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钱钱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伸手道：“给我！”

敖天神色勉强，“那囊袋因打不开，现下被我贴身侍女保管着，不在我身上。”

顾钱钱收回手，神情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上了你的当，还会再上一次吗？”

“我哪敢骗你，那袋子却是在我贴身侍女那里，你若不信大可把她叫来询问！”敖天面露苦色，瞧着很是诚恳。

顾钱钱瞥了他一眼，道：“叫她来就不必了，在这之前，还是先让我搜查一番。”说着她伸出十指，只见指甲瞬间暴长，不过眨间功夫就将敖天的衣服划了个稀烂。

香囊、银盒、纸扇纷纷从他身上掉落，顾钱钱将东西全部揽入怀中，然后笑道：“倒还挺讲究！”

敖天只觉浑身一凉，脸色立即变得五颜六色，他先是捂住上面，紧接着又捂住下面，奈何衣服太碎，不过是徒劳无功。他气极而笑，最后索性张开双手，扬头道：“你想看便看，找什么借口！”

顾钱钱本已扭过头，闻言转过身来，漫不经心打量了他一眼。

“还凑合吧。”说着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扔到他的身上，“赶紧穿上吧，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你穿戴整齐的回去。”

敖天死死地看着顾钱钱，目光如刀，过了一会他将外袍披上，然后冷声道：“走吧。”他说着握紧了拳头，早晚要将这无赖千刀万剐，以泄他心头之恨。

众妖等着大王之时也不忘满足口腹之欲。只见村子到处都是血流成河的场景，尸体被随意地摆放着，大多都是残肢断臂；孩童肚子则被剖开，心、肝消失无踪，只余肠子被扔在外面。

隐隐还有哀嚎之声传出。天还未黑，却已是地狱中的景象。

顾钱钱与敖天刚回到村里，神情便凝住，见到路旁还有凡人在往外逃，急忙道：“赶紧让他们住手！”

敖天低下头，掩住脸上的不屑，抬手道：“众妖听令，集合于此。”

妖怪们闻言放过手下还在挣扎的凡人，全部跑了过来。劫后余生的村民先是愣在原地，待见着路上的尸体便嚎啕大哭起来。

顾钱钱指如利刃抵在敖天的腰部：“赶紧让你的侍女把我的东西还来。”

敖天嘴角下拉，看向月娥道：“将昨日我放你那的囊袋拿过来！”说着右手却在胸前摆了一个手势。

月娥神色微异，片刻后从金轿之内飞身而出，双手奉上一个灰色的囊袋。

敖天接过之后，转身递给顾钱钱道：“这下咱们银货两讫。”说完转身就走，顾钱钱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给我耍花样！”

月娥掌未拍出便收回，眼中惊疑不定。

敖天正待说话，顾钱钱手掌收紧看向月娥道：“你若不把我的东西给我，我就掐死他。”

敖天面色赤红，呼吸越发急促。

月娥眼中闪过焦急之色，急忙说道：“别，我给你！”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灰色的袋子，“你把大王放了，我便将这囊袋给你！”

“不，你把那囊袋扔过来，我便放了你家大王！”顾钱钱说着右手继续用力，敖天已被掐得眼珠凸出。

“别别别，我给！我给！你别伤害他！”月娥情急之下，抬手将那囊袋朝顾钱钱扔了过去。

顾钱钱一把接过，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把粉色的锤子，这才将手从敖天的脖子上放开，笑道：“古人说趁热打铁，你既已归还我的东西，就顺便将他也放出来如何？”说着指了指手中蓝色珠子里的虎头。

敖天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阵，闻言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顾钱钱嘴角的笑消失，将锤子放在肩头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告诉你！你若不放他，等会被我打得颜面尽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该死的泼皮无赖！

敖天自觉平日行事并不光明正大，没想到碰到比他还卑鄙无耻之人，愤怒之余竟隐隐感到一丝敬佩。

他伸出右手，顾钱钱怀中的蓝色水珠子顿时飞出，而后敖□□珠子吐出一口妖气，那珠子变化滔天巨浪向顾钱钱涌去。

虎头从半空掉落在地，然后猛地睁开双眼。

顾钱钱神色自若，眨眼间便飞到了天边，不想那巨浪突变方向，如猛兽般向整个村庄涌来，房屋和树木瞬间被吞没。

敖天此时已化为一条巨蛇，月娥坐于蛇身之上，怀中抱着的，却正是唐僧！

顾钱钱双眼睁大，飞身追去，却听见下方村民的求救声，她犹豫了片刻，猛地转身朝村民飞去。

高僧与凡人，谁的生命更宝贵？顾钱钱无法给出答案。

*

水流湍急，仿佛山洪倾泻，有的凡人来不急呼喊一声便被冲走。顾钱钱见状从八宝袋中拿出一片巴掌大小的荷叶，将其放入水中，那荷叶遇水迅速变形，最终变得如床大。

一个妇人在水中挥舞着双手，顾钱钱急忙将她拉起，这妇人正是骥子的娘亲，被拉上后她吐出几口水，气都未喘均便跪下磕头道：“求求你，快救救我家骥子吧！”

顾钱钱嘴唇微抿，看向被淹没的屋子道：“他在何处？”

骥子娘指了指自家的方向道：“那儿，我把他藏在床底下了。”

顾钱钱拿起避水珠正准备往下跳，却听到不远的树上传来求救声。她扭头看去，却见摇摇欲坠的树干上抱着三个人，正是她与唐僧曾借宿的老婆婆一家。

“救命呀，救命呀！”老婆婆的儿子看向这边大声喊道。

骥子娘一把拉住顾钱钱的胳膊，哀求道：“他们还可以撑一段时间，可我儿子再耽搁下去可是会死的！”

“你放心，我本就打算先救你儿子。”顾钱钱说完看了老婆婆一眼，直接跳入水中，现在只希望老婆婆一家人能撑住。

屋内万物漂浮，顾钱钱在房顶上发现了昏迷的骥子。她将骥子放于荷叶之上，将妖力汇聚于手，然后按压其胸口。片刻后，骥子眼皮微颤，猛咳出水来。

“太好了！太好了！”骥子娘眼眶含泪一把抱住骥子，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顾钱钱略感欣慰，转头看向树干，却见树上只余老婆婆的儿子一人，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两全齐美，无论何种选择总会付出代价。

老婆婆的儿子上了荷叶之后，便一直小声嘀咕，话里话外都是顾钱钱耽搁了时间，不然他的老娘和媳妇不会丢了性命。

顾钱钱没有辩解，全力打捞幸存的人，旁边的骥子娘只是抱紧骥子，没有说话。

不久，顾钱钱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正是狗蛋的娘。她的半边身子已被啃食干净，整个人仅存一口气。

顾钱钱伸手将她拉上来时，旁边的村民劝道：“她眼瞧着就活不成了，何必拉她上来，这荷叶也没多大。”

顾钱钱看了他一眼道：“这荷叶是我的，我想让谁上，就让谁上，你若有意见可以下去。”

那村民顿时闭紧了嘴。水流如此汹涌，他要是下去，定丢了性命。

狗蛋娘上了荷叶后眼角便滑下两滴泪，声音微弱道：“往日种种皆是我的过错，你是个好人，我如今快死了，只求你救救我家的狗蛋。”

“你放心，只要能救我肯定救！他在哪？”

“我不知道......他被妖怪抓走了！”狗蛋娘话刚说完，就见河流旁飘过一具孩童的尸体，那孩童身着熟悉的红布衣。

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待顾钱钱把孩童捞起后，她猛然发出绝望的惨叫：“狗蛋！”

那声音悲痛欲绝，仿佛刺入人心。顾钱钱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一旁的骥子娘则眼圈发红，急忙捂住骥子的耳朵。

众人心头都被这哭声压得沉甸甸的。

过了一会，狗蛋娘的叫声戛然而止，众人朝她望去。只见她面部扭曲，眼睛死死地睁着，嘴张得极大，却是已没有了气息。顾钱钱伸手将她睁开的眼合上，然后拿出一块布盖住她的尸身，继续向前。

良久，那水终于退去，整个云岩村却已是满目疮痍。村民从荷叶上下来，眼中皆难掩哀色，匆匆奔向自己的家，唯有骥子娘对着顾钱钱行了一礼。

顾钱钱本想直接去往游龙窟，但转念又想到猴哥，便直接朝着虎头家走去。

这虎头着实有点奇怪，之前明明很是乖巧，但今日又异常狠厉。想到他咬下唐僧脖间一大块肉，顾钱钱只觉得心头有些发凉。

院外的篱笆东倒西歪，院内的菜田已是什么都不剩，屋顶的茅草全部消失不见，露出内部斑驳的墙壁。

木门倒在地上，顾钱钱抬腿进门，眼中闪过怀念之色。

待走近王婆婆的房间时，她神色剧变。屋内床榻之上，王婆婆凝视着虚空，嘴巴张开，平躺在床上，而虎头则面容安详地躺在她的怀中，紧紧地抱住王婆婆的手。

顾钱钱眼中浮一丝紧张，她大步上前，先是探了探王婆婆的鼻间，稍后收回手咬了咬唇，眉头微皱探向虎头的鼻间。

潮湿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指间，顾钱钱猛地长舒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将虎头从王婆婆的怀中抱出，然后轻声喊道：“虎头！虎头！”

虎头抬起手，顾钱钱眼中露出一丝戒备。却见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顾钱钱轻声道：“钱钱？”

“是我！”顾钱钱眉眼弯弯，将他抱入怀中。眼前这毛脸孩子，双眼澄澈、声音软糯，正是平日乖巧懂事的虎头。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