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拂着裸色的窗帘，刺眼的眼光在昏暗的室内一闪一闪。
任飞在轻柔的风声中慢慢醒转。
眼前的风景一改往日空无一物的模样，应该安静地躺在他身边，蓝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伸手玩了玩他散下的头发，本来想说“你醒了”，但转念一想太过傻气就没说出口。
他动了一下，浑身酸软，从前在工地上搬砖都没那么累过。
“几点了？”他问。
“七点二十分。”应该回答。
他慢慢爬起来，腰上的肌肉一动就痛。
“去做饭吧。”说完，他麻利地下床，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好的。”
浴室的小镜子前，他凝神看着自己脖子上浅红色的痕迹，脸瞬间红起来。
虽然昨晚应该的动作已经十分轻柔，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低着头，双手覆在那些痕迹上，每次触碰，都会让昨晚的记忆重现。
“明明只是个机器人......”他责怪的话语，听不出一点生气的迹象。
冲了十来分钟的冷水澡，任飞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换完衣服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鸡蛋油条和豆浆。
“先生。”应该见到他，立刻走过来。
他走路的姿态十分自然，看不出和真人有什么区别。脑袋上的发夹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还蛮可爱。
任飞抬手，帮他将夹子别得更紧了些。
“先生，早餐准备好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系统设定的笑容无可挑剔。
“嗯。”任飞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心里生出无数从未有过的心绪。
突然，他踮起脚吻了吻应该。
昨晚，当他心甘情愿被应该拥抱时，他就已经确定，他是需要这份爱的。
应该立刻有了反应，轻轻把他揽到怀里，一点点回应着主人的期待。
他知道这是设定好的程序，但还是避免不了沉入其中。
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的爱总是在瞬间产生。爱也同样奇怪，请不要期待它有多合理。
身上越来越热，任飞惊觉再这样下去今天就要迟到了，于是立刻停了下来。
两具精美的身体分开，他眼中蒙着一层雾气，氤氲着初起的□□。
“几点了？”被□□袭击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七点五十三分，”程序驱动的声音连气息也没发生改变，“距离您的上班打卡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七分。”
“嗯。”任飞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我一回到家，就开启恋人模式。”
“好的。”
“现在，关闭恋人模式。”
“好的。”
模式转换的“叮”声响起，应该眼中的爱意消散，恢复了平常的礼貌性温和。
尽管早已明了这样的变化，任飞胸中的低落还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他看着他眼中消失的爱意，心里很不是滋味，伸手将它额头上的樱桃夹子摘了下来。
额前的碎发垂下，应该受程序驱动抬手将它夹到头发中去。
任飞走到洗手间，把那夹子搁在架子上，用凉水抹了把脸。
冷水的温度将人刺激得转瞬清醒。
他想沉迷，但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世界，白天不清醒是很难活下去的。
不管是回客厅吃饭，还是回房间拿文件，应该都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都怀疑这个机器人的系统设定就是粘人。恍惚之间，他突然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他没来得及细想，拎着包走到门口换鞋。应该在后跟着。
“累就去床上躺着。”他看了眼应该说。
“机器人不会有疲惫感。”应该一板一眼解释道。
“也是，”任飞提了下鞋，说：“但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床。”
“机器人，”他停顿了下，似乎在词库搜索适用词，“充电台就是机器人的床。”
任飞觉得他啰嗦，叹了口气，说：“那你在家坐着吧。”
“好的。”应该绅士一笑。
“我走了。”他拿着包和外套，冲他笑了笑。
“再见，我会在家等您。”他瞳孔中闪过一丝银色闪光。
那闪光被任飞捕捉到，他觉得很好看。
“嗯。”
周五的早晨，所有人一改前四天毫无生气的丧尸状态，办公室里出现了一周一次生机勃勃的景象。
任飞昨晚刚经历了一场热烈的□□，脖子上还留着烈火的余烬。
他把领子拉得更高，匆匆和下属们打了招呼。
尽管自己已经如此迅速，他还是感觉别人的视线已经穿透绵绵的布料，刺在那两处余烬上，让其复燃。羞耻的火焰焚烧着全身，他通红着脸躲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八点五十五分，任飞的身份正式切换成任总。
他离任在即，需要交接的工作本来上个月就已经全部弄完。但接班的人为了偷懒，新开的项目书噌噌往上递。所谓“万事开头难”，项目开头的细节、任务分配、利益关系最为繁杂，现在一下子全压在他头上了。
小钟端着茶进来，看见他一目十行阅读文件的样子，气愤道：“任总，您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这就是想偷懒，推卸责任，干脆直接拒绝算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任飞笑了笑，说：“项目打头都复杂，谁都怕担责任，我熟悉，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小钟撇了撇嘴，埋怨道：“能遇见您的上司，他们上辈子真实烧了高香了。”
“能遇见你们，我上辈子也烧了高香了。”他笑着说。
这话一出，小钟接不下去了。他无奈地将茶放在任飞桌上，然后站在原地，一脸神秘兮兮地看着他。
任飞早已习惯他的小动作，熟稔问道：“今天是什么？”
小钟嘴一撇，嗔怪道：“您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让我有点成就感。”
说罢，他从背后掏出一个精巧的白色小盒子，里面点缀着几颗嫩红色的树莓图案。
“今天是树莓布丁！”小钟声音元气十足，将小盒子捧到他眼前。
任飞依旧抬手收下。
“谢谢。”他拖长了声音，“不用再给我了，真的。”
小钟把椅子往前一拉，两手撑着脑袋，眼中闪着金色的细碎光芒，说：“你尝尝。”
任飞讨厌蛋糕，却不抵触小钟做的布丁，他放糖很少。比起甜味，醇香更多一些。
这周的布丁颜色和图案并不相符。布丁本身是淡淡的粉色，非常可爱。
他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好吃。”
“是吗？”小钟的眼睛放光。
“嗯，洛洛一定会喜欢的。”
小钟神色一顿，低头浅浅笑了笑。
小钟个子高，皮肤白，阳光开朗，做事积极踏实。洛洛可爱，性格好。在任飞眼里，他们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看着两人平时来往也很多，关系也不错，八成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任飞都给他做了快半年的实验品了，那布丁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送到洛洛手里。
“钟大师，”任飞调侃他，“你再练下去都可以开店了，抓紧点吧。”
小钟尴尬笑笑，没说话。
“昨天买那些夹子给她了吗？”他问。
说到这，小钟恢复了精神，回答：“给了。”
“怎么样？”他来了兴趣，问道。
“她说很喜欢，今天早上还挑了个戴着。”小钟挠挠头，憨憨的笑了下。
刚进来的时候走得急，他都没注意看看。
说到这，小钟好奇起来，问：“那个樱桃呢？您怎么处理的？”
任飞神色一顿，眼前浮现出应该蓬松的额发，脸上微微发热。
“在家里放着呢。”他强装镇定，说道。
“那不会真是您家里面唯一的可爱元素吧？”小钟好奇地询问。
岂止是可爱，任飞家里彩色的东西都少之又少。家里几乎只有窗帘和门上的福字是彩色的，其他全是灰黑色系。
“啊，还有一个是彩色的来着，”他心想，“应该的眼睛。”
“嗯？不是吗？您在想什么？”小钟在他呆滞地眼前晃了晃手。
“没什么。你说得对。”他笑笑。
“嗯？”小钟哼了一声，意味不明，脸上挂着笑意。
“那我先出去工作了，布丁记得吃完。”他拿着桌上的托盘站起来。
“好，谢谢，辛苦了。”
“没有的事。”
小钟还没走到门口，又来了B组送项目书的人。他去开了门，放了人进来。
来的人是徐泽，B组的副组长，每次来送项目书的都是她。小钟之前连面都没跟她见过，现在来的次数太多，都混眼熟了。
“任总。”徐泽抱着一摞文件进来，面上严肃认真，甚至能说上刻板，她脸上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见她的人都觉得她像一颗冰冷的石头。
“徐组长。”小钟侧身让她过去。
徐泽点了点头，没说话。
“来了。”任飞对她笑了笑。
小钟看着任飞，在后面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任飞笑了下，没再言语。
门关上后，办公室只剩下任飞和徐泽，她的表情才有了微妙的软化。
“任总，”她的声音拘谨，微小，“这些......是新的......”
“是南桥的项目书吧。”任飞看出她紧张，语气更加柔和。
“嗯，请您再帮忙看看。”她递过文件的动作都显得僵硬。
小钟曾私底下和他聊到过B组，说他们组的氛围诡异，徐泽看起来更是奇怪，全身都写着“刻板僵硬”四字。这不是过度评价，而是陈述事实。
任飞结果文件放下，从抽屉里抽出来一摞厚厚的文件递给她，说：“下午三点半，田总会去B组和C组月巡。你还有六个小时。”
徐泽神色一变，心领神会。
“我知道了！谢谢您！”她抱着深深鞠躬，木木的眼神死灰复燃，“那我先回去了！谢谢您！谢谢您！”
她一边道谢一边退后，还不小心绊到了旁边的绿植。椭圆花盆在地上旋转一圈后，靠在墙上停了下来。
任飞笑着目送她出去，心中五味杂陈。
门关上后，他立马着手开始处理手边的文件。
越是忙时，时间过得越快。转眼到了午饭时间。
任飞自从有了充足的存款之后，再也没在公司吃过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口味重，食堂的饭不过瘾。
午休两个半小时，一到点小钟就被其他几个小孩拽跑了，其他员工也纷纷下楼吃饭去了。任飞看完了手中的文件后才发现已经过了二十来分钟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下楼找家店吃点东西。
他人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机响了起来，是门卫室的电话。
“喂，你好。”
“任总，您好。楼下有您的朋友，说来给您送午饭，您方便下来看看吗？”门卫询问着。
任飞奇怪，他哪有什么会给自己送饭的朋友。
啊，前段时间相亲那个化学教授，不会吧......
他踌躇着，问道：“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男的，名字，啊，稍等，”那边响起一阵衣服摩擦听筒的声音，然后门卫说道：“他说他叫应该。应该？”
......
任飞良久沉默不语......
他心中疑惑：“他不是该在家收拾卫生吗？怎么还能自由行动？”
听门卫这语气，好像不知道他是个机器人。
“你让他等等，我马上下去。”他说完抬脚朝楼下走去。
电梯很快达到一楼，他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应该的身影，他换上了原装西服皮鞋，抱着家里那个圆筒形的保温饭盒呆站着。那个身高与外形，在哪都十分惹眼。得亏现在大多数人都早吃饭去了，不然应该真个形象真的很惹眼。
他过去和门卫沟通过了几句，把人拉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应该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一路上紧跟着任飞。
关上门，任飞抱着胳膊打量了他几眼，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个樱桃夹子戴上了。还是一样，戴的松松散散。
他帮他重新把夹子戴好，说：“我有很多问题。”
应该乖乖站着，眼里透出的温柔快把人淹没，说道：“您请问。”
“你怎么过来的？”他问。
应该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公交卡，说：“我在茶几上看到了这张公交卡，在系统里搜索了路线，坐公交车过来。”
他拿着那张卡看了看，那时自己还是小工的时候办的，后来买了车就一直丢在桌上的果篮里没用，现在卡面已经氧化泛黄。
“这里面还有钱？”他记不清了。
“这张交通卡一共有十六块九毛钱，三十九分钟前本机消费两块七，老卡折扣七毛，所以还有十四块九毛钱。”应该一字一句念到。
“我想着也不会有很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接着问。
“您购买时所填信息已经存入本机系统。”
“你坐车没人看你吗？”
“确实有人多次投来目光。其中一个与本机是同类。”
？？？
任飞眉头一皱，满脸疑惑，问：“现在机器人都那么自由了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提着饭乖乖站在沙发前。
“最后一个问题，我并没有给你来送午饭这个命令，你为什么会过来？”
应该在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说道：“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床底发现了这个东西。”
任飞接过来，那是一张带有很多褶皱但被人精心抚平的纸条。尽管上面字迹歪扭，他还是认出来了，那是前不久过生日时被小钟催促着写下的生日愿望。本来就当走个形式，写完揣兜里直到散场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东西，现在竟然被找到了。
任飞狐疑地看了应该一眼，低头去拨开他的袖子，果不其然：恋人模式。
“不是只有我说出‘爱’字才会开启吗？”他把只写着一个“爱”字的纸条举到它面前，问道。
“只要与您相关，皆可以做到。”
他沉默半晌，将他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然后转身，把脑袋埋到应该胸膛，有点嗔怪又略带埋怨，说：“抱我。”
应该把他抱紧，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抚慰着。
办公室里极其安静，只有秒针移动的声音和任飞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游动。
两人不知拥抱了多久，应该缓缓松开手。
“抱着。”任飞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命令道。
应该松开的手又抱紧。
他一出生就被扔在福利院门口，这样的拥抱，只有八岁时一位像妈妈一样的志愿者阿姨给过他。那天之后，他天天坐在福利院门口等她，手里捧着从路边摘来的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可惜，直到自己15岁离院，那位阿姨也没来过。
他渴望温暖，渴望爱。
小时候常听照顾自己的护工姐姐们讨论爱能不能用钱买来，结果都是不能。但现在他明白，爱能用钱买到，即使不来自人，即使只是一堆代码，但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爱。
没过一会儿，胃提出了抗议，发出咕咕声。
他松开手，来到饭盒边，问：“你煮了什么菜？”
“青椒肉丝，炸香菇，蔬菜沙拉，米饭。”应该跟在他后面。
他打开盒子，一个不差。
他把菜摆在桌上，抽出筷子就开吃。见应该还在一旁站着，说道：“去沙发上坐着。”
“机器人不会感觉到累。”应该说。
“我是怕你膝盖部分的零件磨损。”
“有这个可能性。”说着，他走到沙发那坐下来。
任飞实在饿得不行，三俩下就把饭菜扒光。他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向没什么仪态，方式之粗糙堪称野人进食。
应该看着眼前进食方式返祖的人类，提醒道：“您应该细嚼慢咽，否则会对肠胃造成负担。”
“我习惯了，别管我。”他嘟囔着。
“好的。”
他余光一瞥，应该头上那绺头发有又垂下来了，耷拉在他眼睛前面。那个樱桃夹子太小了，要一直夹住还有些困难。
晚上带他去买几个大点的吧，他心想。
他吃完饭收好东西，洗了手锁上门，在应该膝头躺了下来。
“有人敲门别开，一点十分叫我。”他抬手遮着眼，语气慵懒。
“我无法提醒您，”应该那万年不变的温柔声调笑着，“请注意，本机电量剩余百分之二。”
“什么？！”任飞惊得立马坐起来。
应该笑容不减。
“你笑屁啊！”任飞急得吐了个脏字，“你知不知道你多少斤啊？！”
任飞扶额，他可扛不动他。
充电座在家里，也不能这会儿开车回去拿，回来就该迟到了。
忽然他想起来，之前办完退款离店之后，售货小姐追出来给了他个备用的充电器里，被他放在后备箱里了。他忙飞奔下楼去车库去充电座。
这会人不多，电梯上下很快。
他气喘吁吁地抱着充电座台跑回来赶紧拆了包装插上电让这位爷站上去。
“连接成功，正在充电。”
任飞终于松了口气，汗都没顾得上擦，靠着桌子大口喘气。
“你出门的时候多少电？”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90%。”
“你在家一天才耗5%的电，怎么出来这一会就耗那么多？”他问。
“本机在充电座台方圆三百平米内，座台可维持本机电量。超过三百平米，电量将持续下降。户外活动中，本机需要多个系统配合运转，因此耗电量高。”应该一条一条地解释道。
“没有适配的移动充电器吗？”他问。
“目前本机开发者尚未研发出与本机适配的可移动充电器。”应该答道。
“啊，这样啊。”公司都倒闭了，看来永远研发不出来了，任飞想，“以后不能经常让你出门了。”
稍稍缓过来之后，任飞筋疲力尽，趴在沙发上累瘫了。
“你现在能叫我起床了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可以。”
“嗯。”
任飞立刻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在沙发上睡着了。
人形闹钟准时叫醒了任飞。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应该膝盖上。
“你充满电了吗？”他揉揉眼睛，问。
“没有，已充23％。”
“怎么不继续充？”
“我觉得您需要我的膝盖。”他抚摸着任飞的头发。
任飞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说：“确实。”说着，抱着他的腰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他在应该怀里赖了几分钟床，听到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了才爬起来整理好衣服。
他将应该的充电座移到里屋，让他到里面充电，并特地让他转换成标准模式。
公司跟家里毕竟不同，要注意影响。而恋人模式的应该太不可控了，他只能把这个模式的使用限制在自己的私人时间。
绿色的荧光沿着他的经脉滑动，将黑暗的里屋缀上神秘的科技色彩。应该眼神冷下来，宝蓝的瞳孔是平静的海面。
任飞轻轻拉上门，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工作到现在，他已经不在乎几点开始上班了。一坐回椅子，就立马开始处理文件。
大概一点半左右，小钟在外面敲了敲门。
“任总。”
小钟知道他午觉不会睡很久，估摸着这个点他醒着，就大着胆子来敲门了。
“进来。”
小钟开了门，手里拿着一个封口的混色纸杯。
“任总，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呀？”他例行公事问着。
“炸蘑菇。”任飞捡了个印象最深的说。
小钟思考了会，问：“这边有炸蘑菇的店吗？”
任飞笑了笑，没答话。
他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定格在桌角的保温盒上。
“还是第一次见您自己带饭，”他语气严肃起来，“您自己做的还是......”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他没直接回答，接着说：“吃完饭了吗？那么早就回来了。”
“吃完了。”小钟走过来，把盒子放在他面前，说：“给您带的，特辣关东煮。”
“谢谢你。”他说，“你不用每次都费心帮我带东西。”
小钟把东西往前推了推，说：“尝尝嘛，新出的，非常好吃！”
“我真的，特别饱。”他真的吃不下了。
小钟只好收回来，眼中眸光一转，说：“那只好我们下次一起去店里吃了。”
“嗯。”他笑笑。
“今天下午田总月巡，我先把资料交上去。”他说着，立马站起来，进入工作模式。
任飞不禁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个小孩，不仅是个好饭搭子，也是个好搭档。
“去吧。”
“好。”
自打任飞接手A组以后，月巡几乎从没来过这里。
今天下午的月巡依旧没来A组。任飞上周已经单独和田总见过面，临期工作早就汇报完毕。
下午其他组鸡飞狗跳时，A组依旧一片宁静祥和。
对面大楼的灯光接连点亮时，任飞手头的文件已经全部都处理完。小钟桌面上的也已清理干净。他记得小钟要请洛洛吃饭，所以绝不多留他一秒。
“小钟，”他拉开门叫他，“你快走吧。”
小钟从电脑面前伸出头来，说道：“好。”
“快走吧。”他挥挥手。
“好！”小钟拔腿往外走。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A组早下班已经是常态了。
里屋的应该探出头来，表情疑惑，说道：“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现在才五点二十五分，您为什么允许他们早退？准点上班下班不是你们人类最看重的规则吗？”
“充完电了啊？”他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大家工作都做完了，一直在这里坐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多休息休息。这样明天才会更好地投入工作。”
“也有道理，”应该思索着，“但您的公司允许您这么做吗？”
“他们都是我的直属下属，由我直接管理，公司不会过问。”他从包里掏出个口罩，塞到应该脸上给他戴上。
“哦～所以有的人会说有权利真了不起啊。”应该摆出大彻大悟的样子。
任飞的手停在半空，嘴一抿，无奈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这里不能这么说。”
应该挠头，问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任飞觉得自己跟他解释的话，只会越解释越乱，于是说道：“你不用明白。”
“好的。”
他把应该头上那个显眼的发夹取下来放兜里揣着，说道：“拿着饭盒，回家吧。”
“好的。”
他太明白欲盖弥彰这个道理，于是大大方方带着应该走了专用通道。这一路上很幸运，没碰见同事。
车库里倒是有几个人，只是大家都忙着下班，无暇关心别人的事。
他给应该拉开后座的门，说道：“进去。”
应该动作流畅，麻利地坐进车里。
任飞低下头，把它安全带系上。
应该大眼睛忽闪忽闪，说：“机器人不会受伤。”
任飞没理他，把安全带拉得更紧，说：“谁怕你受伤，我怕突然停车，你飞过来砸死我。”
“哦。”他乖乖正坐，把饭盒放在腿上紧紧抱着。
“怎么那么傻。”任飞被他的样子逗笑。
任飞撩起他的额发，用夹子夹了起来。
“回家吧。”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应该的视线没离开过他。
车都停小区了，任飞才想起来还没给他买夹子。于是只好带着他去小区的超市。
在超市里，丝毫没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正是这时，任飞才体会到应该有多像人类。
他们在饰品区停下。任飞从没在这种地方停留过，显得有些局促。
“你挑几个吧。”他碰了碰应该的胳膊，说道。
“本机没有......”
没等他说完话，任飞赶紧锤了他一下，低声命令道：“闭嘴！”
货架那边还有几个女孩子在选东西。
看来不能让他选，任飞想着。从眼前抓了几个橙色的小橘子和白色雏菊的夹子。
“走。”他赶紧拉着人逃离现场。
结账的小哥满脸疲惫，甚至没多说一句话，一看就知道是老打工人了。
“一共24块。会员卡有吗？”
“没有，结账吧。”他语速飞快。
飞速付完账后，他火速拉着应该上楼。开门锁门一气呵成，没人抓住他俩的身影。
这一通跑下来，应该没啥事，任飞累得不行。
他扶着鞋柜大喘气。
应该在一旁，亮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去做饭。”他看了他一眼，说道。
应该依旧弯着身子，问：“您要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你随便做。”拽着那么大一个机器人跑，他一时半会还顺不过来气儿。
“好的。”应该犹豫了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怎么还不去？”任飞问。
应该沉默半晌。
“啊？”任飞疑惑。
“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应该凑到他眼前。
任飞缓过来点了慢慢直起身子，说：“什么？”
应该盯着他的眼睛，也不说话。
任飞云里雾里，问：“什么啊？”
应该眨了眨眼，往前一凑，嘴唇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然后响起轻微的运转声，“恋人模式，开启。”
任飞一愣，脸上爆红，骂道：“你成精了啊？！谁叫你这么开启的？！”
应该架起任飞的胳膊，将人腾空抱了起来。
任飞瞬间失去支撑，只好双脚缠在他的腰上，胳膊死死绕在应该脖子上，他又羞又恼，说道：“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应该依旧不撒手，抱着他朝客厅走去。
“我还没换鞋！应该！”任飞挣扎着。
他和应该的体型差，让他在他怀里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我帮您换。”
任飞从未被人这么抱过，内心羞耻感爆棚，心脏嘭嘭直跳。但挣扎又无效，只好把脑袋深深埋在他肩头。
应该将他放在沙发上，他深深陷入沙发里。但应该并未起身，他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任飞的腰，脑袋往他怀里使劲蹭。
任飞有些手足无措，问：“你在干嘛？”
“撒娇。”他把脑袋轻轻搁在他的大腿上，“我在网上浏览信息时，资料说小猫小狗和人类幼崽做这样的行为会让人类更加喜爱自己。”
任飞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乐了，问：“你是小猫小狗还是人类幼崽？”
“我想获得您的喜爱。”
任飞心中一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应该的程序设定。他太智能了，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这种智能并不是坏事，事事回应与主动性强的特点甚至比人类伴侣的陪伴性更高。
他抚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了好久。
“您在想什么？”应该抬起头来看他。
“我在想，我能不能爱上你？”任飞语重心长，沉思的表情有些严肃。
“为什么不能，您是自由的，可以喜爱任何事物。”
任飞表情变得沉重，说：“人类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超出常识的爱都将受到诟病。喜欢纸片人，喜欢娃娃，喜欢宠物，只要对他们的感情超过人，当事人就会被唾弃，甚至欺凌。”
应该的运转声变大，他在试图理解任飞说的话。
“你不必理解。”他摸摸他的脸，很软。
“常识只是在人类认知范围内的正确，客观的世界限制了人类的认知，因此非常识的东西，并非就是错误的。”应该眨巴着眼睛，不急不缓说道。
“当然，但是人类是从众的，慕强的。在这个世界，‘大多数’往往象征‘正确’。”他深吸了口气，“那些‘少数’，通常被打上‘异类’、‘不正常’、‘变态’的标签。”
“您害怕被打上那样的标签吗？”应该问。
“大多数人都会害怕，在这方面，我也是大多数。”
应该的运转声更大，散热系统的风声剧烈，过了一会猛然停止。
他慢慢直起身子，离开任飞怀里，说：“您今晚吃什么？”
“不是说了吗？家里有什么做什么。”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的。”应该随之起身，朝厨房走去。
洗菜切菜的声音很快在厨房响起。
刚刚跑得太厉害了，身上都是汗，任飞觉得粘的慌，站起来去浴室洗澡。
凉水冲下来的一瞬间，身心说不上来的舒爽。
他怕冷，但很少用热水洗澡，总觉得闷得慌。
泡沫滑到股缝深处，还有些刺痛。痛感沿着神经蔓延，唤起昨晚旖旎的回忆。他脸上一热，赶紧把水开大，遮盖住所有的听觉和视觉。
浴室里水声不断，不到三十度的水却冲不走周身的热度。
他干脆在浴缸里放好凉水，整个人躺了进去。
水漫过全身，热度才有消减。
泡着泡着，他突然想到，今天应该也跑了一天。虽说机器不需要洗澡，但就他俩的触碰频率来说，他还是希望应该身上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说明书上应该有吧。”他想。
他从浴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说明书。结果四处都翻不到。
“应该！”他站在客厅大喊。
“先生，怎么了？”应该从厨房探出头来。
“你看见你的说明书了吗？”任飞看着他问道。
“在杂物间的纸箱子里。”应该回答。
“装你的那个纸箱子吗？”任飞挠挠头，他没看到啊。
“是的。”
“我没看到啊。”他说。
“箱子右侧有个附加层，说明书在那里。”应该解释道。
“好，那我再去看看。你快做饭吧。”
说着，他又去杂物间找了找，果然在附加层里，那个地方很隐秘，应该不说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说明书上密密麻麻一堆中英文，他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清洗办法。
苦恼之际，应该的饭已经做好了。他拿着碗筷出来，看任飞一脸惆怅，于是问道：“您怎么了？”
任飞看了他一眼，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的清洗方法是什么？”
应该歪了下脑袋，问：“您是指家务还是我自己？”
“你自己。”任飞毫不犹豫地说。
“本机具备自动清理系统和功能。并且每次使用之后都会利用系统高温杀毒。您可放心使用。”
“原来如此。”任飞心想，那就好。
“饭做好了吗？”他问。
“是的。今晚的菜是蒜香茄子，麻婆豆腐和香辣鸡翅。”应该一一介绍。
任飞光听着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迫不及待跑过去，在应该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谢谢。”
下意识地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好意思，于是只好赶紧坐下来，抬起碗吃饭。
应该没做反应，乖乖站在一旁看他吃饭。
任飞让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忙说：“你别在这干站着，去搬个凳子坐在旁边。”
“机器人不需要休息。”应该站着没动。
“叫你坐你就坐。”
“好的。”
他从旁边搬了一个比较结实的小凳子过来，刚刚摆好，门铃就响了。
“需要我去开门吗？”应该站着，问道。
这个点了，能来他家的，八成就是物业的人了，叫应该去开门不合适，于是他放下碗，说道：“不用，我去吧。”
门铃接着又响了几声，他看了眼门口的监控影像，有些惊讶。门外不是物业的人，那身休闲运动装和那头橘色的头发，是小钟。
他打开门，小钟手里提着两个便利袋，笑容灿烂。
“任总！我猜你还没有吃饭吧！”小众不愧是二十出头的人，累了一天还那么有活力。
“当当！特辣关东煮！中午没吃到，现在有肚子吃了吧？”他举起手中的便利袋。
之前小钟也来家里吃过几次饭，他也不介意，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把人让进来，带人进了屋。
“哇，”看到应该时他发出一声惊叹，“之前没仔细看，这也太真了吧。”
“是吧。”任飞给他搬来凳子，“坐吧。”
“谢谢。”他从容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些熟食和几罐饮料。
“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叫应，”眼看着应该的名字快要说出来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匆匆改了口，“叫他多准备点好吃的。”
“这些菜都是他做的？”他看着眼前高大的机器人问道。
“对。”
小钟掏东西的动作放缓，问：“那你中午的饭，也是他做的？”
“嗯，”任飞说着，给他递了双筷子，“你快尝尝，很好吃。”
“那我可要尝尝了。”他爽快地接过筷子，夹了块茄子放嘴里，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吃！”
任飞对这种对美食的感觉深有体会，笑道：“是吧？”
说着，还看了应该一眼。
应该在一旁站着，脸上是最初的那副绅士微笑。
任飞与他对上视线，心中猛地一动，他连忙收回视线，转头和小钟说话。
“喜欢你就多吃点。”他边说边给小钟夹菜。
“好，”小钟也忙活着，把买的关东煮推到任飞前面，“这家真的超好吃！”
“你怎么买这么多，一会吃不完就浪费了。”任飞看着眼前摆着的满满的小盒子们，说道。
“哎呀，明天周六，今晚就多吃点嘛。”小钟撒着娇。
“好吧。”
他吃了一小块萝卜，味道果然好，不禁竖了个大拇指。
这顿饭吃到一半，他没忍住从冰箱拿了瓶啤酒。任飞平时很少喝酒，他对酒精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有时候觉得干吃饭无聊了，又不想喝饮料，就会喝一小瓶啤酒。说一小瓶就一小瓶，半毫升都不会多。但他又是个喝半瓶就会醉的人，因此，在喝之前他就叫应该收拾好了客房，并嘱咐小钟今晚不要回去了，直接住在客房就好。
果不其然，桌上的东西才吃了一半，任飞刚喝了半分钟就倒了。
他不能喝，酒品倒是很好，意识到自己醉了就红着脸站起来找床。
应该正准备去扶他，却被小钟抢了个先。小钟汗颜，吐槽道：“任总您这也太快了。”
他虽然见过两次这种场面，但依旧对任飞倒下的速度感到震惊。
他熟门熟路把任飞扶进卧室里，给他脱了拖鞋放床上盖好被子。
应该根据场景判断，任飞正处于醉酒状态。他在资料库中搜索醒酒汤的做法，但家里没有相应的食材。冰箱里只有蜂蜜，他冲了杯蜂蜜水端到任飞卧室。
进房间的瞬间，他看到家里的客人坐在床边，他弯着腰，嘴唇与主人贴在一起，他知道那是恋人模式设定的动作。
系统未对这种情况做出任何指令。应该端着水继续往前走。
客人察觉到他的动作，警觉地抬起头，看见是它，表情立刻放松下来。
“来送水吗？”他走过来接过水，“给我吧。”
应该没松手，耐心解释道：“本机只会听从已绑定的主人的指令。”
小钟一听，脸上一笑，说：“还挺忠诚。那麻烦你照顾他了。”
“照顾任先生是本机的义务。”应该拿着水走过去，把任飞扶了起来。
小钟走了回来，把任飞搂到怀里，支撑着他坐着。
“任总，喝点水。”相较于平时的元气，他现在的声音完全是柔和的状态。
任飞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任由应该把水送到嘴里去。
“钟先生，先生处于醉酒状态，应该休息了。”应该捧着杯子，并为未移动。
“我知道。”他嘴上说着，手上却一点没有要放开任飞的样子。
“客房早已收拾完毕，您也可以休息了。”应该盯着他，表情音调一样绅士有礼。
小钟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问：“你刚刚看到了吧？”
“您指的是什么？”应该问道。
“我亲他，”他怕它不知道亲是什么意思，还特地详细解释，“就是我的嘴唇贴着你主人的嘴唇。”
“看到了。”他回答。
“你会告诉他吗？”小钟脸上调笑的笑容，有一丝狡黠。
“如果先生要求回忆，我会如实告知。”应该说。
小钟沉默了一会，突然笑起来，说：“那也行。”
应该读不懂这种复杂的神情，没有说话。
小钟把任飞放下去，给他盖好被子。
他俯下身看着任飞。他平时本就随和好相处，现在卸下了防备，整个人都透露着温柔的气息。
小钟盯着他，内心的欲望涌动，迫切地低下头想要贴近，却被一只带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挡住。
他抬起头，应该笑着看着他，说：“钟先生，即使您和先生同为男性，这样的动作也会被判定为性骚扰。身为任先生的家政机器人，我有义务守护先生的安全，请您立刻退出这个房间，否则我将立刻报警。”
“这是因为我喜欢，他。”小钟脸上抽搐了一下，跟眼前的机器人解释。
“就算抱有爱慕之心，性骚扰行为的性质仍不会改变。”
小钟转念一想，他说的还真有道理，无法反驳。
“那晚上他起来喝水上厕所什么的我总要照顾他吧。”他拳头捏的老紧，脸上因为羞愧而通红。
“本机是高智能机器人，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是最基础的技能，请您放心。”应该解释道。
小钟站在原地，无话可说。
“那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就来我房间叫我。”他只好妥协。
“当然。”
他拿着杯子，把这位客人送出房间。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擅自回去。”小钟脸上更红了。
“您现在要做什么？”应该低头看着他。
“收拾桌子啊！”他窘迫地回答。
“这种事我来做就行。”
“不用你做！”
“您是客人。”
小钟心中一怒，说道：“刚刚那些是对客人应该说的话吗？”
“您是存在危险性的客人。”
小钟愈加窘迫，把手中的纸盒扔在桌上，说道：“那你收拾吧！”然后飞似地跑进客房，把门锁死了。
应该打开家里所有监控系统，实时监控着家里除隐私区域之外的每一个角落。
他细细收拾完餐厅和厨房后，又泡了杯蜂蜜水，端着进了任飞卧室。
同样地，他也把门上了锁。
任飞在床上躺着，很安静，连动也不动一下。
应该坐在床边，轻轻叫了叫他：“先生，先生。”
任飞没有回应。
“您要喝水吗？”他继续叫他。
任飞轻轻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
应该见状，起来把灯关上。
可能是感觉到灯光的变化，任飞的手放了下来。他伸着手在枕边摸索着，一直摸索着。
“先生，您想要什么？”应该俯身，轻声问他。
“应该......”任飞声音很小，气息很长。
“我在这，先生。”应该靠得更近了些。
任飞的手循着声音摸索过来，碰到了他的手，然后无力地把它抓在手里。
应该任他抓着，没有说话。
“过来......”他呼吸缓慢。
应该识别出的他意思，直接俯身下去，任他双手搂上来。
任飞闭着眼，双手往下拽了半天没拽动他，干脆命令道：“躺在我身边。”
“好的。”说罢，应该下床换上了之前任飞给他的睡衣，回来躺在了任飞身边。
任飞感觉到他回来，直接摸索着爬到他身上，像树袋熊抱着树干那样睡着了。
应该轻轻拍着他的背，听着他的呼吸慢慢稳定下来。
一阵强烈的引擎运转声后，应该肩头的绿灯迅速闪了三下，然后变成粉红色。
春日的夜晚无比安静，屋外星宿漫天，屋内机器的运转声比春天本身还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