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回来吗？”特蕾莎挑了挑眉，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心樱。

“我现在回来的意义可是完全不一样哦。”心樱摇了摇手上的许可证，“本部中枢涉及‘落雨’这一关键词条的文件我都可以阅览，包括曾经在落雨终端上打开过的文件。”

特蕾莎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要看这些干什么？”

“佐证我的一些想法而已。”

“这样啊，那祝你好运。”特蕾莎在操作系统上点了点，确认了心樱的权限，“你的异能核分析报告今天下午就会出来，本部中枢也会给你制定锻炼计划……许巧还没有醒过来，如果在这两天还没有动静的话，医疗部那边就会判定她已经不具备苏醒的可能性。你最近见过戴阳和李江吗？”

没有，不如说其实心樱也不想见戴阳和李江，她不明白自己要怎么面对他们。

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落雨就不会离开，杨瀚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死，有杨瀚在，许巧苏醒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心樱知道他们其实不会觉得这是她的错，只是对此都毫无准备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先不见。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很有默契，心樱带后压队，戴阳带冲锋，李江跟着藤原霖，除了可能会在回中部休整时撞见，基本不会有交流的可能性。

心樱想起了落雨留下的警告，但是三队实在太小了，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想必落雨也没能锁定确切的目标，只能给心樱留下这么一句话。心樱看落雨留下那个文件的时间，甚至希望那个所谓的敌人就是杨瀚。

不要乱想了。

关于落雨的文件有很多保密性极高，甚至不允许出现在本部中枢的附属终端，也就是只能通过本部中枢本体查阅。很大又很安静的地方总是会让人不安的，心樱猝不及防看到在本部中枢核心附近的阿芷时吓了一跳。

阿芷也很意外居然会有除了特蕾莎以外的人踏足此地。

“不用在意我。”阿芷这么说，却是自己先移开了目光。

心樱也察觉到自己打量的目光有多失礼，匆匆说了声抱歉就将注意力集中于本部中枢。

这台传说级的设备，底层代码的初始版本来自落雨，后来经过了特蕾莎及其团队数百人的修改，完善，叠加，然后给它外接设备，最后成了整个末日耀阳的核心。而且心樱前不久还得知，落雨将弟弟的异能核也留在了这里。

确实，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等等？

心樱突然明白了自己所感知到的那种违和感，其他人不知道落华，或者知道但是将他视为落雨的幻想，但是……但是心樱知道那是真实存在过的，活生生的人，落雨一度视为执念和支撑的人。落雨甚至为了他向人类禁忌发起挑战，与全人类为敌……

落雨怎么会让他和自己一起死去？

心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许可证插入了接口。

但是她还什么都没做，面前的屏幕先一点点敲出了字句。

“心樱？”

“姐姐。”

“我知道，战线暂时停止推进，人类有了一点喘息时间，加上心樱异能核刚刚修复，天时地利人和——”落雨扯长音调，“她也差不多该去找了。”

“她怀疑你没死，这件事很严肃，麻烦你上点心。”落华如果有实体，他会毫不客气地踹落雨的屁股一脚。

落雨的身体已经迅速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不再像一具干枯的尸体，面色红润，肌肉线条流畅且饱满，看起来比人类时期的她更加具有力量。并不像没有异能核的丧尸那样，因为无法供养丧尸病毒的生长而被侵蚀消瘦。

“她知道我的完整的过去嘛，我的为人和品行她很清楚，就算有杨瀚的死做引子，我也不像是会那么快下定决心走向死亡，何况还有你在。”落雨倒是相当坦然，心樱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心樱。那姑娘的思维不受常规束缚，相信自己的直觉，善于发觉言语之中的微小细节，虽然接受引导，但不会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毕竟苏月花了那么久也没能完全改变她，自己的成果已经相当喜人了。

“我要告诉她你死了么？”

“不用，模棱两可一点，或者你就直接装作不知情，她是你的第二启动人。”

确定的答案只会招致怀疑，不如让心樱反过来告诉落华最近发生了什么。

这个让落华能监测到查询权，并直接回复心樱的小插件并不难做的，只是要把它植入进去有些困难，毕竟本部中枢的防火墙又不是摆设，而且一旦上手操作引发异常……阿芷只是快死了，又不是死了。

“所以你当时倒是早说……我直接就把那个插件和你的数据一起导入萝拉，弯弯绕绕干什么。”

“那只是一个备选方案，特蕾莎又不一定给我们开后门。”落雨摊手，“原本的方案是单独做个系统加到所有准许证上，在你的基础上加个对应的感应器。”

“你也不怕被发现。”

“这有什么，是否回应需要你做出判断，如果你不给予回应，那个系统就不会激活处于隐身状态，他们交给本部中枢去检测也看不出什么来……你和她在聊什么？”

“我在骂她。”

落雨一下将眉毛抬得很高，然后又意识到自己不必这样，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一时间居然有些尴尬地顿了顿，然后生硬地问：“骂她什么？”

“骂她无用，自己的愿景，要你坐上赌桌付出生命才能实现。”

“……我不觉得她会因为我的死而责备任何人，包括她自己。说不定比起我，死在她面前的杨瀚更让她痛心。”最后一句话是真实所想，却又也像自嘲，落雨说，“她能怪谁呢？构建此局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一颗棋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得不做出让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所爱的人类。”

她只能怨恨罗言依，就像风间岚只能怨恨落雨一样，但心樱不是风间岚，她的爱恨要分分明明，对苏月如此，对杨瀚如此，对落雨也如此。但和罗言依的仇，本来也就不依赖落雨或者谁，心樱会全心全意地做好自己的事的。

“姐姐，结果出来了，心樱的异能等级确实比罗言依要高……虽然在几项数据上略微逊色于罗言，但心樱的异能本身强度和上限更高。”

落雨和落华都不意外，落雨说：“我记得不错的话，有一项似乎是可以随着异能熟练度而上升的数据？把心樱这项调低，让她的异能等级比罗言依低一点。”

“怎么，不舍得让她直接被推到前线对上罗言依？”

“哈！”落雨怪笑了一声，“你就当是这样吧。”

心樱的异能不一样，本身对熟练度要求就高于其它异能，心樱驱使它除了依靠异能核，还依赖大脑对被控制物的分析解构。她的大脑和异能核相适度越高，她的能力才会越强。

本来就是一个越用越强的异能，加上前方暂时还有罗言顶着，落雨自然是不希望心樱现在就暴露在丧尸视野下的。

心樱发现，虽然落雨本人是无异能者，但她似乎对异能相当有兴趣，所做的研究大多都和异能核和丧尸核心挂钩。其中有很多没能得到结果，但也对如今研究部做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

这么一看，确实是符合心樱的预想，给人类铺了路。

但有一个研究，直接被之前的研究院和如今的研究部医疗部一起雪藏，挂上了禁止的牌子。不准落雨继续研究，也不准如今任何人继续研究。

这个研究是……

丧尸核心和异能核物质构成的相似性？

心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禁止的，打开那份报告废了好大的力气，甚至还让阿芷帮忙认证了一回。而打开后，第一眼大失所望，很多很多未知物质，落雨就算用26个字母标记都标不过来，这些未知物质的含量相当高，还基本都在核心位置。

有意思的是，丧尸核心比异能核更加适配人类身体。

这里的丧尸核心特指拥有异能的丧尸的核心，据落雨的数据分析，这种丧尸核心的外围物质和普通丧尸的核心没有区别，但外围物质裹挟这和人类异能核相差无几的核心。而这外围物质，可以完美地抵御异能核衰变。

落雨试图分离外围物质和内部异能核心，但是所有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丧尸核心的外围物质和内部异能核心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缺一不可，而外围物质由丧尸病毒催生，甚至由丧尸病毒构成。

如果那些未知物质来自蓝星之外，这场灾害真的是进化的选择，那这场筛选……丧尸病毒确实是最好的答案。

……不愧是落雨，真的很擅长接触这些东西。心樱抽了抽嘴角：“这个不销毁真的好吗？”

“所有将军都知情。”阿芷听见了心樱的自言自语，也大概猜到了心樱在看什么，她闭了闭眼，“所以呢，你觉得人类应该怎么办？”

“我以为没有人能违背生的本能去坚持什么。”心樱并不畏惧阿芷潜藏的杀意，继续说道，“但是很多人用生命告诉了我，是有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落雨认为区分丧尸和人类的标准是是否会因为个人利益对同胞下手，我不反驳这个标准。不过我认为是否会违背生的本能去坚守某种执念，是人类和丧尸之间的最大区别。”

“那种执念可能很脆弱，很虚无缥缈，根本不具体，人与人之间也不尽相同。但那是每个人用血肉开道，向丧尸，向人性，向本能，向天意宣战的理由，是我们坚守至今的理由。”

阿芷安静了很久，然后笑出了声：“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而坚持作为人类战斗的？”

“我想要真相，关于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