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三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了会儿天儿，陈西困得直打哈欠，钱莱让她先去睡觉，不用等她们。

钱莱想和钱桂英聊聊工作的事儿，就去了书房。

钱桂英看见书架上多出了很多新的书，她随手抽了一本出来，里面不仅有书签，还有读书笔记，笔迹明显不是钱莱的，她问道：“这是小西在看的书吗，这孩子真有上进心。”

“就看过一阵儿，最近没在看了。”

“我觉得她不像个会半途而废的人啊，”钱桂英就看了一遍书脊上的书名，说，“这可真够杂的，都是她自己买的吗？”

钱莱说：“她更喜欢看你留下来的专业书，这些都是我给她买的。”

钱桂英摇了摇头，“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难怪她不喜欢。”

“妈，为什么陈西自己看就是有上进心，我买书给她看就是赶鸭子上架，我也没定KPI啊，她想看就看，不想看闲置就好了。”

钱桂英笑着说：“这么多书，自己想看说明她好奇心重，你买给她看，对她来说就是压力，你嫌弃她不懂艺术吗？”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想让她更自信一点。”陈西好像是说过不想做完美的女朋友这种话，钱莱皱眉，难道她真的做错了？让陈西觉得压力很大？

钱桂英把书合上放回去，“陈西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和你，你说的话做的事她都会想很多，可能和你的出发点大相径庭，这是你们的生长环境和年龄差距带来的，所以你更要注意一点。”

难怪尤林说，要和陈西相爱得有颗强大的心脏，钱莱也许还不够强大，但她有妈妈这个指路明灯，“我要告诉她我的真实想法，不让她胡思乱想了。”

“现在去不就等于告诉她你是个只会听妈妈的话，不会独立思考的人吗？”钱桂英制止了钱莱，“她对你的关注太过了，这样你们俩都会很累的。”

钱莱一想到陈西如今的模样就着急不已，想让陈西变回活泼乐观的小女孩儿，“那我该怎么办？”

钱桂英说：“如果你是小西，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足够钱莱思考许久了，可她聪明的脑袋一遇上陈西就不太够用，钱桂英让她设身处地为陈西着想，她却理解成了直接去问陈西。

陈西闭着眼睛，已经到了睡着的边缘，柔顺的头发散落一床。

钱莱轻手轻脚地上床，凝视着陈西的脸庞，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呢？”

如果收到喜欢的礼物，心情应该会变好吧？

陈西睡眠浅，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在钱莱以为陈西睡着了不会有回应的时候，陈西嘟囔了一句：“喜欢……钱莱。”

钱莱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原本烦恼的思绪也变得无比清明，她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想让陈西作出改变，治愈总需要一个过程，她抱着陈西的腰，轻声说：“我已经属于你了呀。”

第二天陈西起床，身边没有钱莱的踪迹，她摸了摸那半边平整的床铺，都不知道钱莱昨晚上床睡觉没有。

陈西换了衣服起床，希希不在，应该是陪钱桂英散步去了，楼上楼下都没找到钱莱，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在餐桌上留有早饭。

没钱时粗粮馒头也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如今桌上是陈西最喜欢的海鲜粥和小笼包，她却食之无味。

大概是没有了生存的压力，却染上了伤春悲秋，无病呻吟的臭脾气，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陈西到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冬天难得有这么和煦的阳光，如果钱莱在就更好了。

没多久，陈西听见大型汽车的声音，好巧不巧的自家大铁门开了，车驶了进来。

陈西站起来一看究竟，后面还跟着两辆车，一辆下来了几个壮汉，另一辆就是钱莱的车。

陈西慢悠悠地走进去，“这么大的阵仗，你干嘛去呀了。”

钱莱说：“买了一个大型玩具。”

“玩具？”陈西的眼神怪怪的，“就是这辆车吗？”

“当然不是啦，想什么呢。”钱莱眉开眼笑，然后指挥壮汉们卸货。

他们用叉车从后车厢里搬出来一个超级大，包装严严实实的箱子，陈西看到上面的STEINWAY&SONG的标致，“你买了钢琴？”

“没错，我觉得我的音乐素养有待提高，就随便买了一架，有空就学一学。”

买斯坦威当玩具，钱莱随便得像在菜市场买了颗白菜，陈西疑惑地说：“妈妈给我看过你小时候弹钢琴的视频，你不是会吗，为什么还要学？”

钱莱说：“那么多年，早就忘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弹琴了。”

“可能是闲着没事做吧。”钱莱马马虎虎地说。

陈西打着哈欠，看他们把拆包之后的钢琴搬进去。

工人问钱莱钢琴放在哪里，钱莱转而问陈西：“你觉得放在哪里好？”

陈西目光呆滞：“不是你要弹吗？为什么问我。”

“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呀，当然要参考你的意见，”钱莱一边说一边观察陈西的反应，发现陈西一脸无所谓，她便下了一剂猛药，“万一你觉得我弹得不好听打扰到你，就放在三楼隔音的房间好了，虽然我是很想放在一楼或者二楼，这样弹琴的时候也能看见你。”

陈西哪受得了钱莱这般祈求，她环顾一周，客厅这么大，好像放哪里都行，二楼楼梯口的空位似乎也不错。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二楼转角，一个做了抬高的圆形平台处，那是预留的喝下午茶的地方，一整块弧形落地窗可以把花园美景尽收眼底，不过钱莱和陈西都忙，没时间享受，已经闲置很久了。

“不如放那里吧，这样不管我是在一楼还是二楼都听得到你的琴声。”陈西指着那处平台说道。

钱莱马上和工人说：“就那儿，麻烦把桌子椅子搬下来，只留两把，工钱另算。”

陈西说：“你不在考虑一下吗，万一那里并不合适呢。”

“你说的都合适，”钱莱说，“而且你看那个地台，走上去有种上舞台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钱莱这么一说，陈西也觉得自己选的地方特别好。

钱桂英带着希希散完步回来时，工人们已经把钢琴安装好离开了，她说：“小西要学弹钢琴啊？这个不错，除了工作，培养点别的乐趣生活才有滋有味。”

陈西说：“妈，不是我，是钱莱要学。”

“她？小时候明明弹得很好，大了点又哭着说不学，半途而废，浪费这么好的琴。”

钱莱冲钱桂英眨了眨眼睛，“妈，什么哭不哭的，我怎么会哭。”

陈西回头看钱莱，“你学了多久呀，我看视频里你弹得很流畅。”

钱莱说：“也没多久，差不多忘光了。”

钱桂英说：“既然想重新学，就好好找个老师。”

“知道啦。”

钱莱说干就干，趁着元旦节有时间请了一个钢琴老师回来，她原本想请的老师没有档期，那位老师就介绍了她最厉害的弟子来了。

老师叫祝白曼，是附近某个大学钢琴系的大二学生，她只有晚上能兼职，钱莱也只有晚上有时间学，两人一拍即合。

祝白曼又高又瘦，温婉恬静，第一节试讲课之前，祝白曼先弹了一曲。

陈西一边听一边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有气质的女孩子呢？

一曲毕，钱莱说：“我们先签一下劳务合同吧。”

“合同？”祝白曼做过不少兼职，第一次见个人教学还要签合同的。

钱莱把合同拿出来，“我对你的演奏非常满意，所以不用试讲了，直接签合同，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祝白曼看了看合同，为期一年，没有什么对她不利的漏洞，薪资也很高，还有什么不签的道理？

陈西指着其中一条问：“钱莱，你确定要签一年的合同，而且立刻支付一年的费用吗？这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钱莱说：“没关系，我相信祝老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水平远超同龄人之上。”

钱莱刚才看祝白曼的时候，眼睛里就全是欣赏，现在又这样夸她，陈西落寞地说：“哦，那我不打扰你们教学了。”

陈西松开钱莱的手，一步一步地上了二楼，每一步她都觉得像是要踏空了，走到最后一步阶梯的时候，钱莱抓住了她的手腕。

钱莱说：“你听错了，今天不上课，老师都走了，虽然忘了很多，但小星星怎么弹我还是记得的，弹给你听好不好？”

陈西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钱莱手劲比她大，只能攥紧了拳头。

钱莱走到陈西前面，陈西把头偏到左边，钱莱走到陈西左边，陈西就把头偏到右边，就是不让钱莱看到她的脸。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钱莱捧着陈西的脸让她转回来，却感觉手湿漉漉的，一看陈西居然哭了，就这么几步路，居然流了那么多眼泪。

陈西看见钱莱关心她，眼泪更加汹涌了，她知道钱莱爱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像是低沉的阴天有厚重的乌云，阳光怎么都照不进来。

钱莱马上抱住陈西，“我在呢，我在呢。”

陈西揪着钱莱后背的衣服，泪水把钱莱肩头都浸湿了，哽咽着说，“钱莱，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喜欢上别人。”

哪有什么别人，这栋房子里除了钱桂英就只剩刚走的祝白曼了，“你是不是傻，那是我请的老师。”

“可是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

钱莱说：“再年轻还能年轻过十六岁时的你吗？”

“万一哪天你遇到一个十五岁的……”

“那她该喊我阿姨，”钱莱轻轻拍打陈西的后背，“重要的从来不是多少岁，而是你。”

陈西凭直觉说：“可是你对她很特别。”

“我没有，”钱莱现在才明白尤林为什么说陈西很敏感，“让你感到不安，我重新找一个老师好了。”

“合同都签了，就这样吧。”合同问题太大才是陈西真正在意的点，可钱莱更本不在意这点小钱，这才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