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人员紧紧团结在温杞谦的颀长身材下,把卢倾倾紧紧凝聚到广场舞大妈的包围圈里。
没人捧,卢倾倾都要翘尾巴。
一下子这么多人捧,这了得?!
为实现小区金秋文艺活动夺得可喜的成绩,“卢不一定、没谱冠军”发表了重要动员大话——
“大家瞧好吧!吃上柴鸡蛋,名次妥妥的!放眼整个社区,也不像能有几个会拉大提琴的。舍我其谁!其谁!汪汪!”
温杞谦在背后拧了快要膨胀到飞的一把。
卢倾倾这才稳住。
说两句好话又不要钱,广场舞大妈们煞有介事、交首附和:
“老二厉害。”
卢倾倾也拍手:
“厉害,厉害!”
实在听不下去了。
温杞谦清了清嗓子。
卢倾倾听见那狗破碎的磁性声音了。
心想,他可真是不甘寂寞,时时要找个存在感,这就是喜欢争第一的弊端!
看在他提东西的份上,她替他也吹起来:
“比我差一miu miu的也还行,虽说书法竞争激烈、难拿名次,但——”
她叫不出哥。
“——但他会努力。”
卢倾倾自己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奇怪。
明明打认识之后,明里暗里想挫温杞谦一下,压下他的势头,但在对外的时刻,她还是嘴下留情了:
“毕竟参赛的不是退休老干部,就是上过书法班的小屁孩,比专业、比磨练,赢了显不着,输了——可别找我们!”
物业的柴鸡蛋都搭上了,嘴也不是面团捏的:
“别呀,该争取还是要争取呀!你哥学习那么好,书法肯定能拿名次。喏,宣纸都给你们备好了,今年特意印了咱们小区的logo在上面,省得和其他小区弄混了。”
温杞谦实在受不了虚哄的话。
提着鸡蛋在前面开始带路。
“回家?”
他转头看到卢倾倾的笑脸明媚,在夜里,很耀眼。
本来到嘴边的是祈使句,脱口却成了征询的语气。
他闪出脚前的位置。
以护送在后的姿态。
卢倾倾颠颠跑到温杞谦脚前。
微小的默契,他眼中一亮,很快垂下睫毛。
她在忙着外交,没看到。
物业意犹未尽喊:
“老二,我们等着你一会儿把字儿拿下来,还是明天你自己费劲跑一趟送物业去?”
报名书法的大名叫温杞谦,她们却找他的官方发言人。
卢倾倾挥挥手中的宣纸:
“十分钟,我拿下来。几个字儿的事儿。”
物业:
“半小时吧。回家还要找墨、开笔啥的。我们等你啊。”
在几十双瞩目下,卢倾倾和温杞谦前后脚离开。
她像个下乡的干部,宣纸手中握成演讲稿的气势。
后面跟着俊俏可人的随行秘书,手里有两箱蛋。
一箱是柴鸡蛋,另一箱还是柴鸡蛋。
到家,卢倾倾等温杞谦洗涮捯饬,跑去书房找墨找笔。
找到一只笔头干到劈叉的毛笔,卢倾倾才觉得叫物业在楼下接“热乎”的书法很失策。
子弹没备齐呢,上战场了。
慌得卢倾倾赶紧找墨汁。
在书架最底下找到几近干涸的一瓶墨汁。
卢倾倾心想,这玩意儿兑兑水就能用吧?
她拿着墨汁瓶子去卫生间兑水。
温杞谦已经洗了澡,正擦头出来,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他脸色一变,用毛巾擦脸,遮住了表情。
卢倾倾下意识吸了下鼻子。
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先把自己鼓捣的香喷喷的,烧包不烧包!
还得她忙着顺了笔头,兑了墨汁,好叫他写字。
温杞谦已经又在客厅拖地。
卢倾倾端着兑满水的墨水瓶,看到擦地的温杞谦有点生气。
物业在楼下等着书法出炉,他在这忙这没用的!
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来写字啊!”
卢倾倾盯着人形擦地机半天,他居然一副不急不慌,甚至事不关己的样子。
温杞谦不抬头。
“哎!”
擦地。
“牛我帮你吹了,墨汁也给你兑了,你给我掉链子!”
卢倾倾简直想把墨汁浇地上。
温杞谦这才停住动作,手肘拄在拖把棍儿末端。
拖把明明是正常尺寸,在他的高挑衬托下,比例缩小似的,他拄着,需要俯着胸膛。
温杞谦语气轻飘飘的:
“名不是我报的。比赛用的纸也不是我拿的。”
说完,这膈应玩意子又开始拖地。
气得卢倾倾站在原地直翻白眼。
两箱柴鸡蛋被温杞谦放在门口,进门就被他消了毒,现在擦地,他要挪开。
脚下湿滑,温杞谦不小心一腿叉滑出去,“咣叽”摔在地上。
鸡蛋液流出箱子。
报应来得也太快!
卢倾倾憋着笑,扔下墨汁瓶和毛笔就去扶他。
反应快得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太过兴奋,还是想投机添一脚。
不知道温杞谦是摔得太厉害起不来,还是面子抹不开,还是擎等着被扶,他就保持着摔地的动作。
还挺潇洒,双爪身后反,玉足前头蹬。
卢倾倾跑过去,叉住温杞谦胳膊,推着他的腰,把他搡直,转身就颠颠跑到了书房,关上房门——
“呱呱呱,哈哈哈,嘎嘎嘎,大傻杯,嘿嘿嘿!”
他刚给自己尥蹶子就遭了报应!
现世报!
卢倾倾笑的肺管子都开叉了。
笃笃笃——
书房门响了。
吓得卢倾倾立刻噤声。
温杞谦:
“出来。”
“咋?”
“出来看看。”
“看啥?”
坏了,狗子听见我笑话他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
又笃笃笃敲门。
温杞谦的语气总是整体趋于淡和,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
卢倾倾立刻想起他叫自己起床时念的超度经。
她心中生出一排密密的钢牙,恨不得生嚼了他。
却一脸平和的开了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杞谦指着走廊。
卢倾倾从书房伸出脑袋,顺着他的手指一看。
墨汁洒了一地,瓶子滚到很远。
大约是为冲进书房、笑话他时,踢洒的。
“坏了,坏了!”
卢倾倾跳着脚,回书房抓起宣纸。
温杞谦皱眉:
“这纸是人家给你参赛用的,拿来擦地?”
“我擦什么地!就这么点墨汁,赶紧趁它没干,写完给人家送去,省得叫人在楼下等着!”
卢倾倾蹲地,把宣纸摊在走廊。
温杞谦站她旁边,拿拖把威胁:
“不赶紧擦了,地板都被浸黑了!”
“马上就写完了!”
卢倾倾捡起地上的劈叉毛笔,蘸着地上的墨汁,龙飞凤舞。
“反正你的字写得跟清明特供似的,求着你写,你还拿起架来了。”
不用他了,当然要拿话药死他!
嘴上便宜卢倾倾势必占到底。
温杞谦见卢倾倾奋笔疾书的差不多了,打开蒸汽,擦地。
一个擦,一个撅腚跪地转圈、找角度蘸墨汁。
“我这还没完呢!”
卢倾倾赶紧蘸最后一块墨汁。
“早知道一个字写成头大!”
边唠叨、边默诵写着的诗: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快点擦掉你那发臭的墨汁!”
不用她嫌弃,最后一个字写完,最后一滴墨也擦干净了。
卢倾倾举着大功告成在灯下照一照:
“这里最好补补色,墨汁本来就兑了水,又叫你的拖把水冲淡了。”
温杞谦已经进行二度清洁了。
“算了,就这样吧。那些就算用高端墨汁的书法,不见得比我写得更好······哎?毛笔掉毛,这笔划里面有毛!”
卢倾倾开始揪毛,毛把未干的墨汁拖出字体之外。
温杞谦不理,忙着一遍又一遍清理砖缝。
卢倾倾对着保洁翻白眼。
这是你的事儿你都不上心!
那我······落款:温杞谦。
哈哈,名次砸了,也跟这孙子脱不了干系!
卢倾倾提着用签字笔写的落款书法跑下楼,送给物业。
上楼,卢倾倾倒背小手,满客厅讥讽:
“柴鸡蛋收了,也摔了,退赛是不可能的了,一些极个别坏势力给我尥了橛子。难道我就没有办法应对了吗?”
保洁收工后,坐在餐厅饮驴,他横眼过来。
沐浴后又低强度劳动,温杞谦的小白脸上浮了粉,剪短的发,徒添一分不安的邪,压在斯文下。
卢倾倾扫了一眼,倒背的小手悄悄松了,缓缓移到裙角处。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浮夸。
温杞谦继续喝水,抬杯的时候,挑了眉梢,立刻就蹦出三分痞。
?
卢倾倾怔了一下。
她盯着他把水喝完,盯着他放下杯子,盯着他从凳子上起身……
温杞谦还在横眼望着她,看到她看自己,他的手指随意弹了下餐桌桌面。
发出一声脆响,像示威。
卢倾倾捏了下耳垂。
温杞谦的左脸颊上,立刻拉出一道笑弧。
搞不懂他突然笑什么。
她忽然周身一紧,出了一层极细的汗。
她不安:
“你笑毛?”
第二天,答案揭晓了。
卢倾倾还在睡觉,门就笃笃笃、踏马的响不停。
“又干啥?!”
卢倾倾捂着耳朵还能听见混蛋的作恶声。
“物业找。”
混蛋电子狗又充电了,敲敲敲!
“什么事!”
卢倾倾被烦得坐起来。
“不知道。”
卢倾倾气得拿毯子捂住头:
“不知道你叫我干啥!”
“她们说有事,我说你马上起来去物业亲自沟通。”
卢倾倾知道温杞谦这是故意恶心她。
被活活搅烂了梦,她又苦着脸出来洗漱。
去了物业,卢倾倾真想瞬间胳膊长出几十米长,伸到温杞谦家的窗子,把他活活掐死。
有个狗屁的正经事!
物业:
“这落款是签字笔吧?不合格。得用毛笔或者个人印章,不着急,决赛前改了就行。我们发到业主群了,你哥不早就说收到了吗?”
卢倾倾冲回家和狗算账。
这货脸颊上又拉着笑弧,开门第一句话就是:
“昨晚我摔倒,你笑饿了吧?吃饭吧。”
语调轻柔,声音甜美。
他有病??!!
把回来找茬打架的卢倾倾,甜美懵了……
但温杞谦的歹毒,无限循环在餐桌,头铁如卢倾倾,也滑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