炉子上烧。

“那行,你忙,我和陆献去。”门外站着的江唯看到走过来的人,指了指楼下一块下去。

自木梯下到甲板上,江唯问船员哪里能打开水,迎面走来师兄的小厮。

“没有热水,还在烧。”张言拎着空壶走到木梯口,瞧见同样像是去打水的两人。

“烧井水另外的价钱,河水即使烧开后也有股泥腥味。”张言将了解到的情况跟两人一说,自顾上楼去。

“水也要钱真够抠的。”陆献远远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冯计,侧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着?”陆献问江唯,水什么时候烧开没个准话。

江唯寻思片刻道:“回去找李成要一壶算了。”说着上楼去。

“李成那儿有?”陆献有听没有懂,等等的事为何去问李成要水?

未得到解释的陆献停下,没跟着江唯去,已经占了一次便宜,为一壶水再去,脸皮没地方搁。

去船工所指的厨房外等着,烧开第一时间打上一壶,陆献尽量避着冯计走。

从主子屋里放下水壶出来的张言,一眼看到走过来的江公子,以为是来找主子的,正要转身通报,谁知人去了隔壁。微张的嘴闭上,嘴边的话咽下。

江唯敲了敲门道:“借壶水。”说着进了屋。

“呜呜!”水开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成指了指炉子上的水壶道:“拿去用。”

江唯闻到烤包子的味了,一想到炉子里贴着热乎的包子,想起自己没吃完的那一份,水也不装了,放下手里的水壶去拿包子过来。

熟门熟路的找个矮凳子搁炉子边上,江唯拿了桌上的木盘和筷子,拎下开了的水壶搁桌上,坐下来从炉子里挑包子,把他吃剩下的六个包子往炉子里贴。

都粘上了,江唯拿着筷子起身来到桌边,这才把壶里的开水倒进他拿来的壶里,开着盖子晾着。

月光草在李成的遮挡下吐出今天要吃的菜,红薯、芋头整个的丢到炉子里烤。

包子不用烤太久,江唯夹出来趁热吃,眼睛瞟着炉子里的烤红薯,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月光草站炉子上翻红薯和芋头,太阳真火就是好,根须往里一扎熟透了。

盘子里的包子吃完,李成端着空盘去夹炉子里的红薯、芋头。

手中冒着寒气给红薯降降温,剥开一个咬一口,李成抬眸看向江唯,指了指炉子,“拿去吃。”

“多谢。”一路走来多少了解一点李成的性格,江唯没再客气,用装包子的纸包了两个,拎着水壶走了。

一出门,斜对面的乔师兄看过来,一个眼神让他过去。

江唯看了看手上拎着抱着的东西,思索片刻径自走过去。

乔师兄把桌椅都搬外面来了,手里的吃食放回屋没必要,江唯走过去放下东西坐下。

闻到香味乔谕扫过纸包问:“买的?”

“不是,李成给的,刚烤出来。”江唯撸起袖子打开纸包剥皮,分了一半递过去。

乔谕心弦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嘴上看似随意的问道:“你和李公子如何认识的?”

江唯又把芋头分了一半出来放到乔师兄面前,自顾自的拿起半个红薯吃。

“路上认识的,下大雨行路艰难遇到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前询问能否搭便车。”

江唯看出乔师兄平静的面容下难掩的忧心,简单的做了说明。

乔谕咬了一口红薯,甜软可口,瞬间又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他哪来的地方装这些?”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乔谕微垂下眼帘掩饰尴尬,生硬转移话题道:“你可知对方身份?”

“挺利害的一个人,路上帮了我许多。”江唯说的都是大实话,虽说有些细节不方便告诉乔师兄,该知道的李成大大方方都展现在眼前。

“他,你……”吃着李成给江唯的红薯,背后说人是非,让乔谕的诸多劝告卡在嘴边吐不出来。

这时护卫张行拎着一壶打好的水走过来,看到师兄弟二人吃上了,正纳闷哪来的吃食,他可刚从厨房上来,那边可没烤红薯。

“他怎么了?”江唯好奇归好奇,若是乔师兄说李成的坏话,他可不会信。

张行替二人倒上水,随口一问:“李成给的吃食?”

江唯看了眼乔师兄,再瞅两眼欲言又止的护卫,主仆二人有话不直说,在他面前打算唱双簧?

“有什么话不能说?”江唯纳了闷,“李成是有多可怕,以至于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行看了一眼主子,不答反问道:“除了吃食,李成可有给你其他东西?”

乔谕皱头一紧,目光渐冷的扫视多嘴的张行,他与江唯并不熟悉,关于李成点到为止即可,说太多没得惹人厌烦。

“东西,有啊。”江唯紧盯着面前的两人,观察护卫眼中闪过的震惊之色,心中疑虑大增。

“能否详细说说,若是不妥全当一句玩笑话。”张行不顾主子的反对,硬是说出需要探查的事。

江唯吃完红薯有点噎,端起面前的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

“嗤!”

“咳咳!”

一口水全喷到了右侧,江唯放下杯子眉头微拧,“太腥了。”

“腥?”张行速度拿起江唯放下的那杯水喝了口,品了品。

“哪里腥,特意买的是井水烧的,不是河水烧成的开水。”张行细品尝不到一丝异味。

乔谕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下,眉角微扬道:“确实是井水,河水烧开后味道更怪。”

江唯拎起自己的水壶,里面的水凉透了,对着嘴喝起来,呼出一口气。

张行不信邪,重新拿了两个杯子,一杯是他打上来的开水,一杯是江唯自己的水壶中的水,两杯都尝了尝。

“这杯更像是山泉水,带着丝丝微甜。”张行拎着壶给主子重新倒了一杯尝尝,“我打的水无味。”

“随便吧。”只要水里没下毒,好不好喝又不是他喝,江唯吃起烤芋头。

乔谕喝着杯中的水,比他在家沏茶的水还要好,不必追问八成是从李成那里倒的。

呼出一口浊气,乔谕劝告的话还是要说,“李成这个人十分危险,你,最好是能远则远。”

江唯正视对面的乔师兄,“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要银子没李成多,就一条小命还被李成救过,算起来我图他更多。我不知道他能图我什么?”

乔谕梗住了,他这个师弟非是不知变通之辈,话说得有条有理让人挑不出理来,唯一的告诫是:“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

江唯只问一句:“那些死了的人是不是当杀该死?”

乔谕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细细想来从得到的消息上判断,的确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

江唯道:“李成的学识远见在我之上,一路聊了许多科考的试题,他若参加明年必然高中。”

“八岁离开皇宫,怎么可能再进去。”张行隐晦的告诉江唯李成的真实身份,让江唯不要跟内侍走得太近,日后影响仕途。

吃芋头的动作一停,江唯诧异的看向张行,扭头望向乔师兄,见其颔首以示,喉头一动咽下嘴里的芋头,难以置信的侧过身去。

张行见江唯所视方向,眼角余光瞥去,整个人如坠冰窟僵在原地,汗毛真真竖起,不敢直面落在身上的视线。

“背后道人长短,啧,读书人。”蔚风出来放风,屋子里不通透又闷又热。

一出来就听到角落里有人在谈论李成,说出来的话极不好听。

“宫里又如何,出得来自然也进得去,小心思不要太多。”蔚风走到桌前玩味的打量一对主仆。

“你觉得我危险可以滚下船另谋去处,打着为人好的旗号妄图将自己的认知强加于他人之上,该说不说口条差点。”

手在鼻下扇了扇,蔚风闻到恶心的味道。

“水你喝了?”蔚风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水壶,问的自然是江唯。

“喝了一口,不对味吐了。”江唯连咽都没咽,是有什么不妥吗?

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的乔谕想吐吐不出来,喉头来回滚动,平静的表象被惊恐万状所打破。

“泡过尸体的水,再煮也去不掉腐败的腥气。”蔚风饶有兴味的端详,两人面白无色扭曲狰狞的神情。

“啊?快吐,叫大夫!”江唯起身推了一把站在桌边纹丝不动的废物,赶紧带乔师兄瞧病,真喝出毛病可就麻烦了。

张行被推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横跨一步扶起主子回屋。

落荒而逃的样子看着更为可笑,蔚风勾了勾唇角,冷不防右手握拳,朝右后方划出半个弧度,曲指成爪用力一抓。

江唯乍见无人的前方突然多出一名黑衣蒙面人,李成的右手捏在黑衣人咽喉处,黑衣人大睁着眼睛脑袋歪在了一侧,看上去已经没命了。

身上贴着的符骤燃,江唯看得是清清楚楚,“好险!”离得太近了,差一点……

乔师兄家的护卫也太不当心了,黑衣人离桌子三步之遥都未发现。

亏得他与乔师兄没谈不能说的,这要是被人听去传扬出去,科举也不用考了。

江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跳快的心口。

蔚风丢掉手里的死人,寒气包裹在手上,双掌一击拍掉手上的冰,除去沾在手上的药粉。

张言拿着吃食上了楼,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过于醒目,想看不见都难。不明所以的瞥了眼江唯,急匆匆的进了主子的舱室。

“呕!”

“呕!”

早上出门吃过的饭,连汤带水的都吐出来了,呕得就快把胃一并吐出来,一想到喝进去的是尸水,乔谕呕都能呕死。

张行没好到哪里去,主子吐完他接着吐,心里说不出是何想法,多少觉出李成是故意的。

“主子……”

二重唱来自于张行,以及夺门而入的张言。

“主子,死人了。”张言抢先一步道出所见情形。

“主子,是否离船?”都已经被李成撵了,再呆下去只能是相看两相厌,张行主张没开船前离开。

乔谕不再犹豫,闭了闭眼睛,后悔一开始没听张行劝说偏要上船,到头来弄得心里别提有多膈应。

“走。”一刻不愿再留,乔谕让张言赶紧收拾东西,晚一天起程前往京城也无妨。

江唯看到乔师兄的下人在搬东西下船,并不觉得李成阴阳怪气有错,换成他一样不乐意别人在背后拿内侍的身份说事。

桌上乔师兄没动过的烤芋头江唯拿起来吃了,不能浪费。

小子眼神正,李成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力。

月光草在江唯坐下桌前的那一刻起,就在光明正大的偷听。

江唯若是敢在凶人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出看不起内侍的丁点举动,瞧着吧,凶人总有办法整治得对方有苦说不出。

月光草同样不希望李成才交的朋友,因身份问题‘另眼相看’,既然而产生隔阂分道扬镳。

下船的不只是乔谕主仆三人,还有一个冯计。

说是喝了水后拉肚子,船上没大夫,又怕拖着出人命,匆匆忙忙找到船上的管事,退了一部分票钱捂着肚子离开。

“呼!”看到离开的冯计,最开心的莫过于陆献。

若是与冯计同处于一条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江唯注意到船员不对劲,有捂着肚子弯着腰一脸苍白,有的扶着栏杆往前走,脚软的差点摔倒,还有的直接趴在地上口吐白沫。

“坏了!”预感到不妙,江唯吃完手里的芋头,去找不知何时消失的李成。

迈开脚步的一瞬间,地上的尸体变成黑烟被风吹散,留下一抹淡淡的烧纸的气味。

江唯被这一诡异情形惊了一跳,船还没开就出事了,太不安全了,在考虑要不要换成陆路?

蔚风此时在厨房,腐尸水的来处源于此,要么是水井本身被尸体污染了。

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把这么臭的玩意带到了船上,目的是什么问问不就知道了。

一道火蛇击出,蔚风站在厨房门外眼观六道耳听八方,屋子地盘小动起手来容易拆得七零八落,不利于之后的行船。只好费些力气将人逼出来。

“啊呀娘欸!”火蛇在每个人的身上绕圈,吓到的人本能的往门外跑去,慌慌张张的生怕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之前的黑衣人入手感觉太轻没分量,八成是叠加了好几个术法,企图将黑衣人打造成真人,蔚风折断黑衣人脖子时死太脆了,没用多大力气压根听不到骨裂声。

典型纸人的架构,符贴的多了灵活度大大降低,全身上下涂的东西有点多,要真是大活人,呼吸之间早把自己送走了,根本当不了听墙角的废物。

厨房里的人都跑光了,不见始作俑者露面,蔚风古怪的咦了一声,迈入门内环顾四下,不大的屋子里藏人的地方有限。

闻了闻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腐尸味几不可闻,收拾手尾的速度相当干净利落。

或许来的不是真人,蔚风收回乱窜的火苗,朝地面、墙上挥出寒气。

目视寒气顷刻间将整个屋子笼罩,犄角旮旯也被寒气扫荡,地面的缝隙中也不放过。

蔚风退至门边抱臂讥笑:“再不滚出来可就没机会了。”

隐藏在地板夹缝当中的人恨得在心底痛骂,眼看寒气步步逼近,再不走怕是要被冻死在这里。

豁出去,手上捏着一把符,出现的瞬间朝门口的方向甩出去,目的明确的冲向窗户。

“砰!”

寒冰扩散的面积未至窗户,破开的一瞬木屑乱飞,掉得到处都是。

顾不得身后有无异响传出,跃出窗外之人松了半口气,扑通一声掉进了河中,手脚并用的往对面的岸边游去。

“刷,刷,刷!”

“呃!”眉宇间劫后余生的喜悦凝结在脸上,在劫难逃四个字浮现眼前。

数不清的细针同时刺入身体,带着森森寒意,连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

“咕噜噜……”嘴一张河水涌入,窒息的痛苦跃然脸上。

临死前颇为后悔,一时被赏金冲昏了头脑,搭上一条命。

不再挣扎的尸体沉入河底,水中的小鱼惊慌失措的游开,河底变得一片浑浊。

“蠢得不可救要。”蔚风招手收回密布的寒气,故意放个出口等着人往里跳。

船还没开就染上血不吉利,死外头再好不过。

地上的一堆灰烬全是哑炮,蔚风直接卷起往撞破的窗户外丢去。

“李成,船员看着不太好,船还能开吗?”找到人的江唯皱着眉头说道。

转身看向江唯,蔚风的视线越过其肩膀落在了岸边,“掌柜来了。”来的真是巧啊!

“掌柜?”江唯顺着李成目光所视的方向转过身看去。

果然是茶楼的掌柜,急匆匆的模样,像是已经知晓船上目前的状况。

码头上人多眼杂,消息传递也快,是最好消息来源之一,楼里有安排耳目在此。

掌柜今早刚想去一趟米家,诚意自然得给足,上了马车后接到消息,船上出事了。

一想到上船的人中有一个万万惹不得,掌柜马不停蹄的赶来。

船上的管事前来迎接,面对船员大批中毒现象急得是满头大汗。

往常配的解毒丸吃了也不管用,船上人手一缺还怎么行船?

蔚风朝上了船的掌柜走去,语出惊人道:“船上的船员都撤走,航行图给我。”

“啊!”异口同声的惊呼来自于掌柜和船上的管事,一副疯了吧的神情显于脸上。

江唯只要船能行便可,没有船员看上去颇不可思议,他相信李成一定有别的代替的办法。

没开船就出事,万一行船中再出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相当可怕。江唯同样认为船上人少,一旦有危险绝对来自外部,避免了猜来猜去自乱阵脚的麻烦。

“这,这怎么行。”掌柜当先反驳道,“不是经常跑船的行家,别看在是风浪小的河中穿行,一样有撞上外物沉船的可能。”

自家的船还等着卖掉一船的货物赚些钱财,李成到好把人赶下船,只字不提船上的货,摆明了借船上闹事的由头,打算私吞了一整船的货物。

已经在船票上让利不少,哪怕是买船上的货也给出最大的诚意,到头来仍旧不顾他人死活的做派,掌柜差点气炸了肺。

蔚风最烦在小事上拉扯个没完,手一抖,一个纸包出现在手中,手腕一抬丢出去。

“拿了便带上你的人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纸包接住的刹那,凭手感即知是他想要的姜糖,这玩意确实比一船的货值钱。

既然如此掌柜便不再说什么了。

让管事收拾收拾,把人都带下来,船上一个人也不留,他到要看看没有船员的船能否开起来。

今日的可是逆风,船上的风帆需要变向。

管事在掌柜的一个眼神下懂了,行船的图亲自交给李成,带着人拿上行李从船上下来,没走在等船起航。

心里巴不得对方出糗,如此一来再想让他们这些熟练的船员干活就得加钱。

展开图纸,上面所绘水路十分清晰,蔚风在图中一处轻轻一点,正是船现在停泊的位置。

指尖沿着线路向上,在终点处再点一处定位,松开手让图落于地面,蔚风抬腿在图的右下角踩了踩。

月光草坐在栏杆上,认认真真的看凶人所玩的把戏。

分出去的根须在勤勤恳恳的检查船上每一处角落,揪出那些藏在货舱中的人,统统丢进河里。

“扑通,扑通!”

落水声惊得江唯跑到船边察看,船上的人都会水,到不用他下去救人。

掌柜见此一幕脸色拉得老长,侧首怒视连船员都管理不善的管事。

管事瞬间头皮发麻敢怒不敢言,船员起了贪念哪能怪他不做为,看热闹的心情瞬间降了大半。

图融于地面,其上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线条在船上漫延,将船整个容纳在即定的起始位置。

“唉,唉!”

楼上的陆献跳着脚,避开活着的黑线,这些细爬满船上的各处,看上去有些瘆人,还好是大白天。

“哗,哗啦!”

船桨入水声让人难以忽视,岸上看热闹不闲事大的人面色齐齐立变,亲眼目睹无人划动的大船,动了!

蔚风把入水的船锚拉上来,在船身上覆盖一层薄冰,晚上若有人不开眼的夜袭凿船,又有好戏可看了。

船帆只要调整好角度,逆风也可以推进船只前行。

一切妥当后,商船驶离了码头。

人少了,船上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地上的黑线消失了。

“啊,好神奇!”陆献现在是看什么都无比新鲜,找上江唯道出自己的想法。

“那位大能会不会很累?”长时间行驶全靠一个人,陆献担心走到半路戛然而止。

江唯有相同有顾虑,不过他相信李成,没有把握的事绝对不会做,“累了就停下歇歇,行船途中哪有不停靠码头补给的。就是你我长时间呆在船上也会不适,船停了下去走走更好。”

“你说得对。”陆献收起不该他操的闲心。

“走,去厨房看看。”陆献拉着江唯去之前打热水的地方。

“水、食物、柴看看有多少,够不够路上用的,是不是得等停靠码头再买些?”

两人进了厨房,水缸里沉淀的水是满是,闻上去没有怪味,食物堆放在一处很多,干柴和木炭也都有。

看过之后放心了,陆献一拍脑门道:“船上原先那么多人要吃要喝的,肯定准备了足够的食水,白担心一场。”

“每天的饭一起做,那位喜欢吃什么你可知道?”陆献的认知里要想顺利抵京,那位姓李的公子绝对得罪不起,一定要让人满意才行。

“李成自己会做。”江唯相信李成不会吃他二人做的饭。

他的厨艺也仅仅够得上能吃的程度,远远谈不上多好。

腌肉、腌菜还是腌制之物,月光草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撇着嘴瞧不上,腌制的东西吃伤了,再看到反胃。

滚去找凶人,顺便看看一船的货有哪些,卖还是屯起来?

月光草沿着楼梯下到位于甲板下方的舱室。凶人已经在里面看货了。

所有的货翻了一遍,与茶楼掌柜所言大差不差,没有特别想留下来的东西。

“都卖了吧。”蔚风从船舱中出来,到下层船员所在的划桨区域,该加固的地方加固。

月光草对眼前的货物同样不太感兴趣,卖了还能换一笔银子。

给出去的一包姜糖,月光草搞不懂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买姜的钱不多,糖是蜜蚁身上的东西相当于白来的,顶多费点功夫,按说换这一船的货看似赚了。

不过,月光草从未疏忽在掌柜脸上看到的神情,那种得了天大便宜,强行抑制住喜悦漫延的神态,错不了。

别人能得便宜,说明自己这边亏了,月光草晃了晃脑袋不去深思,只要凶人不觉得,那它就没话说。

没有外人的船上,清清静静适合温书,互相探讨所学内容。

空船的消息压不住,但凡在码头上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

掌柜没想压,眨一只眼闭一只眼,转头卖出去更多相关的细节。

姜糖偷着留下五块,掌柜将其他的派人快马加鞭送去楼主那里,多少能攒些功劳,到年底换些好处。

看到商船驶离,等马车回城的乔谕略后悔,奈何背后说人被逮了个正着,留下也无法面对,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上了马车。

马计在等马车之时腹痛难忍,背着重要的书箱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解腰带。

眼前忽然一暗意识瞬间模糊,片刻后肚子也不疼了,解了一半的腰带重新系好,再度来到河边包下一艘小船。

给得实在太多,哪怕不要船凭手里的银子也能买条新的,船家乐呵呵的上岸家去。

冯计独自一人撑着船在河上行驶,迎面吹来的风不小,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满货的船只有三个人,那还等什么,不抓住这次机会大赚特赚一笔,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只剩喝西北风了。

蠢蠢欲动之人满心欢喜报着截留商船的心,等在河道两侧,手中的钩锁跃跃欲试,时不时舔着下唇只等猎物送上门。

“嗖,嗖,嗖!”

“咚咚咚!”

“什么声音?”正在温书的江唯望向窗外,看到好几条绳索勾住了甲板上的栏杆,有人在往船上爬。

临近傍晚,看不太清岸上有多少人,江唯听到左边门外也有破空声。

江唯打开门冲出去,差点撞上前来找他的陆献,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到隔壁找李成。

敲门的手停在半空,门开了。江唯收了手急道:“有人上船。”

“跳梁小丑而已。”蔚风自是懒得动手清理,虽然亦不缺一网打尽的办法,嘴角上扬笑出一脸无良。

“读书读累了,到了该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蔚风戏谑的看向一脸惊恐猜到大概的二人。

“我,我和他,能行?”不是陆献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什么说什么,事关小命绝不是逞能的时候。

“我不会武功,那些人都不是善茬。”

江唯的关注点在于:“船上有兵器?”

应该被船员带走了吧,他和陆献一样从未习过武,让他二人杀敌难度不是一般大。

“怎么,什么都想让我一个人?”蔚风眉角往下一耷拉,凶戾之气四散而出。

眼神冷人吓人,陆献本能的后退,嘴上却仍旧是商量的口吻:“不,不是,那,总得给我二人保命的机会吧,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还算机灵,有点眼力界。”看戏的月光草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习武强身健体,没有内力照样可以打得这些宵小满地找牙。”蔚风指着一间屋子,“那里有两把没被带走的锈剑。”

江唯去拿,一把递给手发颤的陆献,“你我背靠着背,动起来后距离拉得不要太远,容易被钻空子。”

“好。”陆献不是个矫情的人,有人肯交学就是了,走陆路也会遇到山贼劫杀,靠别人保护终究差点。

以前想习武奈何家中不丰,供他科举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如今有学习的机会,陆献深吸一口气,拼了。

“全神贯注,听,风声。”蔚风进屋拎了把椅子出来坐着。

风声?

箭!

江唯、陆献同时矮身低头,头顶嗖嗖两只箭掠过,一左一右来自不同的方向。

放箭的功夫人已经跃上的甲板,拨出腰间的剑朝前方的三人中的一人斩去。

“左下。”蔚风坐在椅子上指点江山,告诉两人如何出招一击必中。

江唯、陆献不假思索挥动手中的剑,朝着各自不同方向的敌人刺去。

“嗤嗤!”

低估了对手的歹徒失去半条腿,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江唯上前踢开歹徒手中的剑,朝着对方的后背刺下一剑。

陆献补刀晚了,差点被砍伤,倒退着避开刺来的利刃。

上船的敌人增多,两个人的反应赶不上敌人变招的速度,身上挂了彩,疼痛让他二人更加警觉,不敢掉以轻心。

蔚风弹出两朵火苗,从椅子上站起身,“盯着火,刺火焰的落点。”他要等的人来了。

江唯、陆献打起精神对敌,李成那边也没闲着,眼下顾不上他们。

看到有数名会飞的黑衣人落到了甲板上,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眼前的这些怕不是为了声东击西,扰乱视线的马前卒。

“一起上吧。”蔚风抬手一招,轻蔑之态尽显。

十六名黑衣围成一圈将目标团团包围,手捏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太慢了。”蔚风打了个响指,寒气自十六人脚下骤升,向上扩散的速度,快过诸人念咒的速度。

第一批刺客首战失利,卒!

月光草挥舞着根须打碎这十六个冰雕,听着碎裂声心中无比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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