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张启山一行人都起得很早，想多赖会儿床的林浪都被齐铁嘴掀了被子，等他爬起来找齐铁嘴算账时，看到齐铁嘴就像头笨熊一样，趴在高大的树上。

“我说八爷，不至于吧？”林浪有点懵，刚睡醒，没回想起来系统传输给他的剧情，还以为齐铁嘴是为了躲他的报复才躲到树上去。

齐铁嘴看着远方正勘探着，乍一听树底下林浪的这话，还没回过神来，迟了两秒方才反应过来他的话，顿时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就道：“我勘探呢，才不是为了躲你。”

他一说，林浪也隐约记起了剧情，似乎、的确、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算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大锅饭，上一秒剧版事件，下一秒小说版剧情，不讲信用的人反口都没它来得快，还是别为难自己抠剧情预知了。

一大早不知道谁做的早饭，林浪从树底下路过齐铁嘴时就闻到了柴火味儿中夹杂着的米香，快速洗漱完循着香味儿奔过去，

铁锅里熬着米粥，间或有切得细碎的野菜，香味儿是挺好闻的，但这清清淡淡的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样子啊。

林浪摸了摸肚子，叹气。

想恰酸汤鸡。

汤泡饭也比这好吃叭。

“林爷。”

突如其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每个字都好似裹挟着冰凌，冻得林浪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张日山双手抱着一堆柴，站在厨房门口，似乎在看他。

初冬的天总是阴阴的，虽有光线却不甚明亮，他站在门口挡住了天光，屋里就一下子暗了下来，而他背后的天光也就愈发显得亮眼。

却也导致了屋里的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神情。大概是好看的吧，光与影渲染着宛如刀刻般略显硬朗的轮廓线条，尚且青涩稚嫩中无端透着股英气，本是白皙的肌肤被光影渲染，有些清瘦的下颌显得有些尖，覆了天光后更是白的刺目，好似一把尖刀印在人的瞳孔里，快准狠地扎在人的心脏上。

林浪怔愣中，张日山已经迈开腿走了进来，一步一步，鞋底触及地面时轻微不可闻的‘嗒嗒’声成了掌控全场气氛的鼓点，每一步都恰如其分的踩在他的心弦上，恍惚中他朝他越来越近地走来。

近到林浪仿佛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初冬的薄寒，清冷的、清新的薄凉气息——才在鼻息间萦绕，就已经消失无踪。

不大的厨房里，张日山侧眸，扫了眼跟上来的林浪，冷冷道：“林爷有事？”

声带好像突然间失去了作用。

近在咫尺的高挑挺拔的身姿好似雪中青松翠柏，让人好想拂去那覆盖了他的雪，轻柔地不想伤他，又急促地想要拨开笼罩着他的雪，触碰到他，揽他入怀，紧紧地，肢体相拥，紧密贴合。

但松柏似乎生于严寒长于冰雪，心如磐石拒绝雪外所有青睐，连多看一眼也不屑施舍。

被他冷淡的眼风扫到，林浪一瞬间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刚才竟然不知不觉下意识地从心了，走心的追寻还被发现，顿觉无所适从，尬到不自觉摸鼻尖，连大脑都被尬到空白。

幸好张日山似乎也没想得到回答，兀自说道：“厨房烟火气重，林爷出去稍待片刻吧，早饭一会儿就好。”

说不出别的话来，听到张日山的这句话，林浪来不及想就逃也似地飞快溜出了厨房，奔出去一大截了，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的呼吸初步恢复通畅后贪婪地勤恳工作了起来。

他摸了摸心口，跳动声好似就响在耳膜边，半晌缓过来后低低骂了一声：“操！”

“林爷这是……？”张启山缓缓地打出了个礼貌的问号，素来冷淡的眼神中颇有些好奇。

突然发觉有人靠近，尚未平复心绪的林浪再次一个激灵，周围的火元素都被调动起来，待眼睛看到自己前方不远的张启山、大脑也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时，他才镇静下来，“是你啊……”

“发生什么事了么？”张启山再次问道，实在是头一次见到林浪这副模样，在此之前的林浪给张启山的感觉大部分都带有神秘色彩。

林浪张了张嘴，有点烦躁无措道：“……我他妈也想知道什么情况！”

就，魂突然就不受他控制了。

张启山目光难言地看着他，最后选择了闭麦去找齐铁嘴。

林浪悻悻跟在他身后。

齐铁嘴还在树上看着远方，仔细看来，他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眼神沉了下来，初冬阴沉而广袤的天、树冠间倾泻的不刺眼但足够冷淡阴霾的柔光，和朦胧清晨自山岚而来的风，他看上去好像出尘脱俗，有了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张启山打量着，略显惊奇道：“老八，你不该仙人独行至今啊？”

他颇感不解，就齐铁嘴现在这副模样，怎么着也不至于还单着呐。

林浪默默点头，那颗没节操的心再次痒了一下。

他最吃仙气款的了，从小学啥都不懂整一个屁小孩第一次看到照片上的神仙姐姐时就义无反顾的陷入了神姿仙气，此后出现的明星或素人颜值再高都不过是惊鸿一瞥，难烙心头，纵有千般风情、万种风韵，终不忘世外仙姝。

树上的齐铁嘴没理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树底下，张启山耐性十足，林浪微微仰着头看着难得一见的飘然出尘的齐铁嘴，直到齐铁嘴突然喃喃道：“佛爷，大事不妙啊。”

张启山方才开口：“看到什么了？”

远处的山谷底部是一条溪流，靠近他们这边的是梯田，再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

山谷内应该是平坦的谷地，但每隔大概十几里，就会出现一个个不规则的土包，那土包虽然不高，但看着并不自然，哪怕不是他们这一行，经年的老人或阅历丰富的人也立即就能判断，那也许是大墓被风化的封土包。

倘若谷内那些凸起的土包下面都是古墓，那这里必然是一个墓葬群。但这片区域在古时候是少数民族，他们的丧葬习俗与中原不同，如眼前这般大规模密集的封土，是不太符合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的。

既然如此，那这封土下面，埋的又是什么人呢？这样大规模的墓葬群，大多是中原汉族王公贵族的墓，或者是高阶达官贵人的家族墓葬群。但这片区域自古以来都是土司管辖的、中原人称蛮夷的地，就算风水再好，中原人也不至于把墓地安排在蛮夷之地啊。

除非……

“虚冢。”

张启山和齐铁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齐铁嘴喃喃道：“难怪霍家把这块地盘看得那么死，他们在这里经营这么久，想必早就发现了这些虚冢，暗地里寻找被这些土包隐藏保护的大墓。”

张启山点头，转而道：“此事暂且不论，这有什么不妙的。”他看了齐铁嘴一眼，“算命的你管不好你的嘴，我真用我东北的家法来给你治治了。”

齐铁嘴却正色道：“不是不妙，是大事不妙。”

说着，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捏在手里，在地上将整个山谷包括谷内每一个土包都画了下来——他素日里记性一般，但对于风水阵局一类却记忆极佳，画出来的与山谷实景竟是分毫不差，想想这大概能用那句‘聪明是聪明，没用到点子上’的话来形容吧——大概也不能形容，他一个算命的，风水是吃饭的老本行，这都不算用在点子上算什么？

他神色郑重，张启山便也端正了态度，那画到一半时，他已经觉得眼熟。

这整个山谷的形状，包括谷内的土包，结合在一起竟然犹如一个人似的。

齐铁嘴画完开口说道：“佛爷你看，这山谷宛若人形，谷内的每一个土包，是否都和咱们验尸时，看到的高人身上的棺材钉的位置，非常一致？”

张启山稍一回忆，便是心中一动，果然如此。

林浪仔细观摩着地上的那画，兴许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又或者什么空间啊、建模啊一类的细胞吧，他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就非常一致了，这看来看去……也许、大概、似乎、好像有点类似？

大概他真的是太外行了吧，这种东西可能真就他们土夫子内行人才能一眼就看出来……叭。

不过，齐铁嘴这么细心的么？连这种相似都能看得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平时傻乎乎的，还挺有材。

齐铁嘴又道：“我家高人临走之前做了万全准备，只可惜我已经记不清那些棺材钉之前的线条，那很可能就是这些虚冢之间互相连通的密道。”

说着，他想到了火车，难道那火车是利用虚冢之间互相连通的甬道隐藏的？

张启山也想到了火车，“如果有虚冢，那必然——”

“山中有大墓。虚冢一般设置在大墓的外围，大墓的方位无法测定，但一定比这些虚冢深百丈有余。”齐铁嘴看了看四周连绵的山，“佛爷，你前看三百年后看三百年，能找到这里的藏龙穴么？之前你独自进山查看……？”

张启山沉默，他之前独自进山并不是为了查看什么风水，而是为了查证一件和他出身有关的事情。但他不能说。

“佛爷，早饭好了。”

野菜米粥意外的清香好吃，林浪添了第三碗，微烫的米粥刚从舌滑入胃——对面张日山似乎朝他看过来一眼，或许只是眼角余光一掠而过——浑身仿佛都暖和起来，似乎血液都回暖加快了流动的速度。

齐铁嘴昨晚没吃好，捧着碗呼呼吃得可香，野菜的清香混合着米香味儿，完美抚慰了他被酸汤鸡联想到龙骨十三香而受伤的心灵。

几个人快速吃完了早饭，带上收拾好的装备就出发了。

张启山前日独自一人骑马出去，昨日方回，纵然不为看风水之类的，总归是进山了一趟，目之所至，即便不去思索，像他这样做这一行的，也在所见的下一秒甚至是同时，本能的就对应了、推出了线索。

有他带着大致方向，一行人来到了一处似乎发生过矿难的山体边。贴近地面的山体破了个窟窿，往里一看黑黢黢的，吓得齐铁嘴往后退了几步，表情抗拒，写满了‘打死我都不下去’。

这发展真的不能单纯用剧版或者小说版来对待，按照小说版，张启山他们应该进入无极宝塔下面的地宫，按照剧版，这矿难以及窟窿虽然对应了，却不见那个想下黑手反被迫带路的老头。

林浪也不知道这窟窿之下会是什么剧□□件。

他们带着自制的火把，副官张日山先自窟窿跳了下去，下面好似很长，又仿佛声音被吞没，林浪站在窟窿边向窟窿里面看，下面黑黢黢的，也没听见落地声，也不见他跳下去时带着的本应燃烧的火把亮光。

“副官，底下什么情况？”齐铁嘴有点急。

窟窿好像真的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齐铁嘴开始害怕了：“副官？副官！下面什么情况？你怎么样——哎林爷——！”

黑暗的甬道中，张日山已经拔出了木仓，警惕感知和防备着周围的动静，上面的声音很小很轻了，他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能捕捉到略微清晰的声音，但在这种乍然置身陌生黑暗且未知危险的环境下，他至少现在不能将全部心神用于捕捉上面的声音，直到他突然听到齐铁嘴惊呼地一声‘林爷’——

林浪下来了！

他豁然抬头，先是看见了昏黄的光——那是风灯的光，他很熟悉——然后黑暗里乍然充斥了几点拳头大的火苗。

但张日山的目光只在那几点火苗上一掠而过，心下不由沉思：怎么是他先下来？老倌呢？佛爷没……

“八爷在上面叫了你好几声。”

张日山回过神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见他并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方才缓声道：“我下来时摔了火把，黑暗里看不清情况，上面的动静也很小，没敢轻易出声。”

林浪淡淡应了一声‘嗯’，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抬头对上面喊道：“日山没事，下来吧。”

张日山眉头方一皱，头顶上就了有动静，抬头一看是佛爷下来了，便先放下其他。

张启山一下来，目光扫视一圈，见到副官和林浪都安然无恙，也看到凭空生起的几点火苗，纵然见过，心中仍有些惊异。

张启山过后就是老倌，本来应该是齐铁嘴在老倌前面下来的，由老倌断后，但齐铁嘴这个怂货，硬是哆嗦着不敢跳，直到老倌跳下去，上面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方觉出点荒山野外独自一人在上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惧怕来。

“佛爷？佛爷！副官！接我一下啊！”

略带颤抖的声音让张启山嘴角不由抽了抽，“老八，快点跳。”

上面传来齐铁嘴的声音：“佛爷？听得见吗？副官？副官！”

“林爷？林爷！吱一声也好啊……”

“吱。”林浪叹口气，借由风送出声音：“跳，我接着你。”

齐铁嘴蓦地地瞪大眼，又惊又喜地惊呼：“林爷！林爷你听见我说的话了？那我、我我我跳了啊，你接住我！”

好像才听见他话音落下，底下的几个人就听见洞口处的动静，齐铁嘴跳下来了。

都没等林浪答应一声，他就跳了。

没有丝毫犹豫。

“啊——林爷林爷林爷！”齐铁嘴紧闭着眼睛，整个人陷在坠落感中，全身都僵硬不能动，只有小嘴叭叭念叨着：“林浪你接住我！”

似乎就在下一秒，坠落感无限放大了又缩短了时间，齐铁嘴感觉自己不再下落，紧接着方才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头顶传来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嗯，接住了。”

林浪好笑地看着怀里的齐铁嘴，他此刻没有丝毫仙气，像只小仓鼠，缩在他怀里，又乖又小巧，明明他一个大男人，骨骼身高摆在那，怎么也和‘小巧’说不上相符，但他也许实在生得太眉清目秀，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火光和风灯下显出别样的莹润温暖，因为残余害怕而皱起的五官都显得格外可爱。

“睁眼吧，没事了。”

含笑声再次传来，齐铁嘴的心仿佛才终于落了地，但他一时间竟然不敢睁开眼——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姿势，和他抱着自己的姿势，甚至脑中都出现了画面，他整个人都被他抱着，抱在怀里，抱着他的手臂仿佛钢铁般有力，他整个侧身都紧紧贴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他的胸膛。

水声荡漾，林浪转头一看，副官已经打头向前走了，张启山正看着他们，见他看过来，开口道：“放老八下来让他自己走吧。”说着，他也转身向前了。

老倌等在一旁，似乎有让他们先走、他殿后的意思。

林浪再低头，怀里齐铁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睫翼颤动，似乎在他低头时，他才慌忙收回目光。

“积水有些深。”

林浪看着他，然后看着他说出这句话，说完后也看着他。

齐铁嘴若有所觉，飞快地抬眼，触及他的眼睛时又惊慌无措，眼珠乱转，就是没再和他对上视线。

“嗯……”齐铁嘴故作镇定地开口，“你——”

身下水声荡漾。

齐铁嘴立刻闭了嘴，脸上突然涌起了一阵热意，烫得他把眼睛也闭上了。

他刚才想说放他下来他自己走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你’后面的字。

然后他就已经听到水声了。

是他在走，脚步带动了积水。

作者有话要说：张日山小哥哥漂亮帅气的让人腿软，齐铁嘴可可爱爱傻乎乎到让人想rua——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是大人o(*￣▽￣*)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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