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药房房门紧闭，无人在意，都以为陈医师不会来了，毕竟陈家出了道傀。

陈欲言却在凌晨就已偷偷过来，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一紧张情绪就变得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却没有办法缓解。

很明显，她犯了瘾需要药，但她没有，她也不能放纵自己。

大脑越来越不受控制，抽搐中陈欲言抓到了一把短刀，为了让自己不闹出动静抑制住欲望，她只能一刀一刀地划着手臂。

她听到了爹娘的惨叫，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正被一群道傀折磨着，而道傀每下一次手，都仿佛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听到他们在向自己求救，慌乱中她的脚踢到了桌脚，陈欲言终于缓过来，却忍不住痛苦的哭起来。

她该如何救他们？她该怎么办？

药房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陈欲言迷糊睁开眼，以为面前的人是万堂，举起刀就向他刺去，却被扼住手腕。

药房里透不进光，她感受到那人压迫的气场，他左眼被红色胎记包围，盯着她的眼神如利刃，将陈欲言吓得止不住颤抖。

随后秦穆先的声音响起：“他们正在你家搜查。”

陈欲言头还昏昏沉沉的，不知如何作答，万堂先动手了，现在她的父母危在旦夕，她冒过太多险，此时连话都怕说错，只扭头默默地掉眼泪。

“你倒是也不解释。”秦穆先歪了歪头，发现了她鲜血直流的手臂，“陈欲言，你为何当初笃定弥府的道傀是万氏所为？”

他的语气同他的人一样具有着压迫力：“你最好尽快交代，小心火烧到自己身上。陈欲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一连叫了两次陈欲言，但陈欲言被他吓得更加紧张，不敢做任何回答，她看着秦穆先，不知怎的联想到了万堂，像是要逼着她尽快做出选择，选择万堂落网还是父母的命。

“你有话却不敢说出来，是不是万堂威胁你了？”秦穆先说完就保持沉默，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

但陈欲言害怕起来，秦穆先似乎快要看穿了自己，若是再知道更多，将风向指向了万堂，那他这个疯子肯定临死也要拉着她爹娘。

她似乎没有选择，因为只有万堂知道她爹娘在什么地方，若不洗脱万堂的嫌疑，怎么来都会威胁到他们。

陈欲言看着面前的草药，凭着记忆找到需要的药材，用灵力研制起来。

秦穆先的红线也闪起红光，如果陈欲言再不说出实话，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捕她。他似乎是没有了耐心，想要用诡术强制让她指认万堂，但他看到她忽然用了灵力，以为她想通了，便收了红线等待。

良久蹲坐着的人才弄好，秦穆先刚想问话，却未料陈欲言突然将刚刚研制的药洒向他，他用手遮挡也来不及，秦穆先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而陈欲言趁机跑了出去。

“陈欲言！”秦穆先睁不开眼，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怒吼一声，想要追出去，结果还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他的吼声引来了帮他望风的孟长疏，孟长疏见他捂着双眼，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他急忙担心道：“穆先哥，你怎么了？”

“没事，去追她。”

但其实他的眼睛疼得很，孟长疏将人扶着往外走，看到谭莫庭的身影，便没再管陈欲言：“我先找人给你看看眼睛。”

独自过来的谭莫庭明显和秦穆先想到了一起。

只是刚赶来就看到陈欲言横冲直撞就妄图逃跑，他将人抓了起来，如此是畏罪潜逃，还给秦穆先下了药，罪加一等。

陈欲言被带去了陈家，陈家正厅地上放着一堆草，有些只是耷拉了点，有些已经枯黄了，几人一看，还真是秦穆先和崔逢形容的那般，这是万堂在宗门弟子将要来长宁乡时让她拿去毁掉的，但陈欲言不想帮他毁掉证据便一直留着在，现在反倒她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覃敛问她：“陈姑娘，这些东西你要怎么解释？”

陈欲言双眼盯着谭莫庭身旁冷漠的万堂，紧咬着牙冠，覃敛认真的语气在她听来也是咄咄逼人，她依旧不知道除了自己还可以相信谁。

“阿芙蓉，是……”她感觉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隐隐作痛，说话一顿一顿的，“是我找出来的……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

“所以陈家的人到底是不是无辜的？欲言，你身为医师，明知道这些东西会上瘾。”万堂在一旁表现得痛心疾首，似乎很意外这样的结果。

“你为何要这么做？”谭莫庭又问她，“真的是你做的吗？”

因为事发突然的陈欲言还没准备好说辞，他这么一问，她只好找个不可抗力的因素作为理由：“只是有了瘾，它控制了我的精神，我想摆脱也摆脱不了，反倒更加欲求不满，才会如此，陈家的人都是无辜的……”

她想直接说下去，想想又插了一句，陈欲言后半句话音调很高，像是在谴责自己，又像是绝望：“他们都是无辜的，是我诓骗他们……你若不信……你若不信……”

陈欲言思想和行动都有些不能自控，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药直接往自己嘴里倒，但还是被谭莫庭抢过扔向一边。但陈欲言也喝下了一些，况且她最近频繁喝下由阿芙蓉研制的药，身体早已经崩溃，还是在他们面前失了形象，变成了一个被毒物控制的人。

谭莫庭见她变成这副样子，给了崔逢一个眼神交流，便知晓了对方的想法。

“先将她带下去，等药效过了再做审问。”

陈欲言被谭莫庭和崔逢搀下去，但最后在万堂不在场时谭莫庭还是没忍住问：“之前你状告是万氏所为，为何？”

陈欲言全身无力，只感觉身体都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她强行拉回自己的意识，虚弱道：“之前陈家出现道傀，是我记恨万族长……想要……想要嫁祸于他。”

随后她就昏迷了过去，谭莫庭想到一直没有出现的人，又问崔逢：“怎么没见秦穆先人？”

“陈欲言对他下了药，孟长疏送他看医师去了。”

崔逢简洁地回了他的话，以至于谭莫庭对他的话产生了误解：“下了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崔逢又回，语境很模糊，谭莫庭没能弄清楚，他本意是想问秦穆先现在怎么样了，但话一说出来就成了其他意思，也不好再追根问底。

直到秦穆先和孟长疏回来后谭莫庭见到人才发现他伤得根本就没那么严重，秦穆先不小心碰到了他，听得他说：“崔逢说你被陈欲言下了药，现在情况怎么样？”

孟长疏连忙扶着他，秦穆先摸摸前方，确定是他，道：“不太可观，医师说我眼珠溃烂，日后就只能这样了。”

谭莫庭沉默半晌，秦穆先还以为他生了气，连忙圆话：“跟你说笑呢，没什么大碍，别气别气。”

“没事就好，你受弥深委托帮她查明真相，在摇越万氏，我不希望你受伤。”谭莫庭放下心，他听覃敛和崔逢说的话还以为因为发现阿芙蓉陈欲言给秦穆先下药，至少要他半身不遂呢，现在一想那两人说的话也没什么渲染的色彩，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但说不惨也是假的，至少现在秦穆先眼上还敷着药，被白布缠着脑袋。医师说他得有一段时间处于失明的状态，只能依靠别人替他带路了。

秦穆先又拍了拍谭莫庭的肩膀，想到正事：“陈欲言呢？”

“她说是她阿芙蓉上瘾，诓骗了其他人服用，还嫁祸给万氏。”

闻言秦穆先只道：“你信吗？”

谭莫庭听了这话，总感觉他是对自己不信任，他本就压力大，刚才没生气现在倒是有点脾气了，但也清楚自己不可表现出来，颓唐道：“你想让我怎么看？”

秦穆先反应过来，来到长宁乡，谭莫庭为了避嫌，连话都少说，也从来不妨碍其他人的追查。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实情，而阿芙蓉就摆在那里，陈欲言又主动招供，也只能这么看。

偏偏孟长疏还为他添了一句：“穆先哥，莫庭哥现在好像生气了。”

“别气别气。”秦穆先只会这一句，他另想了其他办法，便道，“那反正我和孟长疏要去东偃，陈欲言那边就交给我们了。”

谭莫庭没理他，他就当作默认了。

但之后谭莫庭心里的石头却一直没有落下，后有道傀被发现，谭莫庭及时将它们魂灭，被打断思绪灵光乍现联想到另一件事。

谭莫庭将长宁乡暂时交付给崔逢，自己在秦穆先后面离开。

秦穆先眼睛看不见，赶路很不方便，而他之所以要先回偃门，其实是因为另有目的。孟长疏看到突然出现的肖墨阳，还没明白是什么事。

肖墨阳看秦穆先缠着白布，身上还散出药味，道：“工伤？你这为了偃门代价挺大。”

秦穆先没理他，跟孟长疏道：“孟长疏，你跟着他回辋川，我们还得去禁门。”

孟长疏道：“我跟着你去。”

“禁门以后可以去，我既然来了，还是不要让我白跑一趟。”肖墨阳拉着他。

孟长疏才知道昨天一整晚覃敛是去干了什么，他知道他再说下去，秦穆先依旧不会让自己再跟着他，况且还专门叫来了肖墨阳，他便把牵着他的红线交给还给他，嘴里嘟囔着：“那你还不如让我留在长宁乡，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肖墨阳带走孟长疏后，覃敛才在后面出来，开始说正事：“你就这么相信陈欲言？”

“可能是因为我疑心大。”听到他身边发出了女生的呻｜吟，秦穆先问，“肖墨阳弄出来了？”

禁门没有大门拦路，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得去出得来的，需要宗主准许或者三皇明令才可以。覃敛答：“他办法多的是。”

秦穆先缓缓放出红线，他便把线系在她身上，陈欲言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才看清面前的人，又突然丢失了意识。

覃敛才又见识了他这诡术，这就是秦穆先的办法，陈欲言不想跟他说实话，如今他只好这么做。

要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很难，且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变成傀儡的人也已经失去的言语的能力，所以秦穆先问不出什么真话。

他道：“带我们去种植阿芙蓉的地方。”

倒在地上的陈欲言突然像有了力气站立起来，带着两人往另一方走去。

在药房当时陈欲言直接将他弄得暂时失明，却又没有致他于死地。况且他是知道结局的人，所以之后还是跟覃敛策划了此事。

覃敛没理由反驳他的计划，看到手里的红线想到另一件事：“肖墨阳不知道你这事儿？”

“我本就没打算让你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你觉得还会跟着我吗？”秦穆先知道他问的是道术的事，跟他直言。

“那也说不准。”在他看来，不止秦穆先，肖墨阳这人同样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